唐安蜀将御米和雷丸带回都督府别院之后,刚进屋,双方就拔枪而对。

    唐安蜀走到中间道:“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你们都是被算计的,为什么还要这样?还嫌死的人不够多,是不是?”

    盐孙第一个放下枪:“我的目的只是要找到乌头。”

    御米道:“你和乌头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牵连到我们!?”

    雄黄看到御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两个有着不寻常过去的人,今天却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不过,因为得知了乌头和胡深才是当年的主谋,过去的那些恩怨情仇,似乎显得那么可笑。

    盐孙道:“乌头杀了我儿子,那是我亲儿子!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的家人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我儿子是真的!那真的是我儿子!”

    雄黄意识到了什么:“大哥,你的意思是说,就连我的妻儿?”

    盐孙冷笑道:“没错,就连你的妻儿都是云上亲手安排的,那根本不是你的妻子,她生下的也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雄黄吃惊坐下,御米也惊讶地看着他,既然如此,这么多年他们两人又是在纠结什么呢?

    雷丸此时冷不丁说了句:“那,那我以前在村子里养的那只猫,也是假的?”

    御米瞪了一眼雷丸,觉得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家伙,总是不合时宜地说些蠢话。

    裘移山觉得自己呆在这里都是多余的,偷偷问唐安蜀:“喂,唐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呀?”

    唐安蜀道:“看这个情形,只有乌头找来,他们说清楚一切,解决恩怨之后再说。”

    裘移山只得无奈坐下:“我到底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

    刚说完,雷丸凑过来,神情忧伤的说:“娘娘腔,我给你讲讲我那只猫的故事吧?”

    不是吧?一想到接下去的日子每天都要面对这个神经病,裘移山濒临崩溃。

    唐安蜀离开前叮嘱他们:“各位,这里是甬城都督府,你们留在这里会很安全,裘捕探的未婚妻沈青梦就住在对面,我的好友夜馨也住在这里,我之所以这么安排,就是因为我信任各位,也请各位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既然知道了真相,就不要再自相残杀了。”

    盐孙点头道:“此次若不是唐先生,恐怕我们都已经死在混战之中,这个恩情我盐孙记得,一定会报答。”

    唐安蜀只是抱拳,随后离开。

    唐安蜀离开别院,就看到安望海站在花园之中,已经换上了一身军服。

    唐安蜀上前道:“看样子,你得偿所愿了。”

    安望海道:“傅国栋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唐安蜀没说什么,只是抬脚离开。

    安望海叫住他:“雪娘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唐安蜀道:“张府,但很快就无家可归了,因为张府今天被查封了,海警总局给他们一天的时间,明天张府全家就得全部离开,张辅之真的家破人亡,你满意了?”

    安望海却是道:“不,还没有,只是家婆,人还没亡,我现在就要去见张辅之,你来吗?”

    唐安蜀摇头:“不用了。”

    安望海厉声道:“你必须来!因为这是我向张辅之复仇的最后一步!你必须看着,因为千青也会看着!你如果还当我和千青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你就必须亲眼看着!”

    唐安蜀皱眉看着安望海,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也知道,安望海既然说出这番话来,那么他非去不可。

    ●

    海警总局内,张培安坐在高德旧办公室外等待着,他已经在这里坐了足足好几个小时了,高德旧一直找借口不见他。

    周围路过的海警也不像平日那么热情地向他打招呼,而是冷眼相对。

    张培安希望再见父亲一面,他所想的只是,父亲也许还藏有什么积蓄之类的,他拿着这个积蓄可以去日本深造,早点逃离这个地方。

    等来等去,张培安还是没等到高德旧见他,他知道,父亲一旦失势,再没有人将他当做张公子了。

    以前自己是那么讨厌别人称呼自己为张公子,没想到这个愿望竟然实现了。

    就在张培安失望地准备离开的时候,池田圭一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将前往日本的手续拿了出来。

    张培安此时特别感动,刚要说什么,池田圭一却把那套手续收了回去。

    张培安道:“这……”

    池田圭一道:“张公子,原本你马上就可以前往日本,可惜,现在因为你父亲的原因,你走不了。”

    张培安急道:“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我又没干那些事?”

    池田圭一摇头道:“是呀,我知道,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况且你父亲至今没有认罪。”

    张培安看着池田圭一手中的那套手续:“他不认罪我也没办法!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呀!”

    池田圭一道:“有一个办法。”

    张培安立即问:“什么办法?”

    池田圭一看向高德旧的办公室:“我与高司令商量过了,只要你让你父亲认罪,签字画押,就证明此事与你毫无关系,那么你就可以去日本了。”

    张培安闻言,却是大喜:“真的?”

    池田圭一笑道:“我怎么会骗你呢?”

    张培安立即道:“快让我去见我爹!”

    ●

    那名海警打开牢门的时候,张辅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半眯着眼睛看着走进来的安望海和唐安蜀两人。

    张辅之还是端着往日的架势:“哦,原来是叶特使。”

    安望海高昂着头:“我还有个名字,叫安望海,人称通天王爷,我的挚友叫蔡千青,就是被你逼死的那个蔡千青!”

    张辅之却不惊讶,只是干笑了一阵,随后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唐安蜀站在一侧皱眉看着,他什么都不想说,他知道,如果蔡千青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这一幕,但他没想到,这仅仅只是拉开了残忍的序幕。

    安望海看着牢房:“别人告诉我,千青死的时候,也被关在这里。”

    张辅之沉默着,闭上眼睛一句话不说。

    安望海又问:“你后悔害死我兄弟吗?”

    张辅之还是不说话。

    安望海道:“你儿子和你小妾搞在一起,现在你张家彻底臭了,就算你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但也无可奈何,因为没人信你,就像当初你们放出消息说说千青是主谋一样。”

    张辅之冷笑了一声。

    安望海道:“从你害死我兄弟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是这个下场了。”

    张辅之忽然睁眼:“安望海!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弄死蔡千青!”

    唐安蜀皱眉看着张辅之,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他还敢说出这种话?

    也许望海是对的,对付这种人,就应该用极致的办法。

    安望海却不生气,只是淡淡道:“那你怕不怕你张家绝后?”

    张辅之一愣,瞪着安望海:“你想干什么?”

    安望海道:“你就只有一个儿子,如果他死了,你们张家就绝后了,就等于是断子绝孙了,你也不怕?”

    张辅之立即道:“安望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和我儿子无关,你要我怎样都行,只要你放过他。”

    安望海看着张辅之,就那么看着,带着浅浅的笑容。

    张辅之又道:“好,我后悔,我错了,我不应该害蔡千青。”

    安望海淡淡道:“磕头。”

    张辅之立即跪下磕头,刚磕了几个,安望海又道:“千青的家在东方,你就朝着窗口磕头吧,一百个头,边磕头还要边认错,要诚恳。”

    张辅之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跪在高窗之下,开始磕头,嘴里不断说着:“我错了,我该死,我是个畜生……”

    唐安蜀看着安望海脸上满足的表情,心里却是害怕不已,他知道,安望海已经魔障了,他不仅仅是在为蔡千青复仇,而是在满足自己复仇的心理,蔡千青的死勾起了他过去的回忆,所以,他把所有的愤怒都一次性发泄了出来。

    照这样下去,安望海会彻底入魔的。

    张辅之磕到第八十个头的时候,张培安在一名海警的带领下,端着一个小桌子走来,桌上放着酒菜和一封认罪书。

    张培安看到安望海却很意外,原本想质问他和雪娘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安望海穿着军装,只得作罢。

    张培安见父亲在那磕头,不知发生何事:“爹?”

    张辅之没管张培安,磕足一百个头之后这才气喘吁吁起身。

    张辅之看着张培安,又看着安望海,不知道安望海接下来又要做什么。

    安望海走出牢房,唐安蜀也跟随他走出,站在牢门外看着张辅之父子。

    张辅之问:“儿子,你没事吧?他们没把你怎样吧?”

    张培安道:“没事,爹,我是来给您送饭的,您肯定饿了吧?”

    张培安放下小桌子,那一刻,张辅之看到了认罪书。

    张辅之用颤抖的手拿起认罪书,又看着张培安,随后看向牢房外面无表情的安望海。

    此时,张培安道:“爹,高司令说了,如果您不签字认罪,我就会受到牵连,所以,爹您能不能……”

    张辅之的手在颤抖,脸上带着笑容,笑着笑着却哭了。

    安望海在重复当初蔡千青父亲逼他认罪的那一幕,只不过这次安望海让张培安这个儿子逼张辅之这个老子认罪。

    不同的是,蔡千青被冤枉的,而张辅之的确有罪。

    张辅之起身,走向牢门:“是不是我签字认罪,你就可以放了我儿子?”

    安望海只是点头。

    张辅之二话不说,回到桌前,提笔签字,然后盖上手印。

    张培安拿过认罪书,却是低声又问:“爹,家里还有没有钱呀?我去日本需要钱?”

    张辅之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种儿子,就如同当初蔡千青没想到会有那种父亲一样。

    这就是安望海所说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张辅之微微摇头,张培安又给父亲倒上一杯酒:“爹,您喝酒。”

    张辅之端起酒杯,又看向安望海:“这是断头酒吧?”

    安望海却道:“不,这是为你儿子饯行的酒。”

    “好,好,好……”张辅之连说三个好字,“饯行的酒,培安,你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深造明白了吗?”

    张培安点头:“爹,您放心吧,我不会给张家丢脸的。”

    张辅之痛快的喝下那杯酒,但刚喝下,腹中疼痛无比,他挣扎着冲向牢门:“安望海!你,你……”

    话没说完,张辅之毒发身亡,直接滑落在地上。

    不知为何的张培安懵了:“爹?爹你怎么了?爹!你醒醒呀!爹!”

    张培安抬眼看着安望海:“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高德旧从旁边走出来,冷冷地看着张培安。

    安望海问:“高司令,你也看到了,张辅之死了,他怎么死的?”

    高德旧一字字道:“我亲眼看到张辅之喝下他儿子张培安的酒后,中毒身亡。”

    安望海看着张培安又问:“请问高司令,张培安为何要毒死他父亲?”

    高德旧回答:“据我们调查,两桩凶杀案中,张培安也有参与,他怕被父亲供出,所以痛下杀手弑父。”

    张培安激动不已:“你们冤枉我!我没有!酒菜都是你们准备的!你们冤枉我!你们这群狗日的!”

    就在张培安准备冲出牢房的时候,两名海警冲进来,一名压住张培安,而另外一人则取下死去张辅之身上的手铐和脚链,直接给张培安戴上。

    张培安此刻彻底怂了,哀求道:“叶特使,叶大人,饶了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刚才不是答应我爹了吗?只要他签字认罪,你就放过我,你说话要算话呀!”

    安望海摇头道:“是呀,我答应了你爹呀,可是,现在不是我不放过你,是你杀了人,海警还依法办事,更何况你杀了你爹,大不孝呀,我怎么能帮这么一个不孝子呢?”

    张培安发疯一样要冲出去,被海警抓住一顿暴打。

    安望海隔着牢门俯视着地上的张培安:“张公子,我这人说话算话,我说过要让你们张家家破人亡就一定不会食言,刚才你父亲那杯酒,的确是为你饯行的,祝你去阴间的路上一路顺风。”

    说完,安望海转身离开,唐安蜀站在那看着张培安抓着牢门在那哭喊嚎叫着。

    安望海的确做到了,他说过,张辅之当初怎么害死蔡千青,他不仅要让张辅之体验蔡千青当初的绝望,也要加倍偿还。

    两人走出海警总局的那一刻,安望海看着天空道:“千青,我为你报仇了,这是第一个仇人,还有三个,你放心,我安望海一定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说完,安望海大步远去,留下唐安蜀一人站在那看着他渐行渐远。

    那天,天气晴朗,一丝风都没有。

    听裘谷波说,蔡千青落狱的那天,甬城下过一场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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