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雷声炸耳!

    太宁帝萧成义从睡梦中惊醒,满头冷汗。

    他急切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

    守夜的内侍听到动静,赶紧赶到床边伺候,“启禀陛下,外面打雷了,下暴雨。”

    “暴雨吗?已经是晚秋季节,还有暴雨!伺候朕更衣,朕要出去看看。”

    内侍领命。

    太宁帝萧成义披着披风,来到殿门外。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伴随着闪电,撕开了漆黑的夜空。

    仿若有一条巨龙,在天空中遨游。

    他望着夜空,神情肃穆。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屋檐上,水珠子连成了线,刷刷刷往下滴落。

    风声,雨声,雷声……

    每一声都敲打在太宁帝萧成义的心头上。

    他很烦躁。

    尤其是这样的暴雨,会不会引发洪水?

    秋末冬初的洪水……

    听起来都觉着不可思议。

    罗小年被叫醒,急匆匆赶到温室殿。

    入冬后,太宁帝萧成义就一直住在这里。

    见陛下站在屋檐下,周围一群内侍太监,御前侍卫个个沉默不语,罗小年冷哼一声,极为不满。

    他几步上前,来到太宁帝萧成义身边,“陛下,天冷,回寝殿吧!”

    他又使了个眼色,干儿子识趣,急急忙忙搬来几个火盆,为皇帝取暖。

    萧成义喃喃自语,“北边有消息吗?”

    罗小年微微摇头,“还没消息送到。不过,陛下大可放心。几路兵马都已经陆续抵达,定让乌恒王庭有去无回。”

    萧成义轻声说道,“天冷了,钦天监说今年冬天或许会比往年更冷些。乌恒几十万人马,人吃马嚼,每天的消耗都是天文数字。你说这个冬天,乌恒王庭会怎么做?”

    军国大事,罗小年岂敢胡言乱语。

    兵仗局爆炸一案,他只是奉命赈灾,那帮朝臣差点没将他弄死。

    他是好一阵后怕。

    现在,他很谨慎,可不敢轻易发表任何言论,尤其是事关军国大事的言论。

    “这个……要不等宫门一开,老奴就安排人将诸位大臣叫进宫里,陛下问问他们?”

    萧成义冷笑一声,“明儿朝议之前,先让少府家令来见朕。”

    “老奴遵旨!”

    ……

    太宁帝在发愁粮草。

    乌恒王庭缺衣少食,自家这边何尝不是。

    照样缺这缺那。

    户部指望不上,那就是通政司的傀儡。

    萧成义能指望的只有少府。

    现在,就连赋税,都是少府在收取,比起户部的官员用心多了。

    今年本不是丰收年,难得的是,少府竟然能足额收取赋税。

    只是,需要钱粮的地方很多。

    朝议开始之前,萧成义先是见了少府家令一面。

    “粮草足吗?北边战事所需粮草能否供应?”

    “启禀陛下,粮草有些难处。满足了北边的战事,剿灭反贼的军队粮草就不够。”

    “先满足北边的战事,务必将乌恒王庭赶出去。”

    最好能赶尽杀绝。

    一个乌恒王庭,让从无败绩的北军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还将先皇活生生气死。

    这是国仇家恨啊!

    至于反贼,一群乌合之众,迟早都会被剿灭。

    萧成义叮嘱少府家令,“务必足量足额按时满足北边战事所需粮草,若是因为粮草供应不及时耽误了北边战事,朕拿你试问。”

    少府家令有些愁。

    “陛下,冬天来临,道路湿滑,路途上得耽误大量时间。加上沿途损耗,微臣实在不能保证足额按时将粮草运送到北边这战区。请陛下见谅!”

    萧成义大皱眉头,“就没办法解决吗?实在不行,就征发民夫,多送几趟。”

    “可是,京畿一地,大部分小民今年已经服过徭役。大冬天,来回几千里,这个时候大量征发民夫,不太合适吧!”

    萧成义一心想要解决乌恒王庭,他做出决定,“京畿不行,就从别的地方征发民夫。或是让京畿小民,多服一轮徭役,抵扣明年的徭役。具体措施,你下去后好好思量,有了想法后递上条陈。争取尽快在朝议上通过,明发旨意征发民夫。”

    “诺!”

    少府家令领命。

    冬天征发徭役,对朝臣们没影响。

    少府家令将条陈递上去后,很快朝臣就一致通过,民发天下。

    转眼间,京畿一地的小民,哭爹喊娘,惨不忍睹。

    大冬天服徭役,而且来回几千里远,去的地方是比京城更冷的北边。

    此去,怕是有去无回,多半会死在路上。

    一时间,京畿,以及京畿附近的几个州府,可谓是民怨沸腾。

    太宁帝萧成义听不到民怨,他一心惦记着北边的军事。

    也没人将这些民怨告诉他。

    朝臣们都是揣摩人心的高手。

    明知道皇帝着急北边的军事,还给皇帝添堵,会不会做官?

    区区民怨,又算得了什么?

    哪年没有民怨?

    年年有民怨,也没见出什么事。

    ……

    富贵山庄。

    王元娘坐在屋檐下做针线活,她妹子王三娘抱着孩子哄着。

    今年夏天的时候,王元娘和沈小哥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一个大胖小子,将王沈两家人都高兴坏了。

    两家人都特意赶到富贵山庄,凑份子钱,给孩子办了个满月酒,极热闹的。

    王三娘的手艺还是差了些,工坊没要她。

    本以为没了希望,一转眼,她却在南北杂货铺找到了一份活计。

    今儿轮休,她就在姐姐姐夫家里帮忙带孩子。

    院门被敲响。

    有来往于村里和富贵山庄的老乡,为王元娘带来口信。

    “元娘啊,官府征发徭役,你爹那身体,去了怕是活不成。你兄弟王大壮要替你爹服徭役,官府也认可,说你兄弟已经成丁。可你爹不舍得,大冬天的,听说这回要去北边输送粮草,来回几千里远。”

    “往年干这活,多少壮小伙子都没活下来。你爹让我给你带口信,你能不能回去一趟,把你兄弟拦着,你兄弟就听你的。你爹说了,这次徭役他去。”

    “我爹去?他不要命了吗?”

    “没办法啊!总不能真让你兄弟去服这次的徭役,是要死人的诶。就算不死人,年轻壮小伙落下一身的病根,以后还怎么支撑全家?以后的日子还要不要过。”

    王元娘急了,“那也不能让我爹去啊!”

    老乡摇着头,“那没办法。你们王家必须出一个丁,十天之内要到官府报道。你可要抓紧了。”

    老乡传了话,又去别家传口信。

    王三娘傻了,“大姐,这可怎么办?爹去服徭役,会死的吧!让二壮去,可是二壮还没娶妻,连个孩子都没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如何是好?“

    三娘急得要哭。

    她一着急,手上就没个轻重,孩子受不住力,哭了起来。

    哇哇哇……

    王三娘满脸通红,很是心虚。

    王元娘对她说道:“你看着小宝,我去找你姐夫拿主意。”

    沈小哥也碰见了传信的老乡。

    同样的事情,还是服徭役。

    沈小哥几兄弟,早就分家独过。

    也就意味着每家都要出一个丁口,去服官府的徭役。

    如果就在本地县城,疏通沟渠,开垦荒地,修整官道,那也罢了。

    本地服徭役,除非特别倒霉,基本上不会出人命。

    而且时间也短,也就一个来月。

    可是这回,是要去北边输送粮草,来回几千里,一去大半年。

    这么远的路,这么长的时间,真的会死在外面。

    不是小民自己吓唬自己。

    这是经验教训。

    凡是这种几千里来回大半年,又是冬天的徭役,每次征发民夫,能活着回来的也就六七成。

    若是遇到战事,活着回来的能有四五成,那都是老天保佑。

    很多人,即便能活着回来,也会落下一身的病根。

    所以,人人都视这种徭役为死亡之旅。

    没人敢打包票,自己是那个能活着回来的幸运儿。

    光是冬天冻得残废的人,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

    还要在大冬天赶路,脚就别指望要了。

    十根脚趾头,能囫囵带回来五六根,已经是幸运儿。

    这样的徭役,没人敢去。

    沈家几兄弟,目前看来,就沈小哥最有出息。

    于是,托人带信给沈小哥,能不能想想办法,免了这次徭役。

    沈小哥也着急的很。

    两口子在路上碰面,王元娘说起自家的事情。

    沈小哥说道:“家里那边,也托人带了口信,也是徭役的事情。”

    “那怎么办?我听人说,这次征发徭役,主要就是在京畿,还有附近几个州府。会死好多人。”

    沈小哥安慰她,“你先别着急,我去问问韩先生。韩先生是读书人,他肯定有办法。你先回去等我。”

    “那我就回去等你!”

    沈小哥挥挥手,让她赶紧回去。

    外面冷!

    自从下了一场暴雨,气温骤然降低。

    还没有立冬,却已经寒风刺骨,犹如三九寒天。

    沈小哥拢了拢衣领,遮住灌入脖颈的寒风,走进山庄大院。

    原来不仅他来找韩先生想办法,还有其他人也因为徭役一事来找韩先生想办法。

    韩先生将他们请进花厅。

    “事情我都已经了解清楚,按照朝廷律法,想要免除徭役,要么输粮,要么捐钱,或是棉麻布匹也行。”

    “除了给钱给粮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韩其宗郑重说道:“还有一个办法,有贵人为你们在官府打声招呼,将你们的名字从名册上划掉。”

    众人失望。

    要是认识贵人,哪里还需要辛苦做工挣钱。

    “就只能给钱或是给粮?”

    韩其宗重重点头,“是的!想要免除徭役,只能给钱或是给粮食,亦或是布匹。”

    沈小哥发问,“一个人要多少钱粮,才能免除徭役。”

    韩其宗说道:“这一次的情况比较特殊,任务很重,所以赎买徭役的价钱也比往年要高。一个人,米面五斗,或是钱一贯,亦或是两匹布。”

    “怎会如此昂贵?”

    “听人说,往年赎买徭役只需要两斗米面。”

    “官府今年着实苛刻。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今年收成本就不怎么样,勉强活命,结果官府还要盘剥,活不下去了啊。”

    “若是不赎买,就要去几千里外送死。”

    “未必能走几千里远。说不定刚走出京畿,命就没了。”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都嫌弃官府给的价钱太高,可是身为升斗小民,哪有说“不”的权利。

    沈小哥打听清楚价格后,也很愁。

    王家要赎一个人丁,自家那边要赎四个人丁,加起来就是五个人丁。

    价值五贯钱,或是十匹棉麻布匹,亦或是二十五斗米面。

    即便他和王元娘都很干,能挣钱,也能攒钱,可是今年花钱的地方也很多。

    孩子出生,置办孩子的衣物,孝敬家里老人,处处都要花钱。

    平日里开生活,米面肉菜,油盐酱醋,也都要花钱买。

    他怀揣愁绪,回到家。

    王元娘赶紧迎上来,“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沈小哥点头,将赎买徭役的价格报给她。

    王元娘听完,愣在当场,“竟然这么贵?”

    这时,就听见王三娘说道:“姐,这半年我攒了两百文钱,全都给你。你拿去给咱们爹赎买徭役。可不能让爹还有二壮去服徭役,是会死人的。”

    王元娘忙说道:“不用你的钱,你自个的钱继续攒着,以后当嫁妆。”

    王三娘执意不肯,“那不行!那是我爹,也是我兄弟,我现在又没嫁人,我怎么就不能帮着家里。”

    眼看两姐妹要吵起来,沈小哥连忙劝住,“先回屋再慢慢商量。这外面怪冷的。今年天气怪得很,当心伤风着凉。”

    “姐心疼灯油钱,舍不得在屋里做针线活。”王三娘趁机告状。

    沈小哥立马说道,“元娘,我和你说过多少回,不要为了省那点灯油钱就不顾身体。万一伤风着凉,岂不是要花更多的钱。”

    王元娘小声解释,“天都还没黑,就在屋里点灯油,多浪费。再说了,大白天也不冷。”

    “怎么不冷,我看小宝都流鼻涕了。”

    都是钱闹得。

    沈小哥好说歹说,才说服王元娘以后别那么节俭,该花就要花。

    他能挣钱,能养妻儿。

    赎买徭役的钱,也能凑出来。

    无论如何,不能让家里人去走这趟死亡徭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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