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守战想做“慈父”,又不想下本钱。
每一个兵,都是他积攒多年的家底子,舍不得拿去填京城那个无底洞。
可要是坐视不理,万一,只是说万一萧逸王八蛋死了,“慈父”形象怕是没了。
还有平武侯石温和皇帝。
皇帝的面子可以不给,但是石温的面子,多多少少总要给一点。
两家是姻亲,没翻脸之前,事情就不能做得太绝。
燕守战摸摸自己的头,“先生觉着本侯的头发,是不是浓密了一些?”
杜先生心累。
他控制着僵硬的脸颊,郑重说道:“启禀侯爷,四姑娘给的是防脱发秘法,不是生发秘方。所以,侯爷的头发应该肯定不会变得浓密。只要能保持现状,不要再继续大把掉头发,就是好秘方!”
燕守战连连点头,“先生言之有理!本侯给云歌去信,叫她再弄个生发秘方,有没有可能?”
杜先生捋着胡须,说道:“或许可行!只是,眼下京畿战事紧张,萧逸在前方领兵作战,恐怕四姑娘没时间替侯爷琢磨生发秘方。”
燕守战哼哼几声,“说来说去,先生还是主张派兵驰援京城,对吗?”
杜先生苦口婆心,“刘氏兄弟因为后院起火,外加刘章病重,不得已只能撤兵。侯爷既无高堂病重,也没有出现后院起火的情况,没道理不去京城救援。
再说,郡主娘娘在京城,侯爷的三个女婿也都在京城。于情于理,无论公私,侯爷都应该有所表示。
其实,老夫对京畿的局势很悲观。边关离京畿太远,侯爷现在发兵,恐怕也没办法及时赶到京畿。但,心意总要到,好歹叫人无可指摘。万一乌恒突破京畿防线,围攻京城,好歹侯爷还能及时救援,也算是大功一件。”
燕守战哈哈一笑,“本侯不稀罕什么大功,只求少府将拖欠本侯的粮草物资补充齐全。出兵容易,救援也容易,本侯最担心的事情是,乌恒势大,本侯力有不逮。儿郎们白白死在京畿,只能埋骨他乡。
积攒这么点家业不容易啊,为了几个女婿,白白将燕家家业搭进去,值得吗?”
杜先生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侯爷的梦是真的,那么这一切都值得。”
燕守战眼前一亮,“是啊!云歌在京城,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本侯哭都没地方哭。哎呀,本侯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慈父’。天下间,也只有本侯会为了已经出嫁的闺女费心费力,砸下全副家当。”
杜先生眉眼一抽搐,都不知该从何吐槽。
因为槽点太多,吐不过来啊!
他干脆问道:“侯爷要亲自领兵驰援京城吗?”
“开什么玩笑!本侯的命不值钱吗?”燕守战眼一瞪,凶得很。
杜先生嘴角抽抽,一副早就料到会如此的表情。
“侯爷既然不打算亲自领兵驰援京城,干什么说砸下全副家当?”
“不这么说,朝堂和皇帝岂能知道本侯付出了多大代价!不这么说,萧氏岂能明白本侯的心意,云歌岂能理解本侯的‘慈父’心肠?”
燕守战理直气壮。
杜先生扶额,有点累。
他轻咳一声,问道:“侯爷打算派谁领兵?派多少兵马驰援京城?”
燕守战哈哈一笑,“自然是让二郎领兵,就给他五千兵马。不,给他八千兵马。本侯已经尽力了。”
有八千兵马,总好过不出一兵一卒。
杜先生连连点头。
能说服广宁侯燕守战出兵,殊为不易。
不能再有更多的要求。
八千兵马,足矣!
……
燕云同临危受命,领兵驰援京城。
燕云权也想去,还主动请缨。
广宁侯燕守战大皱眉头。
他问燕云权,“你去凑什么热闹!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有云同去足矣。你就留下来,好生警戒。”
燕云权咬了咬牙,“儿子知道这次驰援京城会有危险,甚至会有性命之忧。但,如果能顺利替京畿解围,就是大功一件。儿子甘愿冒险,去挣这份军功。”
燕守战呵斥道:“荒唐!云同领兵京畿,那是因为夫人和云琪云歌都在京城。你去,不合适!”
燕云权很难堪,”父亲是嫌弃儿子能力不足以担任此次重任吗?”
燕守战脸色一沉,显然是动了真怒,“这里是军营,不是侯府。你,燕云权,给老子滚出去,服从命令。否则军法从事!”
燕云权脸色通红,不甘且愤怒。
他紧握拳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燕守战一脚踢翻小杌凳。
小杌凳:“……”
它到底招谁惹谁了,人人都踢它。
杜先生说道:“侯爷息怒!老夫去劝劝大公子。军功有的是机会,不急在一时。”
燕守战骂骂咧咧,“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不该说的话,云权这小子越来越讨打。若非看他做事还算勤恳,打仗也拼命,本侯早就将他赶回侯府,让他打理内务。”
杜先生心头一惊。
赶回侯府,打理内务,这等于是流放啊!
燕家,是以军武起家。
兵权,才是家族的核心,是重中之重。
燕家内务,那都是旁枝细节,同兵权相比不值一提。
只有不受重视的儿郎,才会远离兵权。
身为谋士,必须弄明白东家的心意。
杜先生小心翼翼问道:“侯爷心中已经决定了世子人选吗?”
燕守战眼一瞪,“不要和本侯提这件事,提起来就火大。”
打了几年仗,每个儿子的脾气性格,能力大小,燕守战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得越清楚,他就对儿子们越不满意。
既不满意燕云同,也不满意燕云权。
其他儿子,更是不值一提,都没资格在他面前露脸。
他真正满意的子女,只有燕云歌。
奈何,燕云歌是个姑娘。
“她怎么就是个姑娘,还嫁了人!气煞本侯。”
杜先生嘴角抽抽,一听就知道燕守战又开始自怨自艾。
“四姑娘生来就是姑娘家,侯爷就不要妄想她来继承侯府,不合规矩。下面的将士也不会服气。”
燕守战大怒,发泄着怒气,“将士们不服气,难道本侯就服气吗?将燕家家业交给云权,或是交给云同,本侯就能放心养老吗?开什么玩笑!
云同打仗勇猛,是一员猛将,这一点很好。但是其他方面,他还有很多欠缺。云权善于谋划,善于处理关系,也很好。可他其他方面只能说平平。
唯有云歌,能文能武,上马能打仗,下马能治家能生财……哎,她怎么就是个女儿身。本侯都快要气死了!”
“侯爷想开点吧!一切都是注定,侯爷只能从大公子和二公子,两位公子里面挑选一人继承家业!四姑娘如今是萧家人,侯爷就不要妄想。”
燕守战一脸p,他一拳头砸在桌面上。
“不瞒先生,如果云歌不在京城,没有嫁给萧逸。只凭萧氏,云琪,以及石温,本侯绝不会派兵驰援京城。本侯现在做的一切,只为了云歌。你可明白?”
杜先生连连点头。
他明白!
他当然明白!
随着时间推移,燕云歌在广宁侯燕守战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重要性越来越凸显。
燕守战财政困难,是燕云歌给他供货,让他开展边贸,赚取高额利润。
燕守战粮食缺乏,同样是富贵山庄在支援。
甚至,富贵山庄还偷偷支援了一部分铁器和兵器……
燕云歌就差直接提刀上阵杀敌。
别看父女两人,信件来往,你怼我,我怼你,好像不共戴天。
实则一直在密切合作。
富贵山庄同幽州兵马的合作越密切,燕云歌的重要性就越发凸显出来。
燕守战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遗憾,只可惜燕云歌不是男儿身。
p!
燕守战一肚子闷气,不得发泄。
干脆提上刀剑,前往校场亲自操练儿郎们。
将士顿时有种我嘞个大槽的感觉。
侯爷今儿吃了枪药吗?
……
燕云同出发前,找到燕云权。
两兄弟坐在房顶上喝酒。
喜欢跑房顶,燕云同也是和燕云歌学来的。
居高眺远,风景独美。
他和燕云权说道:“父亲没把驰援京城的重担交给你,而是交给了我,你别不服气。”
“你是特意找我显摆吗?”燕云权哼哼两声,很是不满。
燕云同龇牙一笑,“我的军功比你多,功劳比你大,比你更会打仗,一切早有注定你争不过我。你就老实留在大本营,防着乌恒掉头回来杀你一个措手不及。”
燕云权嗤笑一声,“别以为我已经出局,你就有机会继承家业。我就不信,你没看出来,父亲既不满意我,也不满意你。我们所有兄弟,父亲是一个都不满意。他真正喜欢且满意的只有一个人。”
“你是说云歌?”
燕云权喝着闷酒,不作声。
燕云同琢磨了一会,“以父亲的脾气,说不定真的会将爵位传给云歌。真到那一天,我们惨了。云歌收拾人,从不手软。”
燕云权瞠目结舌,“你不反对?你就没有不甘心?不觉着这个想法很荒谬?自古以来,就没有外嫁女继承爵位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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