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和钱闻钱胖子一样好奇的人不少。

    京城都被人一把火烧了,说这是王朝末世,半点不夸张。

    这个年月,正确的操作,难道不是广积粮多攒钱,以便熬过后面的苦日子吗?

    为何,平阳郡主府反其道行之,竟然在这个时候冒着风险大兴土木,四处招募人口工匠,还给天下商贾发邀请函?

    这番操作,很值得推敲啊!

    是做戏?

    还是脑子不清醒?

    亦或是钱太多,仓库堆不下,想要败家?

    想不通想不通!

    端看燕夫人公子逸两口子这一路上所作所为,不像是脑子不清醒的人啊!

    既然想不通,心头又好奇,怀里又揣着一份邀请函,不如就去平阳郡瞧瞧呗。

    去了那地方,总能看出点门道。

    说不定还真有赚钱的机会。

    ……

    钱闻钱胖子的隔壁包间,有客人,是一对父子。

    这对父子,一脸沧桑,正是吴家父子。

    吴大人,曾经的钦天监官员,因为替皇帝算命,不得不隐姓埋名。

    他如今做道士打扮,蓄了两寸长的胡须,一把利剑背在身,着实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人们见了都会称呼一声道长。

    吴大郎,大名吴局。

    这一路上,他要学习术数,道法。还要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又要忧心天下。

    年纪轻轻,活得像个忧国忧民的老头。

    天下人日子苦啊!

    就算是富庶的南方,世家豪强,日子自然是平安幸福的。

    可是乡野小民的日子,就难过了。

    加上大量逃难逃荒的流民难民,大魏天下,处处都是一副人间惨剧。

    偏生朝廷自顾不暇,连京城都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父子二人,歇脚茶楼。

    哪里想到,会听到车马店伙计慷慨发言。

    以及隔壁胖子的一番说辞。

    吴局微蹙眉头,“平阳郡主,就是前段时间改封地的筑阳郡主。竟然在这个时候广招工匠力士,糊涂了吗?”

    他父亲吴道长高深莫测一笑,“这么大的手笔,一看就不是平阳郡主能办的事情。定是燕夫人借平阳郡主府的名义,大行其事。”

    燕云歌被钦定为平阳郡主府的继承人,此事并没有传出去。

    这个消息,目前还只是在官宦世家内部,小范围传播。

    吴局给父亲的茶杯里面添上茶水,“听闻燕夫人带人南下,顺便在京城发了一笔横财,将整个京城都给搬空了。”

    “此话颇为夸张!”吴道长说了一句公道话,“皇帝百官出京城的时候,据闻车队绵延几十里近百里。除了人,马车上面全是各类价值连城的财物。燕夫人嘛,准确的说就是个捡漏的,捡皇帝百官剩下不要的物件。”

    吴局说道:“总归燕夫人在京城发了一笔横财。她拿着这笔横财,就敢大兴土木,广招工匠力士,甚至连青壮妇人都要,儿子以为着实有些膨胀,还有些狂妄。”

    吴道长捋着胡须,轻声一笑,“非常人行事,自然是走非常路。仔细回想燕夫人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她从不走寻常路。想来,这回大兴土木,定有旁人难以理解的想法在其中。现在看不明白,再等个一二年,两三年,我等凡夫俗子自然会明白她的用意。”

    “父亲对燕夫人颇为看好?”吴局好奇。

    吴道长透过窗户,看着对面车马店人进人出,陆陆续续有人来询问平阳郡的情况。

    一听口音,百分百都是逃难到此处的外乡人。

    本地人,但凡日子还过得下去,都不会离开本乡本土,到外面讨生活。

    故土难离啊!

    也是因为心里头怕!

    怕出门在外,被人骗,被人欺……

    还怕离家后,家里人被邻里欺负说闲话。

    更怕将性命都丢在外面。

    也只有失去了家园和故乡的逃难者,才有勇气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寻求一线生机。

    他指着窗外,对儿子吴局说道:“不管燕夫人目的何在,为父认为,她至少给了这些逃难者一个选择,一个希望。而且观燕夫人行事,她应该是个信人,不会这么大手笔只为了骗一群穷哈哈。”

    吴局蹙眉,“父亲,我们还是继续南下吧。追上朝廷,看一看局势,看看大魏气象。听闻皇帝身体不好,父亲难道不担心吗?”

    吴道长摇头叹息。

    有些话,他对任何人都没说过。

    太宁帝萧成义,当初他给对方算命的时候,就看出必有一劫。

    本以为劫数是应在反贼司马斗围困京城上面,哪里想到竟然是应在乌恒围城。

    一年内,京城两次被围困,最后还丢了京城,即便他精研天象,也没算到这一幕。

    皇帝终究没有躲过劫难。

    劫难中的一丝希望,似乎也没在皇帝和百官身上应验。

    反倒是平阳郡,让他生出一丝丝好奇。

    他心里头有一个念头,要去平阳郡看一眼,观一观当地人文天象。

    他对儿子吴局说道:“改道,先去平阳郡。之后再从平阳郡南下。听闻,那边正在修路剿匪,想来是要打通平阳郡通往南边富庶之地的道路,尤其是打通通往建州行宫的道路。”

    吴局跺脚,“父亲难道不关心朝廷和皇帝吗?平阳郡随时都可去得,朝廷那里去晚了,恐怕……”

    “为父本就无力回天,去不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大郎,你要记住,我们可以测算命数,却无法改变命数,也不要试图去改变。”

    吴局叹了一声,重重点头,“儿子听父亲的。我去安排,明儿就出发去平阳郡。”

    ……

    前往平阳郡的道路,满目荒凉。

    道路两边的田地,稀稀拉拉一些农人在耕种。

    吴家父子难免好奇,停车询问当地人。

    这才知道,因为年年打仗,征兵,服徭役,朝廷增加赋税,很多小民家庭缺少壮劳力,早就破产沦为大户人家的田奴。

    各种天灾人祸,使得天下各州各府的人口都在减少。

    一声叹息,无可奈何啊!

    将暴发户气质拿捏得死死的胖子钱闻也在前往平阳郡的马车上。

    走了一路,着实没什么看头。

    荒凉,贫穷,蛮横……

    就不是太平景象。

    天公作美,没有下雨,赶路数天,终于进入平阳郡地界。

    定睛一看,就发现有所不同。

    地界分割处,舍了关卡,不收过路费,只是做个登记,检查户籍路引,发放通行腰牌。

    关卡旁边还多了几座草棚宅院,有茶楼,有饭铺,有大通铺,还有一座勉强上档次的酒楼。

    赶了一天路,钱闻干脆就在酒楼歇下,准备住一晚。

    好巧,吴家父子也住进了酒楼。

    隔壁大通铺,停满了车马。

    据说住了几百人,全都是各地赶往平阳郡干活的工匠力夫,还有少数妇人。

    更有一部分人,拖家带口,老老少少。

    钱闻见到吴家父子,眼前一亮,面熟啊。

    他是个生意人,最擅长和人打交道。

    主动上前,“道长,我们又见面了!道长也是去平阳郡郡府。”

    吴道长捋着胡须,一副高人风范,“四处走走看看!”

    钱闻朗声一笑,“哈哈……我和道长一样,也是四处走走看看。天下不太平啊,不过这平阳郡看着好像不一样。”

    吴道长朝酒楼外扫了眼。

    来来往往,都是穷苦人,和别地并没有区别。

    唯一称得上区别的就是秩序!

    还有人们脸上的笑容。

    他一路南下,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多人脸上看见充满希望的笑容。

    笑容很淳朴,也很珍贵。

    他不动声色,询问到:“钱老爷不嫌弃,一起用餐。”

    “道长不嫌弃我粗鄙,我是求之不得。”钱闻打蛇随棍上,就和吴家父子拼桌坐在一起。

    吴道长随口问道:“钱老爷观此地,有何不一样?”

    钱闻四下看看,“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就是觉着这地的人啊,看着和外面的人不太一样,更热情些。”

    “哈哈哈……钱老爷说的没错,这里的店家伙计都热情些。”

    其实不是热情,而是笑容。

    真诚且充满希望的笑容,在不知不觉就感染了人心,让人觉着此地大为不同。

    人们进进出出。

    随着日头西下,小小的关卡,人越来越多,越发热闹。

    酒楼外人声鼎沸,又来了几大马车,载着上百号人投宿大通铺。

    又有几辆精致的马车,进入了酒楼。

    只需一眼,就能判断出马车主人非富即贵。

    钱闻挑眉一笑,看来不光是他对平阳郡感兴趣。

    天下间对平阳郡感兴趣的人不少啊!

    这个春天,很热闹嘛!

    他乐呵呵的,热闹才好啊!

    热闹,就证明机会多。

    穷哈哈一个,连一点人气都没有的地方,自然也不存在机会。

    生意人就喜欢热闹。

    “我敬道长一杯!这地方的酒水,勉强还能入口。希望道长不要嫌弃酒菜简陋。”

    “钱老爷客气!”吴道长端起酒杯。

    身为道士,并不忌口。

    酒喝得,肉吃得。

    钱闻感慨了一句,“处处闹粮荒,没想到这地方小小一个酒楼,竟然还能提供这么多酒水。莫非平阳郡不差粮食?”

    酒水都是用粮食酿造。

    天灾人祸,粮食第一。

    大户人家都开始屯粮。

    于是乎,很多地方都出现了酒水短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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