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子无状,冲撞了两位小哥。老夫替犬子给两位小哥赔礼,今儿全场八折,另有一份心意相送,两位小哥切莫嫌弃。”
钱闻钱老板脸上堆着笑,就跟弥勒佛似得,一脸乐呵呵。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又诚心赔礼道歉,王秀才讪讪然,收回拳头。
他替许充之说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你是这家老板?刚才你说全场八折,当真?”
钱闻钱老板哈哈一笑,“童叟无欺。”
“那敢情好!”
他偷偷撞了下许充之,使了个眼色,分明是在说今儿赚了。
许充之有些尴尬,行了个礼,“多谢老板慷慨。刚才只是些许小事,无需补偿。”
“要的,要的。你们读书人寒窗苦读多年,殊为不易。老夫最最欣赏的就是读书人。全场八折,就当是老夫对诸位的一点心意,祝愿二位心想事成,他日金榜题名。”
“承老板吉言!”许充之又是道谢。
小小冲突,算是揭过去了。
至于钱闻钱老板之后如何教训钱小胖子,此乃后话。
……
许充之同王秀才,二人在平阳郡府城安顿下来,每日闻鸡起床苦读。
偶尔出门应酬,结交各地学子,长长见识。
钱家的笔墨铺子,是二人常去的地方。
钱闻钱老板大方,允许学子们在铺子里头抄书,只要不将书本弄脏弄皱,保持整洁安静即可。
这一举措,获得广大学子地交口称赞。
都说钱老板仁义!
钱闻钱老板好名,仁义的名声好名啊!
让他越发坚定,将笔墨铺子继续做下去,传给子子孙孙,还要做大做强。
争取在燕夫人的治下四面开花,每个郡至少要开一家分店。
治下以外的地方,什么南魏,北梁,他可不敢涉足文房四宝的生意,甚至连纸张都不敢买。
他的命可贵了!
这是怕死啊!
他从不讳言自己怕死的事实。
无论是南魏,还是北梁,那帮世家着实凶残。
但凡涉及文房四宝书籍知识的生意,一介商贾胆敢参与进来,都是往死里弄!
他很喜欢许充之这位秀才,性格好,又肯吃苦,凡事都想得开。
比起曾经那位杨慕杨小哥的性子,好太多了。
杨慕杨小哥出息了啊,年初考取了秀才功名,据说今年的秋闱也会参加。
现如今,正忙着备考。
早在年初考秀才那会,杨慕小哥就已经辞去了教导钱小胖子的工作。
用他的话说,能力有限,教不出来。实在不行,还是放弃读书这一途吧!
这话,钱闻钱老板不爱听,却也知道是事实。
自家儿子愚钝之资,随着科举越来越难,自家儿子考上功名的机会也就越来越渺茫。
只是……
想说放弃不容易。
他亲眼看着杨慕小哥从一个刚进城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小子,迅速的蜕变,蜕变成一个侃侃而谈不惧任何人目光的书院学子。
松山书院的正经学子,全都是宝贝啊!
只是……
那眼神未免越发暗沉,眉宇间的阴郁之色浓得化不开。
就算杨慕小哥本人不请辞,他也打算找机会给他介绍另外一份工作,让他另谋高就。
杨慕小哥心气太高,说不定已经钻了牛角尖。
这样的读书人,钱老板向来是敬而远之。
他更愿意和许充之这类人打交道,不高傲不卑微,一切都以平常心看待。
得知许王两位秀才读书累了,想寻个地方散心,他主动积极推荐。
“城外仙鹤山,环境清幽,是个好去处。去爬爬山,出出汗,登高望远,有助于身心愉快。今年大比,定能旗开得胜!”
“多谢老板!”
二人听了建议,隔日果然启程,前往仙鹤山。
刚到山脚下,听着潺潺流水,顿觉浑身凉爽。
果然是个好去处。
二人对此山有了更多的期待。
走在石板台阶上,一下一下,抬着脚步,来到半山腰。
咦!
竟然有一条石板大道,不知从哪里蜿蜒而上。
“许兄,此地有路,附近或许有凉亭建筑,说不定还有卖水果的小贩。我们去寻寻。”
许充之欣然答应。
有些口渴,若能遇上水果小贩,讨一杯水喝,定然十分舒爽。
沿着大道一直往前走。
不曾见到水果小贩,隐隐约约,看见树荫中有一座大宅子,仿佛还听见了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
在这幽静昏暗的山林里,四下无人,猛地听见小孩笑声,各种曾经听过或是在书本上见过的神怪故事,瞬间涌入脑海中。
啊!
王秀才竟然怕鬼。
许充之想笑却硬生生忍着。
“走走走,我们赶紧往回走。山下的人都说了,沿着石板台阶一直上去,就能看见通天观。有道观的地方,鬼怪肯定不敢近身。”
王秀才几乎是奔跑着逃命。
此刻,他没有半点饥渴模样,绝对是精力充沛,脚下生风。
许充之在后面一直追,一直追,快到通天观,才将人追到。
……
另外一头,林中大宅子。
这里是燕云歌特意命人修建的避暑别院,取名山中散人。
这会……
两小孩在花园玩水。
燕云歌和萧逸坐在凉亭里下棋。
鸟儿鸣鸣,蝉儿嬉戏,此起彼伏。
她不太擅长下棋,也没下过苦功夫去钻研棋艺。
对上擅长对弈的萧逸,以前她还能应付,现在着实有些吃力。
她怒道:“你明明说过让我三子,为何我还是要输了。”
萧逸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夫人啊,你可要讲道理!让了你三子,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要不我让你悔棋。”
“好啊,好啊!”燕云歌喜笑颜开。
话音一落,抬手玖要悔棋。
萧逸眉眼抽搐,不忍直视,“你还真悔棋?棋品如人品,你这样会让我看不起的。”
燕云歌白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看得起,你只需要多让着我一点即可。”
萧逸摇头晃脑,连连叹气,“和你对弈,怪没意思的。就算你悔棋,三步之内你也必输无疑。赶紧下去,换上纪先生。”
纪先生正坐在一旁,摇着蒲扇,乐呵呵的饿看笑话。
燕云歌嗔怪道:“你就不能让我赢一回?”
“你就不能偶尔有空钻研一下棋谱?明明可以下得很好,偏生不用心。”
萧逸满嘴吐槽,不留半点情面。
燕云歌:“……”
不需要三步,两步她就输了。
真是好没意思!
她让出位置,让纪先生下棋。
纪先生调侃她,“不来了吗?多下下,就当是锻炼脑子。”
燕云歌抿唇一笑,“先生放心,我脑子肯定好使。他就是太残忍,都不肯多让让我。”
萧逸:“……”
他要狠狠唾弃她,哪有倒打一耙的道理。
欺负人啊!
此时,管事送进来一封密信,亲自交到燕云歌手中。
她拆开一看,看完后哈哈一笑。
“怎么了?莫非有什么好事?”纪先生率先问道。
燕云歌摇头一笑,“好事谈不上。北边的刘章,准备效仿平阳郡和南魏,明年也要开科举。”
“咦?刘章竟然想到开科举?北梁的世家都被他杀光了,没人给他差遣了吗?”纪先生随口就是讥讽。
“依着我看,刘章早该开科举。”萧逸一心两用,“北梁那边,刘章和世家势如水火,真心投靠他的世家不多,他能放心使唤的人同样不多。与其指望世家输送人才,还不确定是否忠心,不如开科举取士,给寒门一个机会。好歹寒门官员用着放心些。”
纪先生调侃道:“刘章这是开窍了啊,他也知道一味地杀戮不能长久。北梁想要长治久安,刘家父子想要坐稳半壁江山,始终离不开读书人还有那些世家大族。”
他是读书人,也曾托庇世家,才得以饱读诗书。
他对世家的感情是复杂的,得到过世家的恩义,也知道世家凶残吃人的一面。
但他绝不赞同,一味地打压杀戮。
故而,刘氏父子的做法,他一直有很大意见。
他特别赞同燕云歌在北梁搅风搅雨,让只知杀戮世家的刘氏父子吃点苦头。
燕云歌抿唇一笑,“刘章开科举,北梁朝廷和世家的紧张关系,或许能得到一点点缓解。但,还是不足以解决根本问题。”
根本问题是,刘章和世家理念不同,三观不和,利益不均……
刘章和燕云歌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他需要大量官府控制的公田,以及下田耕种按时缴纳赋税的良民。
他要土地和人口。
然而……除了京畿一带,北地的土地和人口基本上都掌握在世家手中。
燕云歌以利益捆绑的办法,让世家吐出土地和人口。
刘章没办法复制她的办法,因为他给不了那么多的利益。
正好……
世家叽叽歪歪,爱唱反调,总说他得位不正。
那就以此为借口,杀吧!
将世家杀光了,土地和人口就都有了。
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不是单靠科举就能解决的。
所以,燕云歌不太看好北梁的科举。
“恐怕刘章会失望。”
想要学她改制,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刘家父子打仗厉害,治理天下嘛,在她眼里,及格分都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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