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贵人的燕云歌,很欣慰地看着惠民药局动工翻修。
为了不耽误给病人诊治。
药局翻修期间,大夫们搭棚子给病人们看诊开方抓药。
甚至,偶尔会借用茶铺的地盘。
茶铺老板很乐意。
茶铺本就因为惠民药局而存在,给药局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
茶铺的伙计还记得燕云歌,一见到人,就热情招呼起来。
伙计可是记得,上次拿了赏钱,是他有史以来拿过最多的一次。
燕云歌这回心情好,就问起伙计,“读过书吗?”
伙计很乐意回答,盼着能再得一次赏钱。
“读过几天识字班,可我脑子笨,略微认识百来个字,会写自己名字后,就没读了。
现在不识字可不行,城里招伙计,都要看识字班结业证,少说要认识两百个字。
我达不到要求,所以才来了这个茶铺做伙计。我们老板对识字没要求,能认清楚茶叶名字就行。”
“没想过再去识字班读书,拿到结业证,就可以去城里大酒楼干活,还能多得工钱。”
伙计摇头,很想得开,“不读书了,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城里大酒楼给的工钱是高,可是也累啊。
他们开夜市,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歇息,轮班倒。挣的都是辛苦钱。还不如我在这个茶铺当伙计,每天就忙两三个时辰,其他时间自在得很。
等过几年,我攒够了钱,我也去开一个这样的茶铺,不求赚多少钱,能养家糊口就行。”
燕云歌笑起来,“你挺有想法的。挺好,好好干,迟早会有自己的茶铺。”
“借你吉言。今儿夫人是来惠民药局看诊?”
“随便看看。”
“是是是,我们茶铺最近推出了几样点心,您看……”
“每样都来一份。”
“好嘞!”
小姑娘惠生也认出了萧逸燕云歌夫妇。
她朝二人笑了笑,继续忙碌。
她身边多了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忙前忙后,能帮上不少忙。
今儿药局还多了一位瘸腿男孩。
男孩身有残疾,却双眼发光,进进出出拿着药材,交给看病的病人。
“惠民药局不光是治病,还救人行善,给孩子们一个安身之处,教他们一技之长,甚好!”
燕云歌已经决定,要加大对惠民药局的资金投入。
资金流通,不走地方官府,全程由少府操办,太医院和监察司监督。
“你夺了地方官府下拨资金的权利,必然会引起朝堂非议,引起诸多麻烦。”
“我给了地方官府机会,是他们自己没把握住,怨不得别人。如果这点非议,元初都承受不起,无法弹压的话,那么我对他的栽培注定是失败。“
“你对元初的要求太高了。”
“他享受了天下最顶级的资源,自然要对他有要求。那么多资源堆砌在他身上,若是半点本事也无,不仅是我们的失败,也是资源的极大浪费。”
萧逸脑壳疼。
每次提到类似的事情,她总是变得很严肃。
他不喜欢这样。
所以……
果断转移话题。
他问她:“要去看病吗?问问那个老头,这次我是不是依旧体虚。”
“你就别去瞎凑热闹,事后有捶胸顿足,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
萧逸想反驳。
想了想,还是止住了话题。
万一,那老头当着众人的面说他体虚,他怎么下台?
他不要面子啊!
……
忙碌了一天,惠生很累,但精神极好。
准备做晚饭。
她和惠壮,惠明一起,帮着厨娘洗菜择菜。
惠民药局收养的弃婴孤儿,全都姓惠。
除非丢弃孩子的父母留下了孩子的姓氏。
这个时候,城内有名的客来香酒楼,赶着马车,送来了几桌丰盛的酒菜。
“先生,先生。城里的客来香送来酒菜,还说已经付了钱。怎么办?”
小姑娘惠生很惊慌,也很惊喜。
那么多好吃的饭菜,她已经开始流口水。
但她要忍住。
先生说不要,那就是再好吃也不能留下。
只有先生点头,才能收下酒菜。
许大夫愣了愣神,“付过钱了?”
“嗯嗯!”
“有说是谁付的钱吗?”
“酒楼也不知道具体是谁付的钱。付钱的人,指名道姓,三桌上等酒席送来我们药局。”
许大夫乐呵呵一笑,“看来咱们是真遇到贵人了。收下吧!人家一番好意,不能不领情。”
小姑娘惠生脆生生答应下来。
她就要跑出去,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说道:“今儿我又看见上次那对奇怪的夫妇,就是主动提出付诊金的那两人。”
“哈哈哈……”
许大夫放声大笑,“果然是贵人!既然对方不想透露身份,我们也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收下酒席,叫大家伙一起用餐。今晚上开荤。”
“开荤,开荤……”
最高兴的莫过于几个孩子。
酒菜丰富,堪比过年。甚至比过年吃的还要好。
今晚就是大家的节日。
只有节日才能吃到如此丰盛的饭菜。
吃一口肉,真幸福啊!
……
盛夏来临。
街角,以前卖水果冰沙的王家媳妇不在了,如今换成了她的儿子儿媳。
燕云歌要了一碗水果冰沙,尝一尝。
“还是以前的味道。”
她推荐给萧逸。
萧逸一口气吃了三碗。
“爽!”
燕云歌白了他一眼,“当心一会肚子疼。吃太多冰的,对身体不好。”
萧逸拍着自己胸口,“放心,我身体好得很。”
这段时间,两人很轻松,也很清闲。
因为,那群死皮赖脸跟上来的旅游团团员,最近很兴奋地和通天观的道人,以及松山书院的师生干上了。
每天,雷打不动都往山上跑。
根本没时间打扰两人。
燕云歌谢天谢地,好歹耳边是清净了。
“希望书院的师生战斗力强悍一点,尽量拖延时间。”
“肯定差不了,你就是瞎操心。”
萧逸最近染上了吐槽燕云歌的毛病,没少挨脚丫子踩踏。
燕云歌端着一碗小吃,就坐在街边小凳上面。
她和萧逸唠叨,“朝廷风气不好,文臣武将都爱打嘴炮。这习惯多强大,和书院师生一言不合,又开始了嘴炮习惯。”
萧逸抬杠,“你不让他们嘴炮,难不成让他们打架?就不怕被打得头破血流?”
燕云歌哼哼两声,“嘴炮时间太长,干实事的时间被缩短。不好,很不好!”
“但没办法改变,对不对?”
燕云歌点点头。
现行的制度下,似乎的确没办法改变。
吃了一碗馄饨,肚子好撑。
萧逸笑话她,“今天吃这么多,明儿至少长两斤肉。”
燕云歌无力吐槽,要不要这么毒舌。
前面好热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跑过去凑热闹,哎呀,貌似还是熟人。
“我要是没记错,那人是金家的小儿子。”
金家,也是最早在平阳郡投资,跟随燕云歌打天下的大商贾之一。
城外的水库,堤坝,疏通河流沟渠等等大工程,都有金家人的资金投入。
算得上是燕云歌铁杆。
“金家小儿子在这里做什么?”萧逸很好奇。
两人仔细听了听,得,金家小儿子是在鼓动读书人,同北方的读书人打擂台。
“北方战乱几十年,文化底蕴被破坏殆尽。虽然近二十年,朝廷大力投入北方教育,但北方士子依旧不敌我南方士子。
今年新皇登基开恩科,朝廷偏袒北方士子,美其名曰平衡。
此举公然抹杀我等南方士子的努力。我们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却得不到应有的公平待遇,我们不服!不服!”
“不服!不服!不服!”
“我们要和北方士子打擂台,讨公道。”
“打擂台,讨公道!”
金家小儿子站在高台上,挥舞着双臂,就像是一个精神领袖,带领着一群读书人闹腾。
萧逸张大嘴巴,悄声和燕云歌嘀咕,“读书人闹事,这阵仗比当兵的还厉害。”
燕云歌轻声说道:“读书人自古以来,就比当兵的更能闹腾。今年恩科,礼部乱弹琴,科举分南北,做得太明目张胆,才会引起南方士子的不满。”
萧逸了然点头。
往年科举,南方士子独占鳌头。
会试取士三百名,其中三分之二以上都来自南方。
头十名,得有七八名来自南方。
南方士子读书凶猛,这是公认的。
这个现象,也引起了朝堂诸公的深深担忧。
长此下去,不出二十年,满朝望去,皆是南方官员。
这既不利于朝廷的管束,也不利于权利平衡。
北方将越来越穷,南方越来越富裕,这怎么了得。
于是乎……
朝堂诸公偷偷摸摸开始搞南北榜。
过去那都是遮遮掩掩,适当增加北方士子的名额,都在众人的接受中。
今年恩科,礼部大张旗鼓搞平衡,南北各录取一半。
这下子,南方士子不答应了。
一群北方学渣,竟然在全国统一科举考试中,击败了南方的学霸。
叔可忍婶不能忍。
这是人为作弊,是极大地不公平。
燕云歌离京的时候,这件事刚有个眉头,还没闹腾起来。
几个月过去,火焰已经烧到了平阳郡。
金家小儿子有钱有势,又喜读书。
在本地读书人当中,也算是很又威望。
他登高一呼,学子们纷纷响应,要让朝堂诸公听见他们的声音。
他们要堂堂正正打败那群北方士子,啪啪打朝堂诸公的脸。
瞧……
这就是你们重视的北方士子,随便一个南方士子都能打败他们。
这种人,竟然能榜上有名,这就是天下最大的不公平。
金家小儿子挥舞着手臂,领着一群学子,朝衙门冲去。
他们要让官府给个说法,要让当地官府将他们的诉求和声音上达朝廷,让天子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看热闹的人群,跟着起哄,跟随这群读书人一起朝衙门冲去。
热闹得不得了。
萧逸问燕云歌,“这事你不管?”
燕云歌摇头,“我已经退位,管什么管。让朝堂诸公,还有元初操心去。
他们挑起地纷争,要是没本事平息,一个二个就赶紧夹起尾巴做人,以后别干这种出头招人恨的事情。
不过,要是有本事平息这场纷争,那么以后,就可以公开搞南北榜。”
“你猜衙门会怎么应付这件事?是用武力将这群读书人驱散,还是好言相劝?”
“用武力驱散肯定是下下策。官府要是敢这么干,明天的报纸能将官府骂成狗。”
平阳郡身为燕云歌发家的跟基地,称得上是全天下最自由最包容的地方。官府远不如其他地方强势。
这里各种文化思想碰撞,各个学派在报纸上畅所欲言,打嘴仗。
官府对于读书人,对于学者,向来都很客气。
科举是从平阳郡开始,可不能堕了名声。
想要让平阳郡百年如一日保持活力,吸引天下人,那么就要百年如一日保持对文化对读书人的尊重。
否则,失去了行政中心,经济中心地位的平阳郡,拿什么吸引天下人才?
科举开山鼻祖的名头,好生经验,够吃上百年。
不好好经验,吃个五年十年完蛋。
显然,当地官府不敢冒着完蛋的风险,用武力驱赶这群请愿的读书人。
更何况……
金家在本地还有许多产业,每年给官府缴纳大笔税费。
郡守府郡守大人亲自出面,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一定将诸位学子地诉求写成奏疏,上大天听。
礼部公然损害南方士子的利益,此举不仅伤害到南方士子,更伤害到南方的官员,伤害到兢兢业业的各级学政。
大家花费巨额资金,培养孩子,发展教育,朝廷却让大家寒心。
这是什么?
这就是歧视,这就是伤害!
不仅学子们愤怒,他身为父母官,同样愤怒。
一日为平阳郡郡守,一日就要替学子们争取正当利益。
轰!
人群轰动。
读书人很满意,围观吃瓜群众同样满意。
这才是父母官啊!
没有打官腔,正儿八经站在大众的利益这一边,替大家说公道话。
群情汹涌!
郡守府衙门前,俨然成了过年时候的庙会。
众人吼着叫着,不知多开心。
萧逸悄声同燕云歌说道:“你猜,这位郡守大人是不是知道我们正看着他,故意发表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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