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锦华深觉遗憾,惋惜哥哥秦简没有与余心兰单独相处,多多表现自己,讨余心兰的欢心。秦含真倒觉得,目前这个状态恰到好处。倘若这两人有缘,这种程度的接触就已经够了,毕竟只是刚开始而已,再多就有些过了,也容易引起寿山伯府的戒心。

    她们的本意,又不是为了满足姚氏的心愿,刻意地去撮合秦简与余心兰。他二人若彼此有意,顺其自然,也能有好的结果。

    为防万一,秦含真事后还借口为自己的缺席而赔礼,分别给蔡元贞与余心兰送上了一份薄荷馅的清凉点心,乃是自家独门秘方,味道清爽可口,在秦家上下颇得好评的。蔡元贞那边固然是反应欣喜,还了她两瓶云阳侯府秘制的玫瑰膏,余心兰家里也还了一份自家秘方的八宝荷叶甑糕。看寿山伯府中人的反应,想必对于余心兰的永嘉侯之行并没有什么意见。余心兰本人还让派去送点心的人给秦含真捎了话,约她端午节时一块儿去看龙舟赛呢。

    秦含真总算松了口气。自家虽然闹了点小乌龙,但看起来寿山伯府并没有怪罪的意思。那就好办了,之后即使真的想要撮合秦简与余心兰,至少没有给余家留下一个话柄。

    不过,目前看来,秦简与余心兰相处得不错。虽然起因是因为一本古籍,而余心兰的爱书之心是十分坚定的,很难说她在那半天的时间里,注意力到底是全在那本古籍上,还是曾经分了一部分给秦简,但至少,他们二人还算是有共同兴趣,有发展空间。

    而想要知道他们是否真的有发展的可能,就得先问过当事人的意思才行。秦含真没法去找余心兰问这种问题,只能先找自家大堂哥了。

    秦简坐在自个儿房间的书桌后面,拿着本书埋头苦读,似乎十分专心致志,连抬头的功夫都没有:“三妹妹别胡闹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呀?我与余姑娘会在你家外书房遇见,完全就是意外。我若早知道她在那儿,就不会莽莽撞撞地闯进去了。如今你一提起来,我就觉得不好意思,还哪里想得到其他?别唐突了人家寿山伯府的千金,那哪里是我能配得上的呢?”

    跟着秦含真身后一起来的秦锦华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急了:“哥哥怎么就配不上了?咱们家好歹也是侯府呀,是国舅家,虽说比不得寿山伯府有权势,但好歹都是有爵位的门第。将来父亲袭了祖父的爵,咱们也一样是伯府了。哥哥是伯府嫡长子,配余姐姐的伯府嫡长女,岂不正正好是门当户对?要说权势什么的,那也太势利了些。余家乃是清流文官出身,才没这么俗呢!”

    秦简听得好笑,瞥了妹妹一眼:“这话可别在外人面前说,倒象是在咱们自家脸上贴金似的。若不提权势,京城里的公侯伯府多了去了,往日那些落魄的有爵人家上咱们家来做客,妹妹何曾理会过?如今倒嫌弃那样的做法太势利了。”

    秦锦华涨红了脸,急得直跺脚,却无言以对,只能扯着秦含真的袖子,向她求援。

    秦含真歪着头打量了秦简几眼,看得秦简浑身都不自在:“三妹妹做什么这样看我?”

    秦含真道:“我在观察大堂哥说这些话,到底是真心的,还是仅仅嘴硬而已。倘若是嘴硬,那一切好说,你心里还是对余家姐姐有点儿意思的,那么我们做妹妹的,也不会袖手旁观。在规则许可的范围内,给你提供点便利,帮着撮合你们一下,或者在靠谱的长辈们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请他们去跟寿山伯府的人沟通,都是我们力所能及。但如果大堂哥你是真心看不上这门婚事,那我们就没必要多事了。既不需要做东道请余姐姐到家里来,也不需要在长辈们面前多嘴。倘若长辈们提起蔡姐姐好,可以为大堂哥求娶,我们也会乖巧地告诉他们,大堂哥对余姐姐无意,让长辈们不必浪费时间,还是早日另择大堂嫂的人选吧。大堂哥觉得如何?你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仅仅嘴硬而已?最好先考虑清楚,再对我们说话。要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出了口,可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秦简一路听着她的话,先是脸微微发红,然后开始微微发白,到最后,变成了一脸的纠结,看着她默然无语。

    秦锦华好象看明白了,偷偷忍了笑,没忍住,索性抬起袖角遮住嘴,咬着帕子一角,盯着看秦简的反应。

    秦含真坦然无惧地看着秦简,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秦简沉默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在两位妹妹面前败下阵来。这时候,他也没法再装认真读书无心闲谈的模样了,索性把书往书案上一合,红着耳根对秦含真说:“如今我说什么话都没用,婚姻大事,哪里是只看门第就能成事的?以寿山伯府素日的行事,我若没有举人功名,没有清白名声,都不好意思上门开口求亲!而有举人功名与清白名声,又家世不错,有意上寿山伯府大门向余姑娘求亲的人,又何止我一个?我若今科秋闱侥幸得中,名次也靠前些,那兴许还有一争之力。明年春闱再得中进士,家里的风波彻底平息,才能说有了几分把握。否则,谈何求亲?我如今跟妹妹们说再多的话,都是无用的。我自己不争气,家里又平静不下来,寿山伯又怎会看中我呢?”

    秦含真听明白了:“大堂哥是想,先做好自己,等自己有了资格,再上门去求亲?这固然是稳妥的做法,但余家姐姐已经及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订亲。就怕大堂哥没有足够的时间了。况且是否能中举,中进士,都是要看运气的。倒是你们东府里那些小风波,只要二伯父愿意出手,应该很快就能平息下去,问题并不大。”

    秦简叹道:“有时候,即使我父亲愿意出手,也是束手束脚的,孝道与夫妻情份都不能不顾及。祖父尚在,这个家还没有真正到父亲万事都能做主的时候。三妹妹,我们东府……没有你们西府人事简单。”

    西府的三房,只有秦柏这位大家长是最高决策者,谁都越不过他去。他开了口,事情就定下了,谁都不会有异议。但是东府的长房,名义上的家长秦松目前处于隐居状态,但毕竟名份尚在;主母许氏私心重,但长房的儿子都是她生的,不可能完全无视生母的意愿;秦仲海是事实上的当家人,偏偏头顶上还有父母压着,妻子又拖后腿,本身官职不高,也制约了他的权势地位;秦叔涛夫妻都是省事的,平时也很低调,但他们是嫡支,又不曾分家出去,很多时候秦仲海都不能忽略了弟弟两口子的意见……

    秦仲海看着风光,大权在握,其实层层掣肘,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自在。秦简身为他的嫡长子,在家里更是最小的一辈,能掌握到的话语权就更小了。

    说不定秦简在三房这里,话语权都比在他自个儿所属的长房要大。因为他时常过府向秦柏求教,很多事只需要得到秦柏的认可,就能办成,不象在长房时,还要经过父母长辈们的同意。

    秦锦华在旁听得眼圈发红,脸上原本的笑意通通消失了,代之以难过的表情:“那可怎么办呢?父亲和母亲争吵,我们也劝不了。祖母要偏帮许家,我们更是拦不得。本来母亲就看重余姐姐,有心要为哥哥求娶的,可如今父亲反对她这么做,万一请动母亲去寿山伯府为哥哥说好话,父亲生气了怎么办?到时候家无宁日,寿山伯夫人就更不会答应把女儿嫁给哥哥了……家里如今这模样,哥哥想要安心苦读也难。莫非……这门亲事真的没法指望了?”

    秦含真回头安抚她几句,便对秦简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大堂哥距离余姐姐,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远。家里的事,你就先别管了,我觉得二伯父心里有数。他应该不是反对大堂哥迎娶寿山伯府的千金,而是反对二伯娘的手段而已。只要大堂哥是走光明正大的路子,正经将余姐姐娶回来,二伯父又有什么理由反对呢?只怕他做梦都要笑醒了。寿山伯府余家,那是多好的人家呀!无论门第门风,都无可挑剔。所以我觉得,大堂哥目前应该要做的,就是安心备考,争取今秋就考中举人。如果这一科不中,那才是真的不必做梦了呢!至于其他的,反正咱们着急也急不来,只能尽我们所能了。”

    最好是先给寿山伯府那边透点风,表示秦简有意求娶,再为秦简说点儿好话,让余家人知道他是个多么品德正直又勤奋上进的好后生。撇开秦家长房那些糟心事不提,秦简本人还是很拿得出手的,在京城权贵子弟圈子里,乃是一股难得的清流。他这年纪,尚未定亲,正直守礼,连屋里人都没有,又敏而好学,能撑得住事,有多少人比得上他呢?

    秦含真觉得他比许峥都要出色许多,也就是稍稍比蔡世子、余公子弱些而已。比前者弱,是在身体和武力;比后者弱,那是文采才学的问题……

    她告诉秦简:“凡事尽力去争取了就好。如果我们不去争取,那就一点可能都没有了;但如果去争取了,好歹还有一丝希望。现在就是这样。大堂哥只管竭力做到最好,即使老天爷不站在你这一边,没能成全你与余姐姐的姻缘,好歹,你已经尽了全力,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至于我们,也会想办法帮你的。”

    秦简看着堂妹,又看了看妹妹,神情变得坚毅肃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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