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姚氏屈服归屈服,她还没有真的把秦锦春嫁到裴国公府的想法。如果秦锦春目前没有人家相看,兴许她还觉得无所谓,但明摆着有个云阳侯府看上了秦锦春,她又何必把人便宜了裴国公府呢?云阳侯府与裴国公府,别看一个是侯,一个是公,那份量能一样么?

    可是,这话不能拿去跟裴大奶奶说。裴大奶奶也不知是发了什么昏,如今就象是认了死理一般,非要说成这门亲事不可。姚氏怕把人逼急了,连累儿女的名声,只能先咬牙忍下这口气,然后收买寺庙里的僧人,演一场戏,拿八字不合之类的借口把事情糊弄过去,裴大奶奶总不能明知道秦锦春的八字不利裴家,还非要她做儿媳吧?

    姚氏原也没想赶着让秦锦春去给裴大奶奶相看的,只是裴大奶奶催得紧,非要在这个月里把事情办完,她才不得已答应,想着不过是带女儿侄女去寺里烧个香,她说是偶遇裴家人,谁还能说不是呢?寺里的高僧再配合着说一说八字的问题,这婚事自然就了结了,也没想过裴茵会在秦含真的及笄礼后直接找上秦锦春说这件事,把秦锦春给惹毛了。

    姚氏还想呢,先拿八字稳住裴大奶奶,就算裴大奶奶要另找人合八字,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好的事儿。等到儿子的婚事定下,女儿出了嫁,她没有了顾虑,裴大奶奶难道还能得罪了云阳侯府和大理寺卿家,得罪秦家两侯府,就非要把秦锦春娶回去?大不了在姚家挑一个嫡出的女孩儿,说给裴程,也就是了。姚氏心里不大看得起裴国公府的门第,心想若没有裴国公,裴程能娶到姚家嫡出的女孩儿,就已经是高攀了。

    姚氏打得一手如意算盘,这事儿也就心腹的玉兰比较清楚。但玉兰一直跟在姚氏身边,看着她与裴大奶奶打交道,却有些不大看好:“裴大奶奶瞧着有些魔征了,认了死理,不象是能被轻易哄住的。况且她如今仿佛就认定了四姑娘一般,哪儿还能不事先去找人合八字?先前她想提裴大姑娘与简哥儿的婚事时,我们二奶奶拿四姑娘来搪塞过去,就曾透露过八字。当时只想着应付一下裴大奶奶,但若裴大奶奶有心,不会连这点功夫都不愿意去做的。说不定是合的八字极利裴家,裴大奶奶才会这般固执。二奶奶只当能糊弄过去,但若是裴大奶奶不肯上当,这事儿只怕还有麻烦呢。”

    玉兰是姚氏的心腹,而且是实打实的忠婢,她对秦含真道:“三姑娘是聪明人,又一向有能耐,还说了一门好亲。不知能不能替我们二奶奶想想法子?二奶奶是拿捏裴大奶奶惯了,没把裴大奶奶放在眼里,但奴婢旁观者清,觉得这事儿不好解决,万一惹恼了裴家,二奶奶难免要吃亏的。到时候免不了要连累了简哥儿与二姑娘,三姑娘心里再恼二奶奶,只当看在简哥儿与二姑娘面上,伸一伸援手吧?”

    秦含真就听明白了。别看玉兰方才推三阻四地不肯讲,事实上她心里只怕早就盼着要将这事儿告诉自己知道呢。姚氏是她的主人,有些话她没法劝姚氏,又怕姚氏真个会吃亏,只好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来找自己求助了。就算姚氏知道她泄密了,这也是忠婢为主呢。可自己能不帮吗?毕竟中间碍着秦简与秦锦华两个,姚氏从前犯的错,怎能让一双无辜的儿女受累呢?

    秦含真“啧”了一声,瞥向玉兰:“玉兰姐姐,平日看你,还以为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也挺狡猾的。”

    玉兰抿唇,低头束手,沉默不语。

    秦锦春在旁已经听明白了,她咬了咬唇,扯了扯秦含真的袖子:“三姐姐,要不……这事儿还是算了吧?反正二婶娘也不是真个打算把我嫁到裴家去,我就配合二婶娘演一场戏,将裴家人打发了就好。若是八字不合,裴家总不会再说提亲的话了,到时候就算我父亲再糊涂,也没法将我嫁到裴家去。”

    秦含真哂道:“你没听见吗?玉兰姐姐方才也说了,八字不合这事儿未必能取信裴大奶奶。她要是事先合过你跟裴程的八字,觉得利于裴家,二伯娘别说只找一个大师做假了,就算找上十个八个大师来骗人,也未必能哄得住裴家。人家也未必是傻子,还能事事听二伯娘的话?”

    她转头去问玉兰:“裴大奶奶忽然认定了四妹妹,难道就没有点儿缘故?先前她不是一门心思盯着大堂哥吗?二伯娘拿四妹妹搪塞她,她没生气不说,还立刻就认定四妹妹了?”承恩侯府的嫡长孙,跟秦家二房六品闲官的嫡次女,这两者之间的份量可差得有点儿远哪,裴大奶奶要是乐意让儿女低就,又怎会拖到如今还没能给两个孩子定下婚事?

    玉兰还真的去打听过。她不象姚氏心大,没怎么把裴大奶奶放在眼里,觉得裴大奶奶的态度不对劲儿,就想办法去打听了。她是姚氏的人,人脉还是挺广的,直接从下人阶层里打探,消息相当灵通。姚家那边与裴家有亲的那位,身边一个得力的大丫头与玉兰是拜的干姐妹,就给打听到了些许线索。

    据说裴国公的情形很不好了,已经开始神智不清,太医那边都有话出来,说是就靠参汤吊着,熬时间罢了,运气好的,熬上百日,运气不好,怕就是个把月的事儿了。

    裴家上下都在着慌,不但裴大奶奶在为儿女的婚事操心,其他几房也在忙忙碌碌地给儿女们相看。说得好听些,是怕儿女们因为守孝耽搁了终身大事,事实上祖父去世,除非承重孙,否则孙辈们也就是守一年孝而已,儿子辈的守三年,耽搁得长些,但也用不着连九岁大的孩子,也开始说亲了吧?其实说白了,就是担心裴国公一去,裴家便不复国公府的显赫,家中儿女也说不到什么象样的好人家了。如今好歹还能借一借老国公的名头,以国公亲孙的名义,跟名门大户攀亲。

    玉兰还道:“有一个消息,也不知是真是假,是裴家那边的下人隐约提过的,但没人敢说得详细。道是裴大爷不知因为什么事儿,惹恼了国公夫人,裴夫人如今跟二房三房更亲近了,裴家又没打算分家,裴夫人就想借着老国公的丧事,向皇上求个恩典,提携一下二房、三房的儿孙们。裴大爷为此不知哭求了多少回,裴大奶奶也是见天儿在婆婆面前做小伏低,都不大管用。裴家长房就有些着慌,怕是心急着想要给裴少爷攀一门好亲事,也好借借亲家的力呢。”

    裴大奶奶在儿子的婚事上花的精力不多,一门心思都放在女儿与秦简的婚事上了,如今既然事情难成,再回头另说亲事,已经来不及了,倒不如继续死瞌秦家。秦锦春出身差些又有什么要紧?她跟秦含真这位未来的肃宁王妃姐妹情深,又与东宫敏顺郡主交好,能娶到这样的媳妇,裴程怎么也吃不了亏。趁如今姚氏松了口,自然要把婚事赶紧定下。有了秦家这样的姻亲在,又有东宫的门路,婆婆与小叔子妯娌们再容不得他们长房,也不敢做得太过分的。

    秦含真听得好笑,原来都在打如意算盘呢。只是裴大爷夫妻俩到底做了什么事,居然能把老娘给惹了?裴国公一直中风,总说撑不了多久了,但一直都没有什么异样,怎的忽然间病情就加重了呢?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还有牵连?

    秦锦春在旁听得直皱眉,她问玉兰:“裴大爷先前向我父亲提出的两个条件,一件是帮我父亲起复,一件是裴国公会向皇上求个恩典,恩荫裴程一个官职,这两件事跟他家如今的境况可有些对不上呀?难不成他们是哄我父亲的?!”

    玉兰欲言又止,露出了一个苦笑。她什么都没说,秦锦春却已经明白了,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咬牙道:“若是父亲知道裴家在哄他,恐怕我也没什么可愁的了!”

    秦含真道:“大伯父也不蠢,就算真要嫁女儿,难道就没先到外头打听打听?”

    秦锦春冷脸道:“他能寻谁去打听?裴国公府的事儿,外头能有几个人知道?皇上与太子殿下都对裴国公很是敬重,只怕父亲也只能打听到这一点吧?”

    秦伯复如果真是个聪明人,还能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秦含真心中暗叹一声,对玉兰说:“这么说来,裴大奶奶如今迫切得很,未必真能听你们二奶奶的话,把相看的日子往后拖,就连八字相冲的话,也多半哄不住她。你们二奶奶是自我感觉良好,却没想过事情万一不顺她的意,要如何解决吧?”

    玉兰干笑。她能说什么呢?真到了实在抵挡不住的地步,大不了真让秦锦春跟裴程定亲好了。云阳侯府那边是很可惜,可是姑娘的亲爹要嫁女儿,云阳侯府手脚不如别人快,错过了好媳妇也怨不得旁人。姚氏都已经想好各种洗白自己的理由了,能不能奏效且不提,她心里就没真正把秦锦春的终身大事看得太重,至少比她一双儿女的终身大事要差得远了。

    这件事确实难办,裴国公的身体情况,不是旁人能控制的。裴国公夫人对长子长媳的嫌弃,也不是外人能插嘴的。而秦含真又厌恶裴家长房的作风,不想帮他家谋好处,那自然只能另想办法了。

    她问秦锦春的意见:“我去找卢表姐说说话,请她帮忙,让云阳侯府尽快来提亲吧?你的亲事一定,裴大奶奶就没法作妖了。”

    秦锦春却咬了咬唇,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就算真要跟裴家联姻,秦家二房又不是只有我一个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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