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都能想到的事,承恩侯夫人许氏自然也能想到。

    许氏已经见过侄媳许大奶奶两回,每每提起侄孙儿许峥的婚事,许大奶奶总是借故推托,不是说许大老爷身体情况不佳,没法出席婚礼,不吉利,就是说许峥还需要备考,怕他分了心。许氏被她推托了两回,也有些不耐烦了,第三次把侄媳妇召了过来,连侄儿许大爷也一并叫上了,再催一次。

    这次,她对侄儿侄媳妇有些不客气了:“定好的亲事,全京城上下,谁不知晓?拖拖拉拉不肯完婚,叫别人怎么想?许家如今的名声可不好听,再被人嚼舌头,峥哥儿的清名还要不要了?!他如今才是举人而已,还要参加会试、殿试,将来出仕做官,没有了父祖提携,就必须要有才名与清名,才能得座师看重。这名声是顶顶要紧的!你们别因为嫌鲁家如今不复从前显赫,便生出毁婚之意来,没得把峥哥儿一辈子的前程都给毁了!”

    许大奶奶笑得有些勉强:“姑太太言重了,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

    许氏都懒得跟她多言,只转头去问侄儿:“起复之事可顺利?你先前的上司都对你说什么了?”

    许大爷一时无言,心里却是郁闷得紧。二房许二老爷起复多容易啊,秦仲海秦叔涛兄弟俩一出手,跟姻亲大理寺卿唐大人打个招呼,事情就解决了,连银子都不必多花,只需要备一份常规的谢礼就行了。而他呢?出孝这么多天了,他银子都花了小一千两出去,愣是没个人能给他一句准话的。无论是找谁打听,都含糊搪塞他,甚至还有理都不愿意理他的人。这跟当初他丁忧之前的待遇也差太远了吧?那时候,虽说他父亲的名声扫地,但同僚们对他还是客客气气地,并没有什么势利之举。这才一年过去,怎么就所有人都变了呢?

    许氏见他不答,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许大爷起复不顺利,她是早就让人打听过的。

    她咳了几声,稍稍平静一下气息,方才继续道:“我方才说过了,许家的名声不比以往,外头的人对咱们许家误会甚多,这时候许家若再出什么事,只会叫人说更多的闲话。何苦来?你们希望峥哥儿能说一门更好的亲事,还不是为了他的前程?我当初也是这么想的,才会辛辛苦苦地替他操持。可惜大嫂不能体会我的一番苦心,硬是与鲁家结下了亲事。这亲事既然已经结下,除非鲁家姑娘婚前夭折,否则就再也不能改了!出尔反尔、不守信义的人,但凡是讲究体面的高门大户,都会不屑往来的,更别说是结亲!与其让人误会峥哥儿的性情为人,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他,倒不如接受了鲁家这门亲事,赶紧把婚礼办了,也叫外人瞧瞧,我们许家亦是守信重义之家。先前那种种谣言,都是误会!”

    说到这里,许氏一口气没接上,连忙喘了几口大气,方才气虚地继续说:“峥哥儿本来就出色,不但学问好,性情礼仪也好,只要是见过他的人,就没有不夸的。从来都是许家其他人拖累了他,就没有他自个儿坏事的时候。就算他没能娶得名门贵女为妻,也没人能掩盖得了他的光芒!况且,鲁家虽然不如从前显赫,亦是士林中有名望的书香门第,故交总是有几个的,鲁亲家昔日的同年,亦有不少在朝为官。大哥如今的境况,不好带峥哥儿出门交际,你们做父母的,只怕也没那么广的人脉。二房那边,光是为嵘哥儿操心还来不及,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倘若借着婚礼之机,让鲁亲家带着峥哥儿出门转转,多拜访几家故交好友,从士林中再把峥哥儿的好名声传扬开来。往日那些闲言碎语,自然就会随风消散了!”

    这番话说得似乎挺有道理。许大爷道:“姑姑说得是。鲁家表兄若能帮着峥哥儿,把士林中的名声重新撑起来,等到峥哥儿高中进士时,自有人愿意帮他的忙。鲁表兄的一位同年,好象就在吏部为官,只是多年没有来往了,我也不好攀上去。等鲁表兄上了京,我劝他去拜访这位同年,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许氏看了他一眼,都不想跟他多说。鲁亲家倘若是能靠得上这位在吏部为官的同年,也就不至于多年仕途蹉跎了。那位同年要是还记得与鲁亲家的交情,不必后者开口,也会替他稍加打点,或是传递消息。既然鲁亲家从没从对方身上沾过好处,如今再去攀,也不可能奏效。侄儿这回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许氏无意明言。眼下还是先替许峥完婚要紧。等鲁亲家上了京,什么事能办,什么事不能办,他自会开口,用不着许氏这个姑姑多嘴。

    许氏看向许大奶奶,似乎在等她表态。

    许大奶奶笑得十分勉强,她还是不甘心接受鲁家这门亲事,明明许峥有过缔结更好的姻缘的机会,却都叫死去的婆婆给毁了!至于许家如今的名声?不是中风在床的公公害的,就是眼前这位总爱插手管娘家事的姑奶奶害的。没有她在外头乱点鸳鸯谱,许家的名声又怎会被糟蹋到如今的地步?!

    许氏见许大奶奶冥顽不灵,又忍不住咳了好一阵子。她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吐过几次血后,便总是要咳嗽,而且吃了几个月的药,也不见有明显起色,精力亦远不如从前。这让她心慌意乱,越发心急着要给重要的娘家晚辈操持人生大事,否则就无法放心。

    许氏只好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现在不是你们胡闹的时候!峥哥儿的婚事,因为大嫂子去世的缘故,已经耽搁了一年。眼下东宫太子妃身体不好,不定什么时候就撑不下去了。太子殿下重情,这丧礼规格低不了。倘若遇上国孝,说不定就要有好几个月的功夫要禁民间婚娶喜乐的。那岂不是更耽搁事儿了?再者,大哥如今的病情也没什么起色,万一又象大嫂先前那般……”

    这种丧气的话,也就是许氏这位长辈敢说了,还得背着许大老爷才行。不过,许大爷与许大奶奶都明白了许氏的意思,国孝时间并不长,但还是有一段时日的,完了之后要是遇上家孝,那就更麻烦了!许大老爷一死,许峥又要守孝,就算孙辈只有一年孝期,可许大爷许大奶奶却要守上三年呢。许峥出了自己的孝期之后娶亲,婚礼也热闹不到哪里去。许峥可是许家大房的宝贝疙瘩,做父母的怎么忍心看着他的婚礼太过简陋了?

    许氏看到侄儿侄媳的表情变化,就知道自己总算劝动了他们,心里可以松一口气了。她给侍立一旁的大丫头鸿雁使了个眼色,鸿雁忙扶着她换了个姿势,又给她添了两个引枕,奉上温度刚好的参茶。许氏喝了两口,觉得稍稍回复了一点儿精力,才硬撑着继续道:“如何?只要峥哥儿娶的是知书达礼的书香世家闺秀,家世略平常一些,又有什么要紧呢?况且这还是大嫂生前定下的,又是大嫂的娘家侄孙女儿……我瞧鲁大姑娘的品貌,也不算是太过辱没了峥哥儿。等他俩完婚,早日开枝散叶,鲁大姑娘又能将峥哥儿的衣食起居照顾好,便算是称职的媳妇了。你们也不必太过苛求,只要峥哥儿仕途顺遂就好……”

    许大奶奶还未说话,许大爷便先点了头:“姑母说得有理。亲事既然已经定下,就没有毁约的理儿。本就是亲上加亲,倘若与鲁家反目,我有何脸面去见母亲?先前只是因为虑及峥哥儿的学业,怕他因为婚事分心,不能安心读书备考罢了。如今想来,会试距今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呢,应该来得及,腾出两三日时间去忙婚事,也没什么要紧的。”

    许氏心道,兴许没有两年多了。许大爷夫妻可能是因为消息不够灵通,所以没听说明年可能会开恩科的消息。不过这事儿尚未有明旨,倒也不能断言。反正许峥的学问很扎实,本来今春应考都没问题的,因守孝才耽误了,明年再考,也不会有大碍。此时不提恩科,也免得侄儿媳妇再生妄想,令许峥的婚事节外生枝。

    就算是许峥考中了进士,这婚约也是不能毁的。因为准备要正式入仕任官的贡士,更需要清白的名声。比不得那些无心上进的举人,可能打算这辈子都不去赴会试了,怎么折腾自己的名声都无所谓。

    于是,许氏在恩科的消息上保持了沉默。许大爷当即发话,回家后就立刻找人看吉日,给鲁家写信,让鲁家人送鲁大姑娘上京完婚。许大奶奶在旁欲言又止,却又郁闷地开不了口。

    她是看不上鲁大姑娘没错,但如果要让宝贝儿子一直娶不了妻,那还是将就一下鲁大姑娘算了。倘若鲁大姑娘的父亲真能在人脉上帮到丈夫儿子的忙,她也不是不能容忍这么一个出身平平的儿媳。

    许峥的婚事有了结果,许氏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顿时心定了许多。不过她要操心的事还没完呢。又喝了两口参茶,她便再问:“岫姐儿的亲事,你们可有什么章程?”

    许大奶奶立刻打起了精神,知道这是姑奶奶又想要再插手女儿婚事了。这一回,她与女儿早有打算,绝对不能再让许氏坏了她们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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