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熙景张了张嘴,此时酒意微醺的脑子面对狐玉琅更加手足无措了。兮风这时轻抬两指便顺势将她拉在了肩上,目光掠过狐玉琅,转而落在了墓幺幺脸上,淡道,“殿下稍有不胜酒力,珊烨妃还是尽量简短汇禀,让她早些歇息吧。”
而兮风这样显然是极大的鼓励了应熙景,她顺势就歪到了他怀里,下意识地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想要蹭弄撒娇,可倒没想,兮风稍稍坐直了身体,将她重新推回肩上,低声说道,“还在外面,莫要胡闹。”
应熙景立时扁起了嘴,勉为其难地靠在他的肩上,“快说,说完余要回去了。”
墓幺幺很是顺从,将疏红苑从部最近经理的案子一件件拿出来说了起来。这些案子本就是大狴院和隆天府司手里积压多年的案子,枯燥乏味不说,一些稍稍有趣点的案子,墓幺幺也极尽所能地讲得干巴巴的,莫说应熙景了,她自个讲着讲着都犯困。
更何况是本来就对这些一丁点兴趣都没有的应熙景呢。她本来就喝酒有些上头了,这会听到这些更是催眠,趴在兮风肩膀上不消会的功夫就开始打瞌睡了。
但,墓幺幺的目的显然还不止这些。有一些案子,比如临仙门那个案子,她就刻意模糊。而最重要的是——
她说这些的目的,中间,是为了夹杂私货的,她刻意将几个案子揉碎了,混在一起,以便此时,此刻。
“……就查到和最近上任的那位炬客司,背后似乎别有名堂。”她说到这里时,自然目光始终都在兮风身上。
兮风似乎并没有太大反应。
她于是继续说道,像闲聊般感叹道,“说起来那杨侍郎问斩之后,接任炬客司的的那位履历相当漂亮,说实话,我感觉都有些屈才了。”
“嗯。”兮风这一声嗯很玄妙,随他掀起眼睫时,莫名像有三分剑势,去意阻断她眸中算计。
墓幺幺微微一笑,“息烽将军看来很是相熟。”
“不算。”他说道。
“那看来就是认识了。”她笑吟吟地像是没看到他眸中光影,“息烽将军人脉真广,十几年年就卸任归隐闲职的骁腾军参事,您都能认识啊?”
“……骁腾军?!”本来看起来哈欠连天的应熙景瞬间清醒了,她坐直了身体,盯着兮风说道,“兮风,你为什么会认识我长姐的参事?”
“……”
墓幺幺又换了个姿势,坐了太久,腰和下半身几乎快疼麻了。
“你莫要想太深。”兮风垂目扫过应熙景,“我与他无关,更与长公主无关。”
“……”
听到这句话,本来正暗暗疼得难受的墓幺幺的瞳孔猛地放大了一下,然后嘴角深深地勾起。
她这时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兮风。
兮风明明在安抚应熙景,可恰巧睫下低垂,身后花枝曳影至他睫下,明暗交界线的眸光恰好转至她处,就像背着应熙景,在看向她。
她的笑容更浓烈了,就像是当着兮风的面将他扔出的谜题给撕碎了。
“我与他无关”——这句或许只是兮风为了应付应熙景的话,却歪打正着地点破了她之前想不通的事情。
除掉杨侍郎,栽培心腹出任炬客司一事,是长公主所为。
而暗地里绑架封湘,并且拿封湘做实验的,以封湘为目标的,是兮风。
这,可不就是无关吗。
换句话说。
眼前这净博罗目前根本就是两股势力,兮风,长公主。而长公主,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兮风暗地里利用她的净博罗在做什么呢?不管是知与否,封湘这个事,长公主是肯定不知道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兮风会去给长公主当净博罗的马前卒了——如果一开始,兮风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利用净博罗达成他自己的目的呢?
兮风看到墓幺幺的这个笑容,眉梢缓缓一提,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可是。
已经晚了不是吗。
墓幺幺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而这时,始终沉默的狐玉琅再次开口了,他宽慰着应熙景说道,“殿下万万莫要误会息烽将军。”
他擎杯一晃,玉樽两楹,一盏明月入他眸,一盏百花入他舌下,“殿下可万万莫误会息烽将军。本王罕少佩服过什么人,息烽将军绝对算是其中一位。他与殿下恩深爱重,伉俪情深,谁人不知二位情深?如他这般光明磊落、抱诚守真之君子,怎会买椟还珠,又怎会背信弃义、弃明投暗?”
说完这句,他杯朝前一倾,“敬息烽将军这般君子——”
而当他话音落下,眸光却非常自然地沿着这盏杯壁看向了斜对面的墓幺幺。
她一怔。
看见了狐玉琅那淡淡的一抹笑,无关风月,但,足够直白。
她复而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第一次给自己倒了一盏酒,而后也看向了兮风,“我,也同小王爷一起,敬息烽将军,这般恩深义重的郎朗君子。”
《半扇孤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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