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翻着白眼,嘟嘟囔囔把冷馒头吃下了肚,这才一头钻进了稻草之中,舒舒服服的打了一个呵欠,

    “小爷要睡了,你要动手便快去快回!”

    侯德宝却也是一脸惬意的倒在了稻草堆中,

    “小子,这你便不懂了,让师父来教你个乖,每夜三更左右才是人睡得最熟之时,这时节出动才最好得手,似你这般灯都未熄便想溜进去,是嫌自家死得不够快么!”

    “嗤!”

    小乞丐在稻草之中朝着屋顶翻了一个白眼,

    “你懂……你最懂!怎么做倒路尸了!”

    侯德宝被他气得也学他翻起了白眼儿,

    “你一日不戳老子心窝子,一日不舒服是吧!”

    想他侯德宝纵横江湖几十年,就这么一回栽了个大跟头,引为他平生奇耻大辱,倒让这小子三天两头翻出来说,心里吐的血只怕都已好几升了!

    两人这厢斗了几句嘴,便窝在稻草堆中睡了,这柴房虽说又冷又黑,但总算能遮风挡雨比起城门洞来是好上了不少,侯德定是只有内功护体,小乞丐却是身子骨早已习惯,都在这柴房之中睡得十分香甜。

    等到外头鼓打二更,侯德宝睁眼醒来,转过来头一瞧小乞丐,睡得是嘴角流涎,

    嘿嘿!小子,你多睡会儿待我偷了东西回来,你再醒吧!

    侯德宝怕这小子给自家捣鬼,当下一伸手在小乞丐身上连点了三处穴位,

    “你……”

    小乞丐那里是睡熟了,他听到更点声时便醒了,正想装睡再趁着侯德宝出手时破他好事儿呢!

    却没想到侯德宝技高一筹竟点了他穴位,侯德宝见他怒目圆睁,不由得意的笑道,

    “臭小子,你打量爷爷不知晓你肚子里的小算计么,你还是乖乖在这儿呆着,待我东西得手之后再来跟你计较!”

    说罢起身抱了一大把稻草将那小乞丐盖住,便打开柴房门似一缕轻烟般溜了出去。

    留下小乞丐在那原住怒瞪着上头黑乎乎的房顶,

    这死老鬼弄得什么手段,为何我竟是半点也动不了了!

    侯德宝出了柴房,立在那房廊阴影之处看了看,楼上连着四间屋子便是那一帮子人的房间。

    他先头出去偷馒头时已悄悄打探过了,临近年关又风大雪大,小镇客栈占地不大,全数用土墙夯实,建了两个相连的院子,每间屋子都盘了炕,在这般寒冷的时节里,便烧了火将屋子里的炕烧热,以保客人住的暖和。

    因着生意清冷,如今这客栈只住了两拨人,一个院子里是一位行脚的客商带着两个仆从,另一个院子便住的方魁等人。

    侯德宝将身形隐在廊下阴影之中,竖起了耳朵仔细聆听那院子的动静,四间屋子领头的两人住了一间,其余紧挨着却是四人一间,共十四人,个个都是身手高强。

    他竖着耳朵细心聆听,那院子里共有十二道绵长平稳的呼吸,却有两人在院子里四处走动守夜,侯德宝想了想便伸手在那柱子上头一按,身子已似风吹的落叶一般轻飘飘上了房。

    脚尖一点,人便翻过屋脊转到了另一侧,他前头出去时已打探过方魁二人所在的屋子,几步过来人已伏在了屋顶上头,伸手去扳那瓦片。

    “咯咔……”

    此时外头风大雪大,虽说上头有些声响却已是掩盖了。

    侯德宝借着屋顶的洞口往下看,虽是普通人这般只得瞧见屋里黑咕隆咚一片,便是炕在何处也瞧不出来。

    侯德宝自是不同,他那双眼可是练过的,无论黑夜白昼俱能纤毫分明,这厢探头往下一瞧,却见那炕上睡了两人,左面那个就是舍饼给他们的人。

    侯德宝师出身千妙门,想当年祖师爷万通真人乃道门中的奇才,奇门遁甲、机关消息、医药毒创、妙手摘星无一不通,晚年时收了几个徒弟,将一身的本事分给了几人,大徒弟便创了这千妙门,专是做那梁上的君子,偷摸的强人。

    不过千妙门可不是那江湖上小偷小摸的蟊贼可比,这一门也有三偷三不偷,偷富偷贵偷豪强,不偷穷不偷急不偷救命钱。

    不过这世上人有千百种,有那打肿脸充胖子的,有那爱穿了锦衣夜行的,有那收了好东西挖洞埋了的,也有得了大宝贝,摆在堂屋里请人来瞧的……

    问你怎么知晓这对面过来的是真富是假贵,是装穷是真贫?

    因而这窃门一道头一个练的便是眼力,看人穿衣佩戴,看人神态说话,看人坐立行走,看人用饭吃食等等,细微末节之处才能瞧得见人的出身。

    侯德宝那一双眼沉浮江湖几十年,是人是鬼在他面前走一遭便要被扒下面上那一层皮来!

    侯德宝与方魁等人呆了一宿,旁人瞧不出来,他如何瞧不出来?

    方魁身上藏了东西,他虽是神态平常,但那右手却有意无意抚摩着腰间的刀柄,左手偶尔抚过胸口处,旁人说话瞧着脸还好些,若是扫过他肚腹处便立时紧了紧刀柄,这样的神态定是十分着紧身上的东西。

    侯德宝暗想,

    那臭小子指名要这两个领头的,左边这个身手最好,身上又藏了紧要的东西,我不如便摸了他的,给那小子瞧瞧,也好让他心服口服!

    想到这处心里便已有了计较,这厢却是重盖好了瓦,又翻身自那屋顶上下来,下到后头灶房中,这时灶房之中空无一人,炉里的火已是压了,侯德宝过去嘿嘿一笑,将那炉门打开,拨弄拨弄里头,暗火借了风力立时明亮起来。

    侯德宝抱了一旁的柴往里头狠加了一把,又将那烟道的隔板抽了起来,方魁两人住的屋子离的灶间近些,待得火烧起来他们便是最先热的。

    待得火越烧越旺,那屋子里的炕便渐渐热起来了,又因着夜深天寒,四窗紧闭热气不散,里头热得更快了。

    侯德宝见火候差不多了,又翻身上了屋子,掀了瓦一看,屋里头的人果然觉得热了。

    下头两人翻了几个身,身上的被子便被掀开了,这时节人还没有热到醒来,不过依着练武人的警醒要不了一柱香的功夫人便要醒了。

    侯德宝要的便是这一柱香的时间,待得炕上两人把身上的被子蹬散,露出胸膛时便能瞧见方魁薄衫里头凸出的一块了。

    侯德宝嘿嘿一笑,自怀里掏出团东西来,却是银闪闪,不硬不软的一团丝线,这东西可是师门里传下的好东西。

    早年祖师爷特意走遍西域、南蛮,寻到了火蚕丝与天山铁一同练成的顺心丝,这东西可硬可软,可直可弯乃是侯德宝压箱底的宝物。

    侯德宝将那顺心丝从屋顶洞口放下,到方魁胸前处,轻轻一抖手腕,那如意丝扫到了方魁胸口处,轻轻一带,本就歪斜的盒子便从衣裳领口处滑出来,悄无声息的掉在了方魁身旁。

    侯德宝收了顺心丝,人已一个鹞子翻身,从那屋檐上翻了下去,轻轻落在窗棂下,挑开窗,露出一道缝来,立时有冷风往屋里一灌,把里头热气一扫。

    侯德宝已是借着冷风进了屋里,也不用走近炕前,只手一抖那顺心丝过去便缠住了盒子,轻轻往面前一拉,盒子便飞了起来落入了他手中。

    侯德宝看也没有看手里的东西一眼,人已翻身又出了屋子,再回到灶房里灭了火,关了炉门才施施然回到后头柴房里。

    他回来时小乞丐早瞪累了眼,呼呼睡过去了,侯德宝回来拍醒他道,

    “臭小子,臭小子,醒醒……醒醒……”

    小乞丐被他拍醒立时怒目而视,侯德宝笑着摸出那小盒子上下一颠,

    “瞧瞧!臭小子,爷爷的手段如何?”

    说着话便伸手解了他的穴道,小乞丐哎呀一声翻身坐了起来,

    “死老鬼,你想憋死小爷么!”

    说罢也顾不上骂他,便捂着下头急匆匆出去了,侯德宝哈哈笑着听得外头稀稀淋淋好一阵子才算是收了工。

    小乞丐阴沉着脸进来,一把摸过那盒子来,上下左右翻过来覆过去看了许久,

    “这什么鬼玩意儿,盒子不像盒子,木头不像木头!”

    侯德宝一把薅了过来,

    “臭小子没见识了吧!这也是我,若是遇上旁人还真不能告诉你!”

    这天衣盒乃是那巧手孙所制,巧手孙何许人也,百手门中人。百手门与千妙门同出一源都是万通真人座下弟子所创。

    百手门擅作机关消息,为人建房造墓,做各种设施以保主人贵重之物不失。千妙门却是擅妙手神偷,最爱顺手牵羊,偷星摘月,号称无所不偷,破人机关消息,暗室秘道寻那藏匿的重宝乃是常事。

    大家都在江湖上混,一个保一个偷,那里有不交手的,几代人下来两门派不说势同水火,但也是明争暗斗了。

    想当年这天衣盒便是巧手孙为了与千妙门中人比斗所制,这盒子制作实在巧妙六个盒子,三个归了皇宫大内,三个在江湖之中,倒很是让千妙门中人头痛了一阵。

    侯德宝师父也是那惊才绝艳之人,费心思弄到了其中一个盒子,足足费了五年的光阴才将这盒子破解,只可惜那时巧手孙因年事已高早已逝世,这一赌局到如今也不知是那一门输那一门赢!

    侯德宝自幼跟在师父身边,自然也知晓了破解之道,没想到多年之后竟又见着这东西,当下将这盒子来历讲给小乞丐听,小乞丐听着倒是被勾起了心思,把盒子往他怀里一扔,

    “死老鬼,你倒是打开瞧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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