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那地上的侍卫都屏息瞧着那处,又隔了不久那人又浮了上来,这厢游回来道,

    “那玉棺已被打开,里头人不见了!”

    侯德宝脸色难看之极,原本的布置便是预备在归山时悄悄潜入陵墓之中将赵敬盗出来,京城那头送了信儿过来,侯德宝立时带了人自归山往京城迎过去,却是没想到一路过来官道之上不见人,直到见到路上倒伏在地的侍卫与黑衣人才知晓出了事儿。

    侯德宝顺着痕迹一路追到河边,却已是更迟了,太子的棺椁已落入了河水之中,见此情景如何不让他心头下沉,

    “那太子爷赵敬本就是身子孱弱,又吃了我那秘药,落入水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侯德宝不由的拍着大腿暗恨,

    徒弟将太子交给他没想到中途出了事儿,这要如何向他交待?

    不管如何,总是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若是不管不顾的回去,我老侯的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处侯德宝一挥手,

    “走!”

    带着人打马往那下游而去,临走时挥刀砍断了渔网,千妙门人已是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这时节得到消息赶到的赵衡翀眼见得别院之中尸横一地,手下人分开搜寻找到不少被杀死的丫头婆子的尸体,但没有一个是方苒苒的,赵衡翀面色阴沉到了极点,额头上青筋乱跳,负手立在那处手掌不停的开合,瞧得身边随从的众人心头乱跳,

    “世子爷历来冷静沉稳便是当年跟随王爷平灭合川叛乱时也未曾这般发怒过……”

    心下对方苒苒在世子爷心中的地位又看高了几分。

    赵筹在四处查探一番,回来禀报道,

    “世子爷,官道上有打斗过的痕迹,有车辙痕迹往南而去……”

    “追!”

    赵衡翀一行人一路顺着那岔路追了过来,到那断桥之前,他却是比侯德宝等人还要晚些,过来时四处痕迹全无,黑衣人早已被大内侍卫带走。

    王府的侍卫四下查看,赵筹回来报道,

    “世子爷这座桥已经断掉,方姑娘多半不会从此逃走,我们还是再寻些别的道路……”

    这一路过来岔路颇多,车辙痕迹重重叠叠,说不得是寻错了。

    赵衡翀皱眉看着对岸,

    “到对岸瞧瞧!”

    说罢不顾众人反对打马涉水过河,果然在对岸发现车厢拖拽的痕迹,赵衡翀目光落在黄土中隐隐带着血迹的脚印之上,

    “快走!”

    一路当先打马顺着痕迹追到遗留的车厢之处,赵衡翀打马围着这处转了一圈,

    “追……”

    又一马当先追到大路之上,正左右观望,赵筹眼尖瞧见了不远处的道旁有一匹无鞍的白马正低头吃草,大喜指道,

    “世子爷!”

    赵衡翀冷哼一声打马过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那白马见人来忙唏溜溜打响声,方苒苒正坐在林中溪水旁清洗伤口,回过头去瞧时却是眼前一花,人已被赵衡翀紧紧抱进了怀里,

    “苒苒!”

    赵衡翀紧紧拥了她,又拉开仔细上打下量她,目光落在赤着的双足上,寒光一闪而没,又紧紧拥了她入怀里,

    “苒苒!”

    方苒苒头埋进他宽厚的胸膛之中,眨了好半晌眼才醒悟自己已被赵衡翀找到,这时那紧绷的神经才算是放松了下来,眼泪扑索索往下落,一面哭一面抽泣着问,

    “那……那院子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赵衡翀低声道,

    “死了多数,逃出来几人!”

    方苒苒闻言哭得更伤心了,赵衡翀一言不发抱了她起来,到林子外头放上了马背,自己翻身上马,方苒苒忙指了那白马道,

    “把……把这马……马也一并带走吧!”

    总算与它共患难一回,没有它自己只怕早就变做路边倒伏的尸体了!

    赵衡翀做了一个手势,下头人过去牵了那白马,一行人顺着官道往京城而去。

    方苒苒被满腔怒火的赵衡翀径直带回了镇西王府。

    那头消息大内侍卫带着黑衣人回到皇宫,一入天牢之中那一群黑衣人心知事情败露不能拖累了主家,当下便咬破了藏在牙中的毒囊自尽而死。

    宓秋寒闻报大怒,

    “一帮子无用的废物!人抓到了都没有看住,还让人服毒自尽,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帮子黑衣人本就是有备而来,死后尸身上无印无迹,如何能查?

    宓秋寒得知此事如何不怒,当即下令处置那帮子办事不利的奴才,转头便召了左御河进宫,赵敬之死不能宣告天下,寻查遗体之时自也不能让人知晓,这事儿派了官面上的人来办肯定不成,只能借用派中力量。

    左御河进来得知消息却是冷笑道,

    “你那废物儿子没了倒还干净,如何要动用派里的人手去查!”

    宓秋寒强忍了怒火道,

    “左御河,你想得也太简单了!你若是想有一日赵敬的尸首出现在朝堂之上指证宋屻波是假太子,你便撒手不管就是!”

    左御河闻言微微一愣,倒是明白了其中关窍,

    赵敬那尸首虽是落入河中喂了鱼虾倒也罢了,若是这一回的事是那有心人所为,目地便是为了得到赵敬尸首,那说不得便是为了朝堂上的倾轧了!

    想到这处点了点头道,

    “你说也是道理,我现下便派出人手去查!”

    ……

    那头侯德宝一路打马顺着河往下游走,因着岔道甚多,竟是寻了一天一夜才寻到了那一片芦苇泽之中。

    这处水泽乃是临州城东的一处湖泊,在前朝时还是烟波浩渺,一望无垠的大湖,到了本朝却因着水位下降变成了沼泽,方圆百里的地界当间现出无数岛屿,上有水鸟栖息,又有无数水道连接这各处小岛,虽失了浩荡水势,却又添了曲径通幽,山穷水尽疑无路的妙处。

    这一处水泽如今倒成了京城人士赏景观鸟的好去处,每到春秋之季都有那游船在水面行走,只是这里地势复杂外人入内极易迷路,必要请本地渔翁带路才成。

    侯德宝到了这处不由心头沉了又沉,

    “这一处水道七弯八拐,水势也渐渐平稳了下来,若是那赵敬被冲到这处,定是不会深入水泽之中,只怕要在这入水口附近打捞了!”

    这时他也以为赵敬十之八九是活不成了,想花些银子请人打捞一下水底,便带了人到水泽边的渔村寻人,只花了三两银子便请了一位老渔翁,那老渔翁世代生活在这湖边,听说是打捞尸首倒也不以为怪,只是道,

    “这位大爷,若是那人新落水,从上游冲到这处,只怕还需等上十二个时辰人才能浮起来,现下去寻怕不好寻!”

    侯德宝心里发急只道,

    “还是借老丈的船一用,在那水道上来回多搜寻几趟,说不得他……他没死呢!”

    那老渔翁叹了口气,

    这但凡来寻的都是家中亲人,自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收了银子便要走一遭的!

    当下领着几人上了船,那船儿在水泽之中快速穿棱,侯德宝几人立在船头四处打探,待拐入一条水道,却是隐隐听到前头有丝竹之声,侯德宝便问那老渔翁道,

    “那喧嚣之处是什么所在?”

    老渔翁道,

    “这水泽之中来了一艘花船,每日里便接些寻芳客在这湖上吃喝玩乐,吵吵闹闹已是大半个月了!”

    侯德宝闻言心头一动,吩咐道,

    “老丈我们过去瞧瞧!”

    那老渔翁摇了摇头,只当这几人见了花船,连正事儿也忘记了,摇着船往那花船靠过去。

    小船摇近大船,见那花船之上果然有不少姑娘正在习练管笛鼓乐,隐约可见那厅中还有人在翩翩起舞。

    有人瞧见侯德宝等人靠近,便探出头来问道,

    “嘿……几位大爷可是来早了,日头还未落山,我们可是不做生意的!”

    侯德宝闻言却是抱拳应道,

    “姑娘们的规矩我们自是知晓的,只是现下却是有一事相询,不知那位能出来说话?”

    姑娘们见是有事儿来了,自然是将红娘推了出来,那红娘正在舱中顾着救起来的俊俏少年,一口一口细细给他喂煎熬好的姜汤,

    “你身子弱又受了寒,吃了药发发寒气,要不然积在体内有你受的!”

    瞧着赵敬乖乖的一口口吃进去,这才眉开眼笑的送了一块桂花糖在他口中,

    “好孩子!”

    拍拍赵敬苦笑的脸,红娘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俊俏的小郎君,他自水里头出来那一下子,红娘便将他瞧进了心里,

    这小模样柔柔弱弱自有一派斯文的气派,跟那些莽撞汉子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红娘这厢正取了帕子正要给赵敬擦嘴角,赵敬勉力抬了手接过,

    “多……多谢红姐姐……”

    一声“红姐姐”叫得红娘更是耳根子发红,不由按着那乱跳的心头暗想,

    “真是奇了怪了,老娘这么多年什么男人没见过,比他好看的男人也不是没见过,怎么他一声喊倒真要把我这心肝都喊出来了?”

    初时见他不过是喜欢他俊俏,只是隔了这么一晚,怎得心里头的滋味竟慢慢在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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