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来得及见到三全大师,我和恬馨就先在后院子里遇上了一个僧衣带血的年轻和尚。

    这人虽然受了伤,但神志还算清醒,他一见我们母女过去,这就很是虚弱地呻吟出声道:“请施主……见谅,小僧……路上……遭人暗算,不得已……才躲进……”

    我看他费力说话,随即忙过去蹲下身子为他把了把脉。还好这人只是刀伤,并没有明显的中毒迹象,倒让人松了一口气。

    刚一起身,恬馨这就忙上前问我:“额娘,这人身上有伤,现在该如何处理啊?”

    我缓缓转过头说:“馨儿,他身上的伤血流不止,你快去叫几个人来,好把他抬进病舍里去,千万别给耽搁了。”

    她听后顿了顿:“额娘,您还是要出去吗?”

    我笑着点:“馨儿,依你的医术,治疗此伤已绰绰有余。这个人来的也好,额娘不在,您就说我出门寻药材去了,他们也不至于起疑。”

    允祐他们早就派了马车在后门外等着,我一出去,便有一侍女迎上前来。听她恭恭敬敬地口称“夫人”,我这才放了心,随即和她一起上了马车。

    三全大师所在的庄子处于京城西南方,我们这家的医馆是在西北,算来也不是太远,两刻钟的时间便到了。

    这里是胤祺的地方,原以为他也会在,谁想刚一下车,允祐便低声对我说:“沐莲,五哥他今儿个还有别的紧要事务,所以便不过来了。三全大师现在客房之内,你若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进去见他吧。”

    我听了,心里一阵儿怅然,随后这才笑着问他道:“七爷,大师他……容易相处吗?”

    他愣了愣,接着忙又对我笑道:“沐莲,大师早已是耄耋之人,咱们做晚辈的,即使言语不当,他也不会怪罪的。只是佛门讲求顿悟,有的话他若没有说透,你也不要太过失望,日后说不定慢慢就会明白了。”

    我微微点头:“嗯,我知道。七爷,那我先进去了,有什么话,咱们随后再提。”

    说完,我轻轻迈步走进了客房。原想着三全大师会和电视上所演的得道高僧一般,谁想这人却是满头的白,除了那双眼睛颇有神采之外,竟和普通的老年人没什么区别。和尚不剃光头,想想都觉得有些奇怪……

    我见他看过来,立马就微微屈膝笑着打了招呼:“晚辈见过大师。”

    三全大师之前已听胤祺说过我的事,我们刚坐下,他就开口笑道:“老衲听闻女施主在二十年前得有奇遇,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此事?”

    这人从外貌上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僧人,嘴里却一声声地自称为老衲,我一听就忍不住低头笑答:“不瞒大师,今日晚辈前来,为的正是此事,还望大师能够指点一二,好解除晚辈这些年来心中的疑惑。”

    他听过,竟扬起头来呵呵一笑,慈眉善目地对我说:“这个好说,施主心有所惑,如果老衲能解的话,定当全力相助。”

    我略略一顿,然后这才低声道:“晚辈的故乡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不期然却来到了这里。现在最为关心的,就是……自晚辈来这里后,家乡原来的事情会当如何?原来的那个我是不是已经不在了?晚辈还想问问,在这里到底还能呆上多久?”

    听我这么问,三全大师先是沉吟了片刻,随后才笑着对我说:“敢问施主,你心里是想留在这里呢,还是想回到原来的家乡呢?”

    我愣了愣。若是初来这里,我一定会选择回到现代社会去。事到如今,我不但嫁了卷毛儿,连孩子们也都一个个地长大了。还有我们家宁馨,现在她还不到四个月,要我丢下这小妞妞离开,怎么也说不过去。

    心思一转到这里,我这就缓声低语答道:“大师,我在这里已经整整二十年了,也早就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如果要回家乡的话,也只能等诸事完全放心了再说。”

    他笑:“施主既然这么想,那老衲就不打诳语有话直说了。”

    我见他停了下来,这就也忙笑道:“大师请讲,晚辈一定洗耳恭听!”

    “世上诸事,皆有因果。施主的魂灵来到这里,虽然听起来有些离奇,但也该有一定的缘由。”说着,他便指了指眼前的杯子,“就像这杯茶水,如果旁边的茶壶里没有开水,它自然就是空的。”

    看他拿通俗易懂的例子打比方,我赶忙点头道:“大师,晚辈明白这个道理。不过现在我最为担心的,就是自己的灵魂会不会突然之间又回到了我的家乡,把这里的人、事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我满怀忧虑地说起了心事,三全大师的脸色也随着变得凝重起来:“敢问施主,最近身体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吧?”

    “大师,我是个大夫,所以身体一直都很好。”说完这个,我便顿了顿,随后才又低声道,“就是最近常常做梦,梦里的一切,大都和我家乡的人有关。请问大师,这个算不算是异常现象?”

    他听了,凝神思索了片刻,接着便立手正声道:“施主莫慌,老衲这里有一套‘探命识运石’,倒可以借此粗略地问上一问。”

    这人说完就伸手入袖,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小的灰色布囊递到我面前来:“施主,这套灵石共有九枚,你可以依着自己的心思,将它们随意摆在桌子上面。”

    我听过,忙恭恭敬敬地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囊,将这九枚灵石一个个窝在自己的手心。

    说实话,这些石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围棋大小的模样,色泽也如一般的石子。谁想等我刚把它们分成三行,依着二、三、四的数目排好后,一道紫色的光线忽地依石而生,照得整个桌面也亮堂起来……

    我看这灵石生光,立马惊诧地望向三全大师:“大师,这个……”

    他淡淡地笑,随后温厚地对我说:“施主,此乃双合之兆,主要是说你以后的命运、福祸,乃至生死,都和某一个人息息相关。”

    我愣怔了一下:“大师说和某一个人相连?那……会是谁呢?有没有什么特征?”

    三全大师听我这么问,立时便慈祥地笑道:“施主,这个老衲也不清楚。若想弄明白的话,也只得靠施主自己去领悟了。”

    之前已听允祐说过事未必能够透彻,现在三全大师这么说,我这便了然于胸地点点头:“多谢大师指点。不过……大师,我的魂灵侵占了别人的身体,所以一直以来都心生愧疚。原来的那个人,她到哪里去了?会不会是到了我的家乡去?”

    他听了笑:“施主此言差矣。原来那人既然魂魄离体,说明她的阳寿已尽。施主借其身体还魂,不过是在这里延续生命而已,何来侵占之说呢?”

    三全大师这么解释,我心里一下子就舒服了很多。那些问题虽然没有给出很明确的答案,但他能如此帮忙,我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是那双合之兆,我想了好久好久,直到重又回了医馆,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恬馨见我回来,立时便笑着低声对我说:“额娘,馨儿说您出去寻找药材了,他们都没有起疑心。”

    我一听,这就赶忙问她:“馨儿,那个病人如何了?他的伤怎么样,已经包扎过了吧?”

    她见我问,立马沮丧无奈地摇摇头:“额娘,我们刚帮他包好伤口,这人就急匆匆地走了。”

    “走了?”我微微一怔,接着便笑说,“好了,病人既然走了,那咱们这就也回宫吧。不然太晚的话,宁丫头又要哭翻天了。”

    恬馨听话地点点头,然后忙又问我“额娘,青海的战事如何?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啊?”

    我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青海之战,咱们一定会胜利的!”

    前些天卷毛儿皇帝已授年羹尧为抚远大将军,统领青海战事。昨日因为此人平定了郭罗克部的反叛动乱,接连着便又被晋封为二等公。等我为元寿种过痘从隔离的屋子出来时,朝廷的军队已经陆续收复了南川、北川等地,并彻底剿平了塔尔寺和郭隆寺等处的喇嘛势力。

    得到这样的好消息,我的卷毛儿丈夫自然欢喜不尽,还亲自到种痘的地方把我接回了景仁宫。

    这人以前提出过要为元寿冲喜的事儿,所以我便对孩子这边儿的事多留了几层心。这次借种痘之机,我和茹双一起为元寿重新调用了几个二十开外供日常使唤的大龄宫女。

    康老爷子在世时,后宫的侍女要到三十岁才能出宫。现在我看卷毛儿同志心情正好,这就趁势低声建议道:“胤禛,女人一过三十,生育的机会就不怎么大了。这些宫女有的从十三岁开始就进宫侍人,事事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差错,本来就很辛苦,若是再熬到三十岁出去,这辈子也算完了。你何不改改这个规矩,将出宫的年岁再往前提上几年呢?”

    卷毛儿听了笑:“沐莲,你这么想自然好,可这都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哪有说变就变的?”

    我看这人语中没有怪罪之意,随即忙挽了他的胳臂笑道:“胤禛,规矩都是随着情势慢慢形成的。自你下定决心清算亏空之事后,我们后宫也一直都在倡导节俭之风。宫女们平日的吃穿用度,若细细算来的话,就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再说咱们现还在守孝,后宫嫔妃也都是藩邸的故人,东西各宫的房屋根本就住不满。闲置下来的宫室,有的尽是一些无处可用的宫婢。她们尽不上力,又白白地困在这红墙之内。如果提早年龄放她们出去,这些人为了自己的终身,哪会有不愿意的道理呢?”

    他笑着扭扭我的鼻子:“你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也不怕口渴了?沐莲,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还是得仔细地考虑考虑才是。”

    我仰头看着他笑:“好,那你可要快点儿。以前我可在戏里面听过的,如果宫女们的怨气太深,就有可能直冲云霄到达天庭,上天也就会有一定的警示。你若是允了这个,她们和家人定会感恩戴德。更何况朝廷的部队大部分都是满人,他们若是知道自己的姐妹提前出宫,说不定也会为此更加奋勇地杀敌,青海的战事也能早早地结束呢……”

    与我相比,卷毛儿皇帝更是巴不得青海之战早日结束,好让老百姓休养生息,安生种田。再加上这人也颇为迷信,现在我一提功德之事,他当即便低下头认真地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这才抬起头看着我道:“沐莲,你觉得女人什么年纪出宫好呢?”

    我见他终于拿定了主意,这便也低下头想了想,过后才柔声问他:“胤禛,若是二十七八岁,对女人的终身倒不好,也显不出什么恩典来。太早的话,也有碍皇室后嗣繁衍,不如……咱们就在中间选一个好了……”

    卷毛儿同志心里早就有了谋划,我一说,他便轻声笑说:“沐莲,既然你也这么说,我看……就二十五岁吧,这个年纪倒比较适宜。”

    “这样好,”我看此事已定,随即缓缓倾身倚在他身上,“胤禛,听说青海那里打了胜仗,这是真的吧?”

    一提起好事,我的卷毛儿丈夫果然立马笑意满眼:“沐莲,这场战事我们是赢定了。今儿个我已经给他们下了指示,一定要用乘胜追击,彻底剿灭萝卜藏丹津部。”

    我看这人越说越激动,这就也忙跟着笑说:“胤禛,你放宽心吧,一定会成功的!为了这件事,你操了那么多的心,每日都睡不好觉,现在有了这么好的转机,我想后面肯定会越来越顺心的。”

    他听了,伸手抚了抚我的头,随后却又叹了一口气:“沐莲,这些天你不在,能让人开心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怎么可能呢?”我慢慢抬眼,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道,“平日都是我一个人在你面前晃来晃去的,这些天我不在,你岂不是清静多了吗?”

    卷毛儿同志无奈地扭着我的脸颊笑:“沐莲,我看你是越来越淘气了,都快赶忙咱们宁儿了!”

    我也嗔笑着摸摸他的脸:“什么淘气?我可不是小孩子!”

    他不以为然地笑着反驳道:“怎么不是?你比我小了那么多,在我眼里,有时还真像小孩儿呢!”

    说完,这人就又附耳过来低声说:“沐莲,今晚你到养心殿陪我吧。”

    我听过,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接着便柔声细气地问他:“我若去的话,会不会妨碍你处理政务啊?”

    “怎么会妨碍我呢?”他用下巴轻轻地蹭了蹭我的额头,“这些天都是我一个人在那里,夜间听着钟表滴答走动的空旷声,真是寂寞的很。现在你回来了,我啊,就又能安稳地歇息啰!”

    一个月没见,卷毛儿嘴里的好听话竟攒了这么一大筐。我心里虽然觉得欢喜甜蜜,但却还是微微有些疑惑,随即便调侃着出声笑道:“你是皇上,随便一招手,就会一大群人愿意扑过来陪着。你在我这里喊寂寞,有谁信啊?”

    他听我这么说,先是略略一呆,紧跟着就在我眼皮上轻轻地落下一吻:“沐莲,我知道你心里又在想什么。我对你说过,以后决不会再有别人,君无戏言,我自然就会努力做到,让你不再怀有疑心。沐莲,你真不愿再相信我?”

    “我相信你!”说着,我就很给面子地伸臂抱住他,“胤禛,我当然相信你了。等晚上把宁丫头哄睡了,我这就过去。”

    卷毛儿见我提起宁馨,这就也立马笑道:“沐莲,你若不放心宁儿的话,就带她一起过来吧,反正这孩子平日也常和我们在一起,有她在,咱们也好热闹些。”

    我听后笑:“这么长时间没见,刚才我也只抱了她一会儿。若不是这丫头睡了,我才舍不得放开呢!你若真不嫌她半夜吵闹的话,那我们娘儿俩就真厚着脸皮过去了……”

    “那就来吧!”卷毛儿也忍俊不禁地笑,“她是咱们的孩子,半夜吵闹也算不得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偶最近工作比较忙,所以更的比较慢,请亲们体谅一下了~~~~~~~~~~~~

    四四的信誉问题,以后如此,大家看着就是了,呵呵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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