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仪之却摇摇头,只将殷泰如何将倭寇引入宝庆寺大殿,揭发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又命倭寇追杀自己的经过说了,然后才道:“我只知道是那殷泰既勾结了倭寇,又勾结了天尊教,来与我作对的,至于其中的过程么,却是无从知晓。”

    他又想了想,说道:“想来那虞枚说敛一笔财之后,便准备逃亡扶桑,也是这殷泰从中联络。所以虞枚对这殷泰也是言听计从。”

    林叔寒颔首道:“这事我也是猜不透缘由,恐怕只有等哪天擒拿住殷泰,再亲口问他,才能知道吧。”

    林叔寒忽然话锋一转,说道:“然而今日这件事情闹得太大,以秋大人的身份,不知如何向皇上陈述呢?”

    秋仪之思索了一下,说道:“林先生这问题问得好。我想不如装聋作哑算了。待雨过天晴之后,恐怕地方官就会一级级上报,直达天听。到时候,若皇上下旨询问起来,我再见招拆招好了。”

    “哈哈哈!”林叔寒大笑几声,“秋大人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你别忘了,山阴县中还有一位大殿下的耳目。他虽然暂时被大人打发了出去,然而大人这么许久不在县中,又岂能瞒过他的耳目去?说不定大殿下现在已经在四处打探大人的动向了呢!”

    “那……那先生的意思是?”秋仪之问道。

    林叔寒狡黠地一笑:“以林某的愚见,一样要上报皇上,与其让别人说,为何大人不说?记得大人不是有秘奏直达天听的渠道么?这种事情上面不用,等到天塌了再用么?”

    秋仪之听了,顿时茅塞顿开,说道:“先生说得有理!就是这份奏章怕是有些难写。要知道,无论是圣女温灵娇,还是虞枚,这个……这个……在皇上那里似乎不怎么好开口。”

    林叔寒一笑道:“这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就是秋大人想说,皇上也未必有功夫听呢!我看,只要将天尊教在江南传播及其首脑勾结倭寇的事情,同皇上说了。至于这个虞枚是不是真的奉了教主的命令,他们又是如何勾结在一起的,等皇上问了,大人自可将你的猜测告诉皇上。皇上不问,大人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秋仪之凝眉道:“这算不算犯了欺君之罪了?若是有人弹劾起来,怕是不好收拾。”

    林叔寒又笑道:“这就是大人多虑了。所谓欺君,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是也。林某刚才说的两条,大人也未必有把握知道实情,暂时不报予皇上知晓,最多算是过于谨慎、不愿风闻言事而已,又哪里谈得上欺君呢?”

    “那温灵娇之事呢?”秋仪之幽幽地问道。

    林叔寒沉思了一下,又道:“大人同温小姐的情分……我也是知道一些的,自然不愿将她交给朝廷依律处置。然而好就好在这个温灵娇行事诡秘,除了大人几个亲信也未必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动机,也就无从弹劾了。”

    林叔寒喝了口茶,接着说道:“退一万步讲。大人私通邪教首脑,说也是欺君、不说也是欺君,这样看来,说不说也就无所谓了。”

    秋仪之细细想了想,终于说道:“看来也只能依着先生的意思办了。只是在下现在心乱如麻,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就有劳先生为我代笔,由在下誊写清楚之后,再送往京城好了。我看今日先生也劳累了,不如今日先打个腹稿,待改天养足精神之后,我们再斟酌斟酌如何?”

    林叔寒却道:“一篇文章么,又有何难?林某受大人一饭之恩,报之以一篇文章,难道还要今日拖明日么?况且林某几日没有动笔,正在技痒之时,我看笔墨都是现成的,不如我这就为大人拟篇草稿,供大人参酌吧。”

    说罢,林叔寒也不客气,就在秋仪之房间的书桌前,亲自砚墨展纸,挥挥洒洒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将一份奏章拟定好。

    秋仪之在一旁盯着林叔寒写完这篇文章,不禁击节叫好道:“林先生果然是落笔成文,在下在旁边看了,竟是一个字都改不动。唉!就我这笔烂字,誊写都是作践了这篇好文章呢!”

    林叔寒对自己的文章最是自负,秋仪之这马屁正拍得恰到好处,惹得他不禁得意地笑起来:“大人这是哪里话,你若这样讲,我今后还怎么敢给大人拟文呢?”

    两人正要继续寒暄,却听窗外传来一声惊惶的呼喊:“侄少爷,不好了,赶紧逃跑吧!”

    秋仪之听了一惊,忙推开门,四下张望,却见乃是这“华茂楼”的掌柜孙守谦,亲自从别院外头跑了进来,在向自己报信。

    秋仪之忙问道:“孙掌柜,你在嚷嚷什么呢?还叫我快报,难道是飓风又来了?”

    孙守谦满脸的惊慌,道:“侄少爷别开玩笑了。飓风来得快,走得快,早就没了。现在可是倭寇杀过来了,比飓风厉害多了!”

    “什么?”秋仪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复确认了一遍,“哪里来的倭寇?”

    孙掌柜还真以为是秋仪之没听清楚,提高了声音答道:“就是倭寇,从围堰那里杀将过来的。侄少爷别说了,赶紧逃命去吧!我也要跑了!”

    他这声话说得异常响亮,让别院之中秋仪之手下好几个连觉都不睡了,探出头来查看情况。

    这下秋仪之也算是终于确认了孙守谦的话,心中却是万分狐疑:所谓倭寇不是被自己在宝庆寺里头杀光了吗,怎么又从哪里冒出来,居然敢大举袭击明州城?

    于是他定了定神,说道:“掌柜的不要着急,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这种事情不清不楚就胡言乱语,是要出大乱子的。”

    掌柜孙守谦急得几乎要留下眼泪来:“这种事情能胡说吗?现在明州城里头都乱成一锅粥了,侄少爷要还是不信也简单,登上华茂楼顶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秋仪之眼睛一亮,说道:“好,我们这就登楼瞧瞧去。”

    没成想孙守谦又一把拉住秋仪之:“小人就随口说说,什么时候了,侄少爷还想着看热闹。赶紧跑吧!”

    秋仪之却满不为意,一边往华茂楼小跑而去,一边口中还在招呼:“小的们,都起床了,又有事情要办了。”

    他跑了一半,尉迟霁明却跟了上来问道:“叔叔怎么了?谁说有倭寇来着?”

    秋仪之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知道是这小姑娘的又想同倭寇交手了,便道:“现在还不一定就是倭寇呢,说不定是以讹传讹。要么你也赶紧随我去华茂楼顶瞧瞧去?”

    说罢,两人便一路往华茂楼而去。

    此时正是卯时未过、辰时未到之时,天正蒙蒙亮的时候,已有些起得早的客商,来华茂楼中用餐,许是他们听见“倭寇来了”的传言,俱扔下手边的美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明州城内好端端一座数一数二的酒楼,已是变得杯盘狼藉。

    秋仪之因同林叔寒商议事情,因而一夜未睡,跑了半路便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登上华茂楼顶,极目向楼下眺望而去,竟吓了他一大跳。

    只见明州城果如孙守谦所言,已是混乱不堪——远近又数十间房屋都被点燃升腾起浓烟,街巷之中无数百姓拖家带口昏头昏脑地就往明州城外乱跑,即便是在华贸楼顶上也能听见男女惊叫、婴儿啼哭和鸡飞狗跳的声音。又朝港口围堰方向望去,果然看见无数倭寇模样的人,或三五成群、或独自行动,在明州城中走街串巷,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秋仪之见到这副景象,心中又惊又恼,一句话不说,便回头下楼去了,正同孙守谦撞了个照面,却听孙掌柜说道:“侄少爷,我没骗你吧?倭寇来了,还不赶紧往城外跑?”

    秋仪之点点头:“孙掌柜消息果然灵通。倭寇确实是残忍无比,掌柜的赶紧拿好酒楼账册、地契,这就遣散酒楼一切人等,叫他们不要贪恋财物,逃命要紧。”

    孙守谦点点头:“那侄少爷就赶紧同我们一起跑吧,我在乡下还买了间别墅,正好能供少爷避一避风头。”

    秋仪之摇摇头:“孙掌柜自己逃命就便罢,不必管我,我手下养了十来个勇士家丁,今日正好试试他们的锋芒。”

    孙守谦听了顿时一惊——大东家周慈景的亲侄子要是在这里有了个三长两短,自己是万难交代的过去的,赶忙高声阻止道:“侄少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然而他话音未落,秋仪之已然带着尉迟霁明跑远了。

    华茂楼别院之中,秋仪之手下众亲兵听到命令,不管身上疲惫,已是穿戴齐整、整装待发,就连温灵娇和荷儿也各自换了身劲装,站在一旁等候秋仪之号令。

    秋仪之见了高兴,便道:“方才我已同尉迟霁明登楼观看过敌情了,倭寇来人众多,总有三四百人,可谓人多势众……”

    众人听了,都以为秋仪之要下令众人护住林叔寒、温灵娇等人这就撤出明州城,却听话话锋一转道:“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大汉男儿岂容他们在此猖狂?我方才已看清了明州府衙及驻军位置,我等这就前往,同明州州牧及军中郎将,一同商议剿灭倭寇办法。”

    他又朝林叔寒和温灵娇扫视一眼,说道:“明州城街巷甚窄,我看只要护住两头,林先生和温小姐、还有荷儿姑娘,在下自可保证安全无忧。不知几位是否愿意同在下一同行动?”

    林叔寒和温灵娇自然没有异议,分别答应了。

    秋仪之十分满意,随即将队伍编排妥当之后,携带应有之物,便出了华茂楼别院。

    倭寇来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明州城上下。

    城中百姓听到这样的紧迫消息无不扶老携幼往城外逃避。虽然明州城中百姓人数众多,总在四五十万左右,却好在没有城墙,因此疏散速度倒也不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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