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

    周群一个人独坐在乔治西餐厅中,将妖娆的背影印在路边的透明玻璃窗上,宛如一道街边最艳丽的风景。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隐隐约约的体会到柳琴为什么总是喜欢到这里来喝咖啡,因为只有当她一个人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看着外面纷纷扰扰的红尘,她能体会出一种出尘的宁静。尤其是当她想起外面红尘世界的各种烦心事时,她更加会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该怎么办?”她抬起头来,问着对面含笑的女人。

    柳琴注视着面前这个让唐川思之念之的女人,她有时候总会在想,如果周群没有失去那一段记忆,那又会如何?她和唐川会在一起么?

    如果她和唐川在一起了,那我和唐川之间又会怎样?

    这个问题像哥德巴赫猜想一样困扰着这个聪明漂亮的女人。

    在生活中,每一个人都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难题,在外人看来,他们就光鲜亮丽得就像一杯五光十色的红酒,可红酒这酿制的困苦过程却没有一个人想去关心了解。

    周群啊周群,你可知道,你的失忆,是你的不幸,而是我之大幸!

    周群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她的婉转峨眉,她的玉貌花容,她的靡颜腻理,有时候柳琴甚至都会有些羡慕与嫉妒,这个女人在经历了生杀魂这件事情之后,她身上的气质在慢慢的改变着,有时候她的眉宇间不经意散出的淡淡哀愁简直让任何男人都无法阻挡。

    “我该怎么办?”周群又一次轻声问着“我该答应他么?”

    周群很喜欢和柳琴说自己的心事,一来,这是一个聪明到了极点的女人,她似乎永远能洞悉对方的心理,从而说出他们最想听到的答案,然后开导他们,重新给他们信心与活力;二来,周群这个女人卓尔不群,艳压群芳,又哪里肯有女人做她的朋友,做她身边的陪衬物呢?

    也只有柳琴这个淡雅如菊的女人能在她身边,依靠着自己温婉如水的气质与她不分高下,结伴而行。

    柳琴微笑着看着她:“你爱他么?”

    周群愣了一下。

    我爱他么?

    呵,这个问题真是傻啊,我怎么可能会爱李东阳……

    可我问的问题就不傻么?

    周群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柳琴的一个反问其实已经让她自己找到了答案。

    苏格拉底最让人崇拜的地方就是,他永远都是用提问来回答对方的问题,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他有时候更像一个雄辩家而不是一个思想家哲学家。

    眼前这个女人最让人敬佩的就是,她永远都能一眼现问题的最主要矛盾所在,然后用一个温柔得让你心神俱醉的笑容说出一个反问句,然后引导着你自己去寻找答案。

    既然我不爱李东阳,那我就直接拒绝他好了,为什么要烦恼呢?

    我到底在烦恼什么?

    是因为小川么?

    我和他不可能的啊……

    如果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就拒绝他,这样对李东阳很不公平啊!

    而且,他那样的条件,不会有女人拒绝的吧?

    周群呆呆的想着,忍不住痴了。

    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在你想做的事情和你不得不做的事情之间永远有一个两难的选择题,鱼和熊掌永远不可兼得。

    女人可能这一辈子都不结婚么?

    可能,但是周群不愿意做这样的女人。

    她憧憬着自己也能遇到一个让她抵死缠绵,让她辗转反侧的男人,然后有一段凄美得令人柔肠寸断的爱情。这样,做一个女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白活一次。

    可这样的事情可能么?

    这是生活,这是油盐酱醋茶,这是酸甜苦辣咸的生活,女人终究还是要结婚的。

    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他可以没有亲情,没有爱情,可他不能不没有事业,因为对于男人而言,没有事业他就什么都不是。

    可对于女人而言,她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可以没有亲情,可以没有朋友,可以没有事业,可她们不能没有爱情,不能没有家庭。不管她们再怎样潇洒放荡,再怎样浪迹红尘,终归有一天,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当她们红颜渐老,当她们孑然一身蓦然回的时候,她们会突然之间现,她们是多么的渴望在这个纷乱的红尘中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盏温暖安静的台灯,有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可以让她们依靠,有一个可能不算高大,但足以支撑起她身体重量的背影与她搀扶着,一起跑完人生这一场“两人三足”。

    周群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在虚无缥缈的浪漫与伸手可触的现实眼前,她现在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答应,或者不答应?

    周群很清楚的明白,像李东阳这样的男人,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就算她不答应,相信会有无数的女人争先恐后的答应。

    “我该怎么办?”周群痴痴的再一次说出这句话,像是在问柳琴,又更像是在问自己,眼神无比迷茫。

    柳琴看着她,心中暗自苦笑。

    是啊,你问我,你该怎么办?

    可我又能问谁去,我该怎么办?

    只有当他的身影不在我的生活中出现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样,就像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三个可怕的流氓。

    也许,我的一生都在等待着他的出现。

    现在,他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我跟他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我二十五岁了……

    柳琴举起面前的高脚杯,凝神看着杯中红酒折射出的流光溢彩,她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有些感慨,有些无奈。

    她举杯,将酒一饮而尽。

    ……

    我该怎么办?

    宋佳魂不守舍的在大街上游荡着,她毫无目的,毫无方向的信步走着。

    一边是家庭,一边是爱情。

    我该怎么办?

    人生中总是在一些关键时候面对一些关键问题,这些选择让这个高挑的美少女觉得自己像被人硬生生地撕裂成了两半,血淋淋,不忍目睹!

    如果现在需要她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唐川的性命,那少女一定会毫不犹豫,含笑赴死。

    可人生之所以痛苦,人生之所以坎坷,就在于人们的选择往往不会仅仅只是为你提供几个单纯的答案。

    在这些答案的背后牵连着人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各种牵挂与联系。

    是啊,我能为了他而献出自己的一切,可是我能为了他而与父母断绝关系么?

    爸爸妈妈不可能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而我也不可能抛下他,一个人孤独的流放到另外一个城市,从此与他再难见面。

    宋佳的手指用力的绞在一起,不见一丝血色,仿佛她紧揪着的心。

    少女抬头一看,四周碧落月色清明,她不知不觉的就已经走到了同周村。

    这是她的心在指引着她。

    唐川,你回来了么?

    少女无声的轻轻呼唤,仿佛夜幕幽幽的月色,哀婉幽柔。

    我好想和你说说话,我好想看看你的脸,只有这样我才有信心才有勇气去和我的父母说一声:不!

    你知道么,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少女缓缓的走过同周村的矮桥,脏水河的污秽味道与不远处垃圾堆的恶臭味混杂在一起,让人直欲皱眉避走。

    可是宋佳却茫然不觉,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这里是我在绝望中看见他身影的地方,这里的一花一木都仿佛有他的身影,这里的一石一砖都仿佛像少年削瘦坚毅的脸颊。

    少女总觉得自己似乎只要一回头,便能像一个多月前一样看见少年从地平线处缓缓的走来。

    她走到楼上,来到唐川的家门口,少女抬起手,抱着万中而一的希望想敲敲门,似乎只要她敲了,少年便会拉开门扉,对她露出一丝温暖的笑容。

    少女的手停在半空,又颓然跌落,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上一次她没有在他的家门口等到他的出现,这一次同样也不可能。

    只有当一个人的心思全部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才能体会到这种百转千回的哀愁,才能体会到这种蜡炬成灰的相思。

    隐隐约约,少女听见附近有人家中传出周华健的《天下有情人》:

    爱怎么做,怎么错,怎么看,怎么难,怎么教人生死相随。

    爱是一种不能说只能尝的滋味,试过以后不醉不归。

    等到红颜憔悴,它却依然如此完美。

    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够体会?

    爱是一朵六月天飘下来的雪花,还没结果已经枯萎。

    爱是一滴擦不干烧不完的眼泪,还没凝固已经成灰。

    等到情丝吐尽,它才出现那一回。

    等到红尘残碎,它才让人双宿**。

    ……

    唐川,你听见了么?我很想你!

    宋佳站在唐川的家门口,痴痴的听着这荡气回肠的歌曲,眼泪不自觉的流淌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少年家门口的,她像丢了魂,失了魄,她的人像是站在奈何桥畔,一个又一个的看着从身边经过的孤苦亡魂,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能陪她一同双宿**的身影。

    可就当少女来到村口的矮桥上时,她却突然现对面缓缓走来另外两个窈窕的身影。

    周群和柳琴并肩站在桥头,惊讶的看着桥另外一头的宋佳。

    她也是来找他的么?

    三个人同时这样想着。

    两个女人和一个女孩就这样隔桥相望,不自觉的已经是痴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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