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在身后的模特母亲并非全盛。
它似乎受了些伤,始终没有拉近与陆离的距离。
这也是离开午夜城的第三天它才出现在车队后面的原因。
如果有一匹比菌毯马快的坐骑,陆离也许能轻而易举甩开它。
大姐头暂时还不能抹除印记——抹除过程会被模特母亲感知,如果发狂,荒野上陆离无处可藏。
必须等到靠近被标注“植物栖息地”的区域。
如果那里有一片能遮挡视野的树林的话。
“绕开那个土丘!”
兜帽里的大姐头忽然尖叫。
离他们很远的前方,一片丘陵般的地形突兀浮现荒野之上。
陆离没问那里有什么,远远绕开丘陵。
离得足够远时,陆离回头望向身后。
代表模特母亲的沙尘没有绕开丘陵,径直撞进丘陵。
弥漫沙尘阻碍了视线,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簌簌——
陆离放缓脚步,垂首落向荒野上随处可见的碎石。
碎石在战栗,迸溅起淹没脚踝的灰尘,隐约震动从丘陵方向传来。
“它们杀不死首领!笨蛋快跑!”大姐头揪着陆离脖颈大叫。
陆离收回视线,继续奔跑。
“那是什么。”
“大蚂蚁的家!”坐在兜帽里的大姐头像是骑在马背上,上下颠簸:“你要跑不动了!”
“可以。”
陆离放缓变得急促的呼吸。
末日启示书加强的速度耐力同样翻倍,保持急速不会坚持太久,但跑步三十里不算无法承受。
就像大姐头说的,丘陵杀不死模特母亲。沙尘不久后重现,只是拉开了些距离。
荒野中危机四伏,幸运的是航线会被维护与清理,模特母亲的首领气息威慑驱赶周围宵小。
长途跋涉三十里,追杀陆离的模特母亲拉近到能隐约看到它的轮廓的距离,而远方地平线,一片轮廓浮现。
好消息是植物栖息地存在森林。
坏消息是森林是墨绿色的,它们……活着。
墨绿色的森林浮现晦暗阴郁的褐色大地之上,犹如一团生命的它们突兀存在与死气沉沉的荒野中。
贸然闯入神秘诡异的未知森林似乎不是个好主意。
“我们能进去吗。”
陆离喘息着,黑色眼眸凝视墨绿色森林深处。
“不知道!”
陆离对植物栖息地并非完全陌生:努诺·亚历山德罗维奇的诅咒来源。
除了踏入森林,陆离还有另一种选择,前往又一个三十里外的落雷堡旧址。
那里虽随怪异时代到来而被毁灭,但废墟还在,只是可能有怪异占据其中。
而且陆离继续能抵达那里也接近力竭。
“准备帮我抹除印记。”
陆离低语一声,迈向植物栖息地。
墨绿色的幽暗林影静谧无声。周围树木在呼吸,它们确实还活着。
茂密树冠遮蔽天空,脚下松软的腐烂泥土混杂着落叶,陆离悄然无声在林间穿行。
兜帽里的大姐头取下扭曲面具,扣在陆离后脑。
陆离右手手心忽然发烫。摊开手掌,一只蜷缩着,蜘蛛般的印记缓缓从血肉下浮现皮肤上。
此时此刻,一道刺入灵魂般的尖锐尖叫从外界传来。
奔跑的陆离踉跄,险些跌倒。
模特母亲愤怒嘶吼,它察觉到印记正被破坏。
蜷缩的蜘蛛印记缓缓醒来,伸展八肢,显露身躯上那颗与模特相同的脸孔。
它似乎发现皮肤上陆离的注视与迫近的危险,发出比模特母亲更尖细微弱的尖叫,窸窣迈动纤细八足沿着手掌爬上手臂。
嘭。
在它爬上肩膀前,陆离左手按住蜘蛛印记,将它囚禁于掌心。
“它不是印记,是寄生!”背后响起大姐头的尖叫。
模特母亲执念追杀陆离的变得清晰:它在用陆离的身体孕育子嗣。
“清除要多久。”陆离低语。
幽静森林中,一切响声都不自觉放缓。
也许有怪异栖息在这片森林,也许这片森林本身就是怪异。
“……好了!”短暂停止,大姐头惊诧喊声传来。
与此同时,一抹人性涌入陆离身体,倏然将他拖拽进死亡回溯。
……
回荡街道上的钟声渐渐消散。
只有油灯亮起的幽暗小屋,一位妇人悄然放下编织一半的篮子,轻轻来到床边,温柔凝视熟睡中的小女孩。
似乎因为母亲的过久注视,小女孩长睫毛颤了颤,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
那双铅色眼睛令陆离记忆犹新。
模特。
她曾经也是一名人类吗?
小女孩的醒来让妇人陷入慌乱,她惊慌的伸手去捂女儿的嘴巴。
尚未被死气弥漫的浅色双眼善良地看着母亲,无知的小女孩露出笑容:“妈妈——”
妇人伸出的手掌按在温热的空荡床铺。
陆离看见晶莹水花从妇人眼眶涌出,而它最悲伤的时刻,是化作泪水时。
……
回归现实的陆离踉跄站稳。
他听见夹杂悲伤的愤怒嘶吼与树木倒塌声,模特母亲闯入了植物栖息地。
首领怪异是否是模特的真正母亲?
似乎遭受寂静之时袭击的模特为什么会成为怪异?
“印记没啦!”
大姐头的喊叫唤醒思绪中的陆离。
不再继续深入植物栖息地,陆离转向,沿着森林边缘奔跑。
一道黑色鞭影突然身前抽来,陆离偏头躲避莫名袭击,听到兜帽里的大姐头尖叫:“坏树在攻击我们!”
陆离环视周围。
森林忽然活了过来。
它们被闯入者惊醒,晃动着树干,挥舞着枝条,触须般纠缠而来。
大姐头被一根树枝缠绕拎起,胡乱挥舞着手脚被带出兜帽。
陆离跃起抓住大姐头的腿,但没能将它拽下来。
撕拉——
撕裂声中,腿部缝线裂开,大姐头的布偶身躯险些被扯断。
“好疼!”
大姐头发出痛呼。
陆离松手,落下的他被无数枝条卷起,缠绕,勒紧。
“母亲救——”
啪!
林间突然响起清脆抽打声,枝条们纷纷退去,陆离和尖叫的大姐头摔进松软泥土。
一道双脚陷入腐烂泥土的轮廓站在不远处一颗粗壮树下,手里抓着一条鞭子般的细长树枝。
破烂麻布纱布般层层包裹身躯,只露出生长在头顶,鹿角般的枝杈。
风吹过树林般的沙哑低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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