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静静地照在金洲大地上,万籁俱寂,尽管到处都留下了神州站科学考察队活动的足迹,但整个平原看起来依然像是一只巨大完整的比萨,还没有人能拿起刀叉来切割享用。金甬波站在神州站的后山的小山丘上,眺望着远处,感叹着,人类要走的路实在太漫长了。

    自魏中华率队离开后,她和俞志广的新婚蜜月才算刚刚开始,但他们享受不到地球上的新人那种浪漫而甜蜜的时光,他们最奢侈的是忙里偷闲之中,俞志广陪着新婚妻子在附近的小山岗上漫步,相伴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沙漠和石砾,他们显得多么渺小和脆弱啊。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唯有他们相互亲密地牵着手,显示出这个世界上还有生命和情爱。淡红的光线把他们俩的身形拉得长长的,象一个硕大的英文字母h,一直投在几十米远的地方,被变形被凝固。

    好一对温馨而浪漫的夫妻啊!远处从蔬菜大棚里走出来的黄伟宏,看到这一幕,默默地驻足观望了一会儿,但心里感到格外孤独和寂寞。上一次魏教授他们离开基地,留下的也是他们三个人,但今非昔比。以他和金甬波为主的角色眨眼间成了俞志广,自己则成为一名局外人,一名看客,可笑啊,他只能以拼命工作来抵消这种尴尬和凄凉。

    金甬波并没有察觉远处的黄伟宏在关注着他们,她有时还跟俞志广依偎起来,虽然隔着火星服没有皮肤被抚摸的感觉,但她能凭第六感感觉到来自俞志广的爱意。她的腹部已经鼓得很高了。现在她能勉强穿得上原来的衣服,再过二个月估计连火星服都套不上了。本来为了肚子里的婴儿,俞志广是不让她暴露在天外,虽然火星服绝对防辐射,产生的韧致辐射的含量也远远小于过去液晶屏幕的辐射,但爱子心切,宁肯迷信,也不相信科学数据这玩意儿。

    但金甬波不干了,她是医生,她坚持相信科学,她据理力争地说:“再过二个月,我就不能来野外漫步,看夕阳看风景了,所以现在一定要抽时间出来走走。”

    俞志广也说服不了她,只好由着爱妻,但也提出了一些限制条件,规定了时间和次数。譬如,只能在清晨或傍晚阳光最弱最温柔的时刻,一天累计时间不能过一小时。

    可金甬波得寸进尺,还狮子大开口地跟他说:“我想去奥林匹斯山,我还想去水手谷走。”

    她的话把俞志广整个人听得傻掉了,他都没有奢望去那些地方,一个孕妇竟异想天开。其实这不奇怪,就跟她这会儿要吃酸的,过会儿说不定喜欢吃辣的一样,情绪也是随时变化的。

    俞志广对于妻子的要求,没有任何反对,笑了笑,顺着她说:“好好好,以后我一定陪你去。”

    以后?金甬波突然心里想,以后,以后我也不知道会怎样,难道以后真的跟这个男人做一辈子夫妻?魏教授美好的1号计划已经推出了,她将有可能轮流地给每一个男人做妻子。

    事实上,她成为俞志广的妻子后,她的心就跟股票一样,随行就市,不再死抱着老的观念。地球上那种伦理道德,也在她的心目中悄悄地退化,而一套为了适应火星的道德观念正从她的心里形成。她是关键人物,只要她的观念成为火星上独特的观念,其他人就一定会跟随着改变,共同来适应火星生活的观念。甚至正在渐渐形成新的道德,新的伦理,新的风俗,新的传统。俞志广强i奸了她,有破坏了她贞洁一说,而以后对女人,特别她即将出生的女儿,是否存在着这样的贞洁,这是一个谜。

    要是当时俞志广不强i奸她,这件事也早晚要生,只不过换一种方式而不叫强i奸而已。

    不过无论如何,她已经成了俞志广的妻子,没有理由再去怨恨俞志广。

    她和俞志广结婚以来,凭火星上的天地良心来说,俞志广待她是不错的,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贴心照顾。俞志广尽管很忙,而且自感到身体变差的情况下,总会抽时间陪她在一起,说说话,换上魏教授就可能做不到。除此之外,俞志广总会帮她洗洗衣服,烧烧菜什么的。

    每次要过夫妻生活,俞志广从来不强迫她。有几次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拒绝了他,俞志广就一个人听话地爬到上铺睡了。结果有一次她感觉他在自慰,她回过头来想想,是自己做得不对,就重新把他从上铺叫下来。她也确实需要这种生活,而且俞志广毕竟有经验,总能让她满足。

    现他有自慰这一事件后,只要俞志广提出来,她很少有拒绝他要求的事件,如果拒绝,她也会好好解释一番。但在这种事上,俞志广的要求似乎并不高。

    她也多次想过,俞志广之后,谁来接替呢?她又会替哪个男人生孩子呢?这人选虽然主要是由她选择和决定,但魏教授曾向她通过气,最重要的是看当时那个人的健康状况来决定。

    想到这点,她会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因为她最先想到的人自然是魏教授,也是她最愿意的。她最不欢喜通过人工授精的方式来替魏教授生个小孩子。

    她也会想到黄伟宏,她结婚后,遇上黄伟宏,他的嘴巴上依然会不时地对她露出“胆子育“的绰号来。金甬波则嘻嘻一笑,用手指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说:“没规没矩,你老婆还在我的肚皮里,不叫我丈母娘,以后看我还会把女儿嫁给你吧。”

    “除非你永远捂着,否则我会象王老虎抢亲(1)一样,抢!”黄伟宏振振有词地说。

    “你现在叫我姆妈吧,你是我的女婿,以后就不用这么吃力抢了。”她突然回忆起刚到火星的第一天早上,弄早餐的时候,她曾对他开玩笑地说过:“总会有一天会让你叫我姆妈,”没想到这话到今天,竟应验了。

    黄伟宏一开始也被金甬波的大笑,笑得莫名其妙,后来突然明白过来,也跟着笑起来了,但他笑的是一种无奈。

    人与人之间就是有一种奇怪的关系,有时是朋友,有时又可能成为敌人,而对于黄伟宏和金甬波曾经的同事加恋人,将来却成了岳母和女婿的关系。再往深处一想,看来在将来这火星世界上,人之间的关系确实有点不可思议,甚至有点乱了。

    俞志广和金甬波回来了,黄伟宏已经等在餐厅里了。站里就剩下他们三人,所以经常聚在一起吃晚饭,其余时间各忙各的。

    金甬波才坐下,她肚皮里是一连串的跳动,她知道一定是小家伙不安分了,她笑着对丈夫道:“你的女儿提意见了。”

    “真的。”俞志广惊喜地说,“让我听听我女儿的声音,”他边说边过去,跪在地上,将头伸过去,金甬波捋起衣服,俞志广把耳贴在她的肚皮上。

    “噢,真的,她在动。小黄,她真的在动。”他象初为人父的样子说。确实以前他老婆怀孕和生孩子的时候,他基本上不在身边,体会不到将要为人父的那种感觉。那时正巧他去了南极,考察了半年,回来后小孩子快满月了。

    “你也来听听。”金甬波鼓动着黄伟宏:“这是生命科学,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是的,你也来听听。”俞志广也顺着老婆的话说。

    “这,”黄伟宏觉得不好意思,我怎么能把耳朵随便地贴在丈母娘肚皮上呢。

    俞志广倒很大方地拉了拉黄伟宏的胳膊,说:“没关系,来吧,里面是你的老婆在招呼你呢。”

    “算了算了。”黄伟宏红了红脸,谢绝道。

    “你敢不听你岳父的话?”他们一起又调侃了黄伟宏一番。

    他只是冲他们嘿嘿地笑了一笑,没有说什么话。

    “好,你们很辛苦了,就多吃点菜吧。小黄的菜种得好,我炒得也好。”金甬波打圆场地说。

    “你们吃吧,我肚子有点问题。”俞志广突然捂着肚子朝卫生间跑去。

    (1)注:《王老虎抢亲》是一出越剧传统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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