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魏教授和黄伟宏一起来,他们端来了容易消化的饭菜,这是魏中华为金甬波专门做的。魏教授进来后,先观察了一下监视器,觉她的体温是37.9,其它都正常。

    金甬波没有了胃口吃饭,她说有点怕冷。魏教授现她的脸色,略带点苍白,不似昨天初为母亲时所带的那种美丽的红晕,心里不免有点担心起来。按照一般症状来看,轻微的热怕冷也会有的。

    这里的医疗条件和设备是国际上最先进的,它跟地球上是联网的,换句话说,地球上能远程控制这儿的腹腔镜手术。所有腹腔镜器械都是通过机械手跟计算机连接。这火星上解决不了的问题,关键点,难点,完全可以由地面上的医疗专家亲自来处理。

    当然这里有一个时间滞后问题,但两端都有一个时差转换器,就是一种类似于储存器的仪器。地球上收集到火星上的信号后,先暂时集中储存,完整后,专家处理,处理完毕后,就集中送至火星。火星上现场的医生则通过这一系列信号,再按动按钮,进行*作。于是使每一节的手术过程能连续起来,不至于每时每刻都要中断,等待下一节的*作。

    而现在与地球失去了联络,这些功能就成为摆设了。要命的是魏中华对妇科病的临床经验还是薄弱的。

    此刻魏中华最担忧的是产后感染,虽然他知道这属于妇产科很普通的一种病,但治不好后果往往是严重的,能给产妇带来休克,甚至生命危险,在火星上更加不好预料。特别是经过胎盘早破,会阴侧切,感染的可能性就大。

    魏教授昨天已经对下来的胎盘进行了分析,胎盘早剥是肯定的,幸好比较轻微,约有四分之一面积出现了血斑。他把胎盘,脐带及脐带血都冷藏保存起来了。

    他不放心地对金甬波说:“小金,你不介意吧,我想马上给你做了一次检查。”

    “魏教授,你不要顾忌,你尽管检查吧。”金甬波毫不犹豫地把腿分开了。

    她的*早在分娩的时候,已经没有秘密可言,所以她不再羞愧了。再说她曾经都有把自己的第一次献给他的念头,因此从心理上,她是愿意把自己的**向魏中华开放。

    从侧切的伤口来看,看不出有红肿的现象,那么问题主要在子宫内部了。因为这儿没有专门的妇科宫腔镜,魏中华就用微型的腹腔镜来替代,但只能检查到子宫内的大部分情况,还有少部分死角难以观察到。但所观察到的地方,出现了轻微的红块,即有炎症。他虽然动作尽量轻柔,但还是把金甬皮的伤口碰痛,痛得她咧了嘴。

    因为检查不彻底,所以魏中华想再通过血常规来检查,查一查白细胞是否增多;另外再做一下细菌的培养,才能确定哪种感染,来对症使用哪类抗生素。

    他给金甬波抽了血。抽完血,魏教授劝她吃一点东西,可以增加点抵抗力。金甬波摇摇头。

    俞志广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魏教授就端起饭碗劝她,她才勉强地张开口,魏教授喂了她一些饭粒。她勉强地吃了四五口就不想再吃了。

    看来金甬波真的病了。血常规很快出来,白细胞明显增多,有5ox1o9/升,(1)说明有细菌感染了。魏教授给她挂了瓶盐水,暂时先用最新的广谱抗生素(2)。

    同时,魏教授准备使用另一个医治方案,就是腹腔镜治疗。通过腹腔镜观察,直接把抗菌素注射到她的子宫内膜上,然后用纱布覆在上面,就象一个人的手上生了一个疔疮,用拔毒膏敷在皮肤上一样。这个方案就要让金甬波受罪了。魏中华有点于心不忍。

    但金甬波咬咬牙同意了。

    一个人病了,就同一个家庭一样,整个家就乱套了。现在的神州站再加上那个小家伙,就更加乱了。因为金甬波高热,用了抗菌素,母乳不能再喂了,所以他们还得准备为婴儿熬米粥,把米粥的最上层留给婴儿。因为从昨天起,俞志广没有好好睡过觉,所以这时由黄伟宏来接替他,让他回去碰碰枕头也好。

    到了晚上,金甬波的体温突然升高了,竟将近三十九度,广谱抗生素竟无效!子宫内膜上的红斑在继续增多加深,魏中华所采取的所有措施,所有方案都意味着无效!

    就象沙尘暴来了一样,金甬波的病情突然暴了。

    …………

    魏教授心急如焚,他一会儿在化验室里,一会儿在病床旁边,一直没有空闲过,虽然疲倦不堪,但没有任何睡意。在化验室培养基上除最先培养出来的大肠杆菌外,还有许多细菌要在明天才能有结果。单是大肠杆菌不可怕,用广谱抗生素就能有效果。但细菌培养出来后,针对需氧菌类和厌氧菌类这二类在火星上变异的情况,就复杂了,只能按实际情况作出相应办法。而这一点,魏教授又不能预料。

    魏教授开始回忆整个的分娩过程,如果是由于自己的疏漏造成她的产后感染,那么他就不能原谅了。自己应该预测到在火星上分娩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据公开的信息来看,美国都没有过成功的实例,自己怎么能轻易地揽下来呢?也怪金甬波的怀孕一开始就显得太顺利,声波检查太正常,直到后来的所有孕检也都正常,这给了他一个错觉,以为在火星上生产跟地球上没有多大区别。

    他一再回想着,也想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失手,分析结果是,造成金甬波感染最大的可能还是侧切感染,和分娩时的子宫感染,这二个环节最容易出问题。因为有了伤口,有了给那些疯狂了的细菌可以入侵的条件和机会,那些细菌比地球上疯狂。上次俞志广吃坏了肚皮,不就是要了他的命?

    如果一定要说失手的话,就是他这么多年没有握过手术刀,没有接触过这么一大滩血,但他自认为还没有到了生疏的程度,做这个小手术还是绰绰有余的。就象一个游泳运动员,永远不会忘记游泳一样。

    但是她到底如何感染的呢?

    消毒,麻醉,剪切,清理子宫和产道的血污,和伤口纱布,抗菌,等各个环节没有一点做得不好啊,然而事实摆在面前,她还是感染了。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明天的处理依然无效的话,接下去怎么办?火星上的药品应该是最先进最高效的药物,每次从地球上带来的都是经过筛选过的,都是国际上最好的药品,比地球上每个普通人使用的都要好。

    那么,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染呢?这可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啊。如果无效,这难道就意味着她不可救药了?

    他一想到这,心里一寒,整个身体不禁哆嗦起来,如果火星上少了一个人,特别是少了金甬波,那么就等于宣告他的心也就死亡了。他现在感觉到金甬波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如此地高,是无法用其他的任何精神或物质所替代,这可是他心爱的女人啊。尽管目前她是别人的妻子,但他老早把她当作自己精神上的妻子了,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就常常想到她;在身边的时候,他也是想到她;甚至在夜晚自慰的时候,更是想到她,这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他独自在实验室的时候,观察培养基的时候,眼泪就夺眶而出,这培养基上的细菌好像是他的一双手,这双手此刻成为了刽子手。同时他多么希望这些细菌变得友善一点,至少变得温柔一点,温柔得像地球上的细菌那样,他就会满意。他情愿自己此刻就变成这些细菌中的一员,就一定会去说服和恳求其它细菌不要对她的皮肤,对她的血液,对她的细胞进行攻击了。或者不要再变异,与她的生命和平共存,只要让她健康地生活,让她健康地去爱,自己成为细菌有什么不可?

    深夜,他又悄悄地去看望了金甬波,她的体温继续在上升,达到三十九度。他明白她的感染肯定是不可控制。如果二十四小时后,再展下去的话,必须对她进行腹腔镜诊治,甚至实施子宫切除手术了。

    切除子宫不仅仅是伤害了金甬波,而且也影响了1号计划的实施,没有子宫,她就不能怀孕,不能怀孕,火星上的人就不能很好地繁衍下去。俞荧儿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但不能把赌注全押在才出生一天的婴儿身上啊。

    但生命,在火星上的生命,在目前情况下,比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要显得珍贵,每个鲜活的生命不能有丝毫闪失,当务之急,他必须考虑要全力保存生命,而不是以后的1号计划。所以他的主意已定,如果为了保住生命,一定要切除金甬波的子宫。

    这是一件大事,切除子宫不仅要经过金甬波本人的同意,也要经过其他的队员同意。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她的子宫属于全体人类的,它蕴藏着火星民族,火星人类,因此这一决定必须要慎重再慎重。

    切除和不切除都是一件难以能够一锤定音就好决定的事,如果迈错了这一步,他魏中华不仅要承担了失职的责任,而且会成为一个人类历史上的最大罪人,他感到肩膀上的压力更加重了。

    他从来没有为了一件事这么犹豫过,明天切除子宫这件事,他琢磨着如何跟金甬波开口,无论转弯还是抹角,婉转地说出这一事实,金甬波会不会接受,会不会受到沉重打击,这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难事。

    他不敢跟金甬波开这个口,因此想先跟俞志广谈谈,让他心里有一个思想准备,再通过他的口去跟金甬波透透口风,这样也许会减弱她的心理压力,起到一个预告作用。因此他想先争取俞志广的立场。

    但在他抬脚欲走出化验室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俞志广的那张化验单。他感到他和金甬波的那张有点类似。他立即在电脑中找到俞志广的化验单,他把他们那两份化验单进行了对比,现他们感染的不过都是普通的细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然而在俞志广那张血液化验单的备注栏里,注着:可能有噬菌体(3)存在,待查。

    他对这些细菌进行了计算,吃惊地现这两份化验单中,需氧菌和厌氧菌的总体比例几乎一模一样。

    魏教授对着化验单,脑子一片空白,他先着一会儿呆,然后他狠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就出了实验室,他要重新给他们俩化验一下。

    “在小金生产这件事上,我可能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指令长。”魏教授向来喜欢开门见山摆问题,他示意俞志广下楼,一来到餐厅里,他的第一句话就直奔主题。

    “魏教授,这怎么说?”俞志广一脸惊疑不定,他以为是自己当初的错误,让魏教授翻起陈年老帐来了。

    “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来。”魏教授在餐桌前疲惫地坐下来。“你也坐。”

    魏教授低沉地说:“现在小金的情况你也清楚,你要作好思想准备,但更严重的是,你们俩可能感染了同一类的病毒,我们所有人都要重新化验一下。”

    “我们俩感染了同一种病毒?”

    “是,就象是灵魂附体一样。”

    “不可能。我的症状跟她的完全不一样。”俞志广断然地否定。

    “症状在每个个体上所显示出来,完全可能不相同。有可能是你们过夫妻生活的时候感染的。你们的化验单类似,并且其他人身上都没有现。”魏教授严峻地说。

    “那,如果她也感染了,她怎么一直没有病?”俞志广提出了他的疑问。

    “是,这点我也不明白,但可能有潜伏期。”

    “那么,婴儿也有危险了?”俞志广担心起来。

    (1)注:人体白细胞正常值是4——1o,单位1o9/升。

    (2)注:广谱抗生素是指抗菌谱比较宽的药物,简单说就是能够抵抗大部分细菌的药物,如氯霉素,金霉素等。

    (3)注:通俗地理解,能吞噬细菌的一些病毒,一般对人体不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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