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伟宏是在楼下听到婴儿的啼哭声的。这奇怪的无力的啼哭声,引起了黄伟宏的注意。他快捷地窜上楼,现魏教授连人带椅子一起倒在地上,已经不省不事了。旁边的手机还一刻不停地响着。
“魏站长,魏站长!你醒醒,醒醒!”黄伟宏着急地喊着。
他摸了摸魏教授的鼻息和脉搏,都有。他稍放了心,又去看婴儿,婴儿的喉咙已经快哭哑了。他没有为人父的经验,自然不知道这婴儿的啼哭表示着什么意思?他轻轻地去拍了拍,这婴儿似乎哭得更厉害了,弄得他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办好?
“胆子育!金甬波,金甬波!”他又去叫金甬波,金甬波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如何能叫醒?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打电话给俞志广,但俞志广又不接电话,几乎把一个大小伙子急得六神无主,要哭了起来。
这时魏教授身上的手机铃又响了起来。黄伟宏赶快拿起来接上了。
电话里传来了唐教授焦急万分的声音。“魏教授,你们……”
“我不是魏教授,我是小黄。”黄伟宏强忍住抽泣说。
但黄伟宏哭丧似的声音还是被唐教授捕捉到了,唐教授惊问:“小黄,怎么啦?生什么事啦?魏教授呢?金甬波呢?”
“没什么大事?”黄伟宏忍不住地回答:“唐教授,你们赶快回来吧。她快不行了,大家都不行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立刻赶回来。”
黄伟宏能听到唐教授呼叫鲍尔的急促声音,因为目前魏教授正处于昏迷之中,他必须要去处理,马上说:“我这里紧急,唐教授,我不能多说了。”
黄伟宏挂了电话后,想到,魏教授是这里的主心骨,只有先把他叫醒,才为上上策。于是他又拍魏教授的脸孔,又掐他的人中,又喊道:“魏教授,魏教授!你醒醒!”
终于,魏教授的喉咙出了咕噜的一声,就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盯着黄伟宏好一会儿,才现是黄伟宏,眼珠一转,似乎回忆起来了,便努力地说:“抚我起来吧,小金怎样了?”
魏教授的身体很沉,黄伟宏费力地把他扶直,然后,让他坐在椅子上,问:“魏站长,你不要紧吧。”
“你去看看孩子,是否尿尿了?”魏教授喘着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说。
黄伟宏把孩子抱了起来,现下面果然是湿漉漉的一片。
魏教授眼睛昏花,但他的意识都过分集中在金甬波的身上,这时,屁股才碰到椅子,就把身子移向金甬波。他挪到了金甬波的前面,先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翻开了她的眼帘,他现金甬波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小金!”魏教授大叫一声,然而眼泪就象下雷雨一样地滚落下来。
黄伟宏猛然听到魏教授那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接着又看到他伏在金甬波身上,嚎陶大哭起来。
黄伟宏的心猛然颤抖起来,知道大事不妙。终于他所担心的事生了。他霎时也轻轻地哭了起来,因为手里放不掉荧儿,一边帮荧儿换尿布,一边过来看金甬波的脸孔。
“我对不起你呀!小金,是我对不起你呀!你要是不上火星来,就没有这种事生。小金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也没能带给你幸福。你知道不知道?我是爱你的,一直爱你的。我答应过你,我们一定会结婚的。小金,你醒醒,小金!”魏教授旁若无人地哭诉着,把一旁的黄伟宏惹得大声地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掉在荧儿的身上。
黄伟宏确实没有见到过有男人哭得这么伤心产,更何况是在他眼里坚强得象钢铁一样的魏教授。他的哭诉,就是连四周的物体都为之颤动,为之动容。他的哭声,仿佛就能让火星的天空都要为他下雨,火星的地面都要为他成河。
黄伟宏哭着,说着,把孩子抱了过来,想让她看看她的妈妈最后一眼:“荧儿,这是你的妈妈!你伟大的……妈妈呀。……你妈妈呀……”黄伟宏话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也只是一个劲地跟着孩子哭。
“把俞志广给我拖来!”魏教授冲着黄伟宏大声吼叫,他的吼声似乎比狮虎还要凶恶,把黄伟宏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黄伟宏想说什么,但一瞧魏教授铁青着的脸孔,吓得不敢吱声了。他默默地把荧儿放回小床上,抽噎着往外走去。他明白,此番把俞志广叫来,肯定会有一阵暴风急雨,魏教授此刻就象一头失控的疯牛,俞志广如果来到他面前的话,说不定会被撕个稀巴烂的。
然而他不得不去找他,此刻是见金甬波最后一眼的时候,俞志广毕竟是她的丈夫,丈夫见见妻子的人生最后一眼,无论如何都要送上一程的。
黄伟宏边哭边走,边走边哭,一路洒下了数不尽的眼泪,来到了2号公馆。
黄伟宏站在2o1室的门前,先把眼泪止住,用手擦去眼泪,然后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知道俞志广一定也是睡死过去了。于是就打开了门,果然,俞志广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地仰躺着。
“指令长,指令长!”他叫唤着他,见他不应,就摇了摇他的头,干脆叫着他的名字:“俞志广,俞志广!”
俞志广被他这么用力一摇,竟然醒了过来。
“什么事?”俞志广脸孔皮肤泛红,双目红赤,朦胧地瞅着黄伟宏。
“你赶快去一躺!”
“什么事?我真的很难受,起不来了。”俞志广无力地又把眼睛闭回去。
“魏教授叫你去一躺。”黄伟宏撒谎地说。他不想把实情告诉给他,唯恐他伤心。
“魏教授知道我病了,起不了床。”俞志广喘着气说。
“你不去也要去,你不去,你会后悔的,后悔一辈子。”
“到底什么事?”俞志广一听他说的话是话里有话,便张开了眼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眼睛怎么是红的?你哭过了?”
被俞志广一提醒,黄伟宏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俞志广这下更感到奇了。“哎,你这是怎么啦?我又没有骂你了,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一下哭了。真是没用!”
“你快去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又没有人要留遗……”俞志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一激凌地仰起身来。“小黄,你说什么来不及?难道是……”
黄伟宏点点头,随即大哭起来。“小金,她,她,她走了。”
“啊?”俞志广一下子就重新倒在床上,昏死了过去。
黄伟宏见状吓了一跳,赶忙揉按他的人中,掐了好久,才把俞志广掐醒过来。俞志广一醒来,也不叫喊,只是用双手拍打着被子,闷闷地哭了起来。
黄伟宏盛了一杯水递给俞志广,俞志广接过来猛喝了二三口,扔了杯子,推开黄伟宏,就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然而只听扑通一声,俞志广就跌在地上。
原来他正病着,着热,身体又虚,没有什么力量,刚才一下子使了一个猛力,一旦失去重心,便立马摔倒了。
黄伟宏见状赶紧冲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小陈,小陈。”这时,俞志广用沙哑的嗓音无力地喊了几声金甬波。他几乎是靠在黄伟宏的身上,一步一步地向医务室走去。
一路上,要是没有一些通风机出的轻微旋转声,这整个公馆和走廊就跟没有生命迹象差不多。
死寂的走廊,只有他们的脚步出清晰的嗒嗒声,回荡在狭窄的有空气的空间里,仿佛和死神的脚步是同步的!
…………
黄伟宏扶着俞志广走入8号阳光走廊的时候,黄伟宏叮嘱道:“指令长,等会儿,见到魏教授你什么都不要说,任他说什么,你都不要跟他顶嘴,如果他动了手,你也不要还手。”
“为什么?”俞志广神志还是清晰的。
“他在气头上,你别说重了。如果他要打你,我会见机行事的。”黄伟宏知道这次俞志广去,肯定会成为魏教授泄的对象。
俞志广干笑起来。“我离死也差没有几步的路了。”
黄伟宏一听到俞志广的话,突然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来了,难道末日真的降临了?金甬波走了,俞志广看来也活不长久了,魏教授的情况又不容乐观,剩下的我们四个加上一个婴儿,又将如何生存下去呢?他悲哀极了,他这时感到自己的孤立无助,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唐教授他们,要是他们在这里,那么或许能有许多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突然想起陨石撞击那事件中,金甬波孤军奋战的情景,一个女孩子却能做得如此地优秀,而我一个男人竟办不了?他不由得有点自惭形秽起来,而这种羞愧的感觉让他鼓起了一种力量,他快步地朝前走着。
他们到了8号公馆,黄伟宏打开了8号公馆的气闸门,一只手扶着俞志广,让他进入,另一只手在后面关门,然后通过冷清清的餐厅,扶着俞志广就一起上了楼。
魏教授正跪在金甬波的床前,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一见俞志广来了,他不知是从哪来的力量,冲上来一把将俞志广揪住,拉到金甬波的床前。这时的魏教授几乎失去了理智,好像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一个耳光把俞志广打得天昏地暗。
黄伟宏见状赶紧窜上前,现俞志广的鼻子里流出了血。
“你还我学生来!你还我小金来!”魏教授几乎是咆哮地叫。
“咚”的一声,他象一片落叶似的,就被魏教授一脚踢在他的脚窝里,倒在床前,可怜的俞志广双腿曲膝,跪在了金甬波的床前。
魏教授还想冲上去,却被黄伟宏拉住了。
只见俞志广扶着床沿,无力地爬起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在金甬波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他的哭声是嘶哑的,是低沉的,有时候听起来好像随时要断气似地,有时候却象低嚎的孤狼,那哭声是凄惨的,是无法用词语来形容的。
魏教授站在一旁,听着他的哭声,也为之动容,他低垂着双手,呆地望着俞志广的哭泣。
他拼命地吻着金甬波,那眼泪和鼻血都滴落在金甬波身上,然后又把这些眼泪和血滴都吻去。
黄伟宏实在看不下去了,忙上去,扶住俞志广的双肩,淌着眼泪,悲戚地说:“节哀顺便吧。我们还有许多后事要做。”
“她不会死,不会死的!”俞志广呓语般地说着,伏在金甬波的身上,昏死了过去。
黄伟宏见状赶忙把俞志广抱了起来,平放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叫。
不一会儿,俞志广似乎有点醒转,但依然紧闭着眼,谵语般地说:“她没有死,她有死。”
魏教授狠狠地摇了摇头,象要抖落头上一条毛毛虫似的,然而,缓缓地一瘸一拐地朝外面走了。
黄伟宏绝望地望着魏教授的摇摆着的身影,流下了绝望的眼泪。连坚强不屈的魏教授都被到了,他此刻真的感到这个地方已经是世界末日了。
可现在他没有时间去多想什么了,他要面对的可是二大一小的生命,必须要义无反顾地去照顾他们的事。因此,他先要救醒俞志广,虽然他得了不治之症,但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不能放弃。
黄伟宏先给俞志广倒来了一杯水,然后用力把俞志广拖到墙边,让他靠在墙上,并撬开他的嘴巴,给他喂起了水。俞志广咽下了水,似乎有点缓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感觉小陈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小黄,你去看看。”
黄伟宏明白这是他在高热中的胡言乱语,就说道:“指令长,你不要悲伤了。人死岂能复活,活着的要坚强地活下来。”
“你去看看,去看看。我仿佛听到了她在呼唤。”俞志广悠悠的说,并用他无力的手推着黄伟宏。
黄伟宏拗不过俞志广的坚持,只好把俞志广放平后,起身走向金甬波。他相信魏教授已经检查过了,俞志广无非是思念心切,造成错觉而已。
确实,一般判断是否死亡的,通用的方法是检查瞳孔是否散大,固定,即没有光感反应,如果是,基本上就能宣布该人已死亡。魏教授检查了她的瞳孔,这是铁定板板的事实,不可能死而复活了。
在俞志广一再要求下,黄伟宏来到金甬波的面前。他不知道检查瞳孔的方法,只知道探鼻息,搭脉搏,听心跳。如果都有,这证明他还活着。
他小心地用手指接近金甬波鼻子下面的人中上,他感觉不出这是否有呼吸,似是非是。于是又找出她的手腕,那里搭脉是最方便。
他突然感觉到金甬波的手竟是热的,怎么摸上去是热的?死了的人不可能是热的。他用双手去握她的手,她的手依然温软柔滑,哪有一点人死的感觉?
于是他大声地叫了起来。“她还活着,金甬波还活着!指令长,还活着。”
俞志广听到了黄伟宏的喊叫,完全醒了。他想爬起来,但无奈力不从心,支持不起自己瘦削的身体,只好在喉咙里喊着金甬波的名字。
黄伟宏赶忙去把俞志广扶起来,半拖半抱地来到金甬波的床前,一路说着:“我说,她不会死的,就不会死。”
俞志广把金甬波的上衣扒开,然后把耳朵紧贴在了金甬波胸脯上,突然一声惊呼:“她有心跳,有心跳!心还在跳!”
“真的?她是我们的女神,不是这么容易死的。”黄伟宏喜极而泣。
“快叫魏教授!”俞志广朝旁边的黄伟宏大叫了一声,大概因为他兴奋,才说完话,竟又昏死过去了。
黄伟宏见状吓了一跳,立即把俞志广从金甬波的身上移开,背到墙边,让他靠着墙,然后,他向外疾步而去。
黄伟宏出了门,也不知道魏教授去了哪儿。他有点担心,魏教授是否承受不了这一残酷事实的打击,而一蹶不振了。如此,意味着神州站将会消失。
“魏站长,魏站长!你醒醒,醒醒!”黄伟宏着急地喊着。
他摸了摸魏教授的鼻息和脉搏,都有。他稍放了心,又去看婴儿,婴儿的喉咙已经快哭哑了。他没有为人父的经验,自然不知道这婴儿的啼哭表示着什么意思?他轻轻地去拍了拍,这婴儿似乎哭得更厉害了,弄得他束手无策,不知如何办好?
“胆子育!金甬波,金甬波!”他又去叫金甬波,金甬波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如何能叫醒?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打电话给俞志广,但俞志广又不接电话,几乎把一个大小伙子急得六神无主,要哭了起来。
这时魏教授身上的手机铃又响了起来。黄伟宏赶快拿起来接上了。
电话里传来了唐教授焦急万分的声音。“魏教授,你们……”
“我不是魏教授,我是小黄。”黄伟宏强忍住抽泣说。
但黄伟宏哭丧似的声音还是被唐教授捕捉到了,唐教授惊问:“小黄,怎么啦?生什么事啦?魏教授呢?金甬波呢?”
“没什么大事?”黄伟宏忍不住地回答:“唐教授,你们赶快回来吧。她快不行了,大家都不行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立刻赶回来。”
黄伟宏能听到唐教授呼叫鲍尔的急促声音,因为目前魏教授正处于昏迷之中,他必须要去处理,马上说:“我这里紧急,唐教授,我不能多说了。”
黄伟宏挂了电话后,想到,魏教授是这里的主心骨,只有先把他叫醒,才为上上策。于是他又拍魏教授的脸孔,又掐他的人中,又喊道:“魏教授,魏教授!你醒醒!”
终于,魏教授的喉咙出了咕噜的一声,就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盯着黄伟宏好一会儿,才现是黄伟宏,眼珠一转,似乎回忆起来了,便努力地说:“抚我起来吧,小金怎样了?”
魏教授的身体很沉,黄伟宏费力地把他扶直,然后,让他坐在椅子上,问:“魏站长,你不要紧吧。”
“你去看看孩子,是否尿尿了?”魏教授喘着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说。
黄伟宏把孩子抱了起来,现下面果然是湿漉漉的一片。
魏教授眼睛昏花,但他的意识都过分集中在金甬波的身上,这时,屁股才碰到椅子,就把身子移向金甬波。他挪到了金甬波的前面,先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翻开了她的眼帘,他现金甬波的瞳孔已经放大了。
“小金!”魏教授大叫一声,然而眼泪就象下雷雨一样地滚落下来。
黄伟宏猛然听到魏教授那一声凄厉的叫喊声,接着又看到他伏在金甬波身上,嚎陶大哭起来。
黄伟宏的心猛然颤抖起来,知道大事不妙。终于他所担心的事生了。他霎时也轻轻地哭了起来,因为手里放不掉荧儿,一边帮荧儿换尿布,一边过来看金甬波的脸孔。
“我对不起你呀!小金,是我对不起你呀!你要是不上火星来,就没有这种事生。小金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也没能带给你幸福。你知道不知道?我是爱你的,一直爱你的。我答应过你,我们一定会结婚的。小金,你醒醒,小金!”魏教授旁若无人地哭诉着,把一旁的黄伟宏惹得大声地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掉在荧儿的身上。
黄伟宏确实没有见到过有男人哭得这么伤心产,更何况是在他眼里坚强得象钢铁一样的魏教授。他的哭诉,就是连四周的物体都为之颤动,为之动容。他的哭声,仿佛就能让火星的天空都要为他下雨,火星的地面都要为他成河。
黄伟宏哭着,说着,把孩子抱了过来,想让她看看她的妈妈最后一眼:“荧儿,这是你的妈妈!你伟大的……妈妈呀。……你妈妈呀……”黄伟宏话说了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也只是一个劲地跟着孩子哭。
“把俞志广给我拖来!”魏教授冲着黄伟宏大声吼叫,他的吼声似乎比狮虎还要凶恶,把黄伟宏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黄伟宏想说什么,但一瞧魏教授铁青着的脸孔,吓得不敢吱声了。他默默地把荧儿放回小床上,抽噎着往外走去。他明白,此番把俞志广叫来,肯定会有一阵暴风急雨,魏教授此刻就象一头失控的疯牛,俞志广如果来到他面前的话,说不定会被撕个稀巴烂的。
然而他不得不去找他,此刻是见金甬波最后一眼的时候,俞志广毕竟是她的丈夫,丈夫见见妻子的人生最后一眼,无论如何都要送上一程的。
黄伟宏边哭边走,边走边哭,一路洒下了数不尽的眼泪,来到了2号公馆。
黄伟宏站在2o1室的门前,先把眼泪止住,用手擦去眼泪,然后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知道俞志广一定也是睡死过去了。于是就打开了门,果然,俞志广紧闭双目,一动不动地仰躺着。
“指令长,指令长!”他叫唤着他,见他不应,就摇了摇他的头,干脆叫着他的名字:“俞志广,俞志广!”
俞志广被他这么用力一摇,竟然醒了过来。
“什么事?”俞志广脸孔皮肤泛红,双目红赤,朦胧地瞅着黄伟宏。
“你赶快去一躺!”
“什么事?我真的很难受,起不来了。”俞志广无力地又把眼睛闭回去。
“魏教授叫你去一躺。”黄伟宏撒谎地说。他不想把实情告诉给他,唯恐他伤心。
“魏教授知道我病了,起不了床。”俞志广喘着气说。
“你不去也要去,你不去,你会后悔的,后悔一辈子。”
“到底什么事?”俞志广一听他说的话是话里有话,便张开了眼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眼睛怎么是红的?你哭过了?”
被俞志广一提醒,黄伟宏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俞志广这下更感到奇了。“哎,你这是怎么啦?我又没有骂你了,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一下哭了。真是没用!”
“你快去吧。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又没有人要留遗……”俞志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一激凌地仰起身来。“小黄,你说什么来不及?难道是……”
黄伟宏点点头,随即大哭起来。“小金,她,她,她走了。”
“啊?”俞志广一下子就重新倒在床上,昏死了过去。
黄伟宏见状吓了一跳,赶忙揉按他的人中,掐了好久,才把俞志广掐醒过来。俞志广一醒来,也不叫喊,只是用双手拍打着被子,闷闷地哭了起来。
黄伟宏盛了一杯水递给俞志广,俞志广接过来猛喝了二三口,扔了杯子,推开黄伟宏,就跳下床,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然而只听扑通一声,俞志广就跌在地上。
原来他正病着,着热,身体又虚,没有什么力量,刚才一下子使了一个猛力,一旦失去重心,便立马摔倒了。
黄伟宏见状赶紧冲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小陈,小陈。”这时,俞志广用沙哑的嗓音无力地喊了几声金甬波。他几乎是靠在黄伟宏的身上,一步一步地向医务室走去。
一路上,要是没有一些通风机出的轻微旋转声,这整个公馆和走廊就跟没有生命迹象差不多。
死寂的走廊,只有他们的脚步出清晰的嗒嗒声,回荡在狭窄的有空气的空间里,仿佛和死神的脚步是同步的!
…………
黄伟宏扶着俞志广走入8号阳光走廊的时候,黄伟宏叮嘱道:“指令长,等会儿,见到魏教授你什么都不要说,任他说什么,你都不要跟他顶嘴,如果他动了手,你也不要还手。”
“为什么?”俞志广神志还是清晰的。
“他在气头上,你别说重了。如果他要打你,我会见机行事的。”黄伟宏知道这次俞志广去,肯定会成为魏教授泄的对象。
俞志广干笑起来。“我离死也差没有几步的路了。”
黄伟宏一听到俞志广的话,突然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冒上来了,难道末日真的降临了?金甬波走了,俞志广看来也活不长久了,魏教授的情况又不容乐观,剩下的我们四个加上一个婴儿,又将如何生存下去呢?他悲哀极了,他这时感到自己的孤立无助,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唐教授他们,要是他们在这里,那么或许能有许多解决问题的方法。
他突然想起陨石撞击那事件中,金甬波孤军奋战的情景,一个女孩子却能做得如此地优秀,而我一个男人竟办不了?他不由得有点自惭形秽起来,而这种羞愧的感觉让他鼓起了一种力量,他快步地朝前走着。
他们到了8号公馆,黄伟宏打开了8号公馆的气闸门,一只手扶着俞志广,让他进入,另一只手在后面关门,然后通过冷清清的餐厅,扶着俞志广就一起上了楼。
魏教授正跪在金甬波的床前,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一见俞志广来了,他不知是从哪来的力量,冲上来一把将俞志广揪住,拉到金甬波的床前。这时的魏教授几乎失去了理智,好像使出了他全身的力气,一个耳光把俞志广打得天昏地暗。
黄伟宏见状赶紧窜上前,现俞志广的鼻子里流出了血。
“你还我学生来!你还我小金来!”魏教授几乎是咆哮地叫。
“咚”的一声,他象一片落叶似的,就被魏教授一脚踢在他的脚窝里,倒在床前,可怜的俞志广双腿曲膝,跪在了金甬波的床前。
魏教授还想冲上去,却被黄伟宏拉住了。
只见俞志广扶着床沿,无力地爬起来,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扑在金甬波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他的哭声是嘶哑的,是低沉的,有时候听起来好像随时要断气似地,有时候却象低嚎的孤狼,那哭声是凄惨的,是无法用词语来形容的。
魏教授站在一旁,听着他的哭声,也为之动容,他低垂着双手,呆地望着俞志广的哭泣。
他拼命地吻着金甬波,那眼泪和鼻血都滴落在金甬波身上,然后又把这些眼泪和血滴都吻去。
黄伟宏实在看不下去了,忙上去,扶住俞志广的双肩,淌着眼泪,悲戚地说:“节哀顺便吧。我们还有许多后事要做。”
“她不会死,不会死的!”俞志广呓语般地说着,伏在金甬波的身上,昏死了过去。
黄伟宏见状赶忙把俞志广抱了起来,平放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叫。
不一会儿,俞志广似乎有点醒转,但依然紧闭着眼,谵语般地说:“她没有死,她有死。”
魏教授狠狠地摇了摇头,象要抖落头上一条毛毛虫似的,然而,缓缓地一瘸一拐地朝外面走了。
黄伟宏绝望地望着魏教授的摇摆着的身影,流下了绝望的眼泪。连坚强不屈的魏教授都被到了,他此刻真的感到这个地方已经是世界末日了。
可现在他没有时间去多想什么了,他要面对的可是二大一小的生命,必须要义无反顾地去照顾他们的事。因此,他先要救醒俞志广,虽然他得了不治之症,但只要还剩一口气,就不能放弃。
黄伟宏先给俞志广倒来了一杯水,然后用力把俞志广拖到墙边,让他靠在墙上,并撬开他的嘴巴,给他喂起了水。俞志广咽下了水,似乎有点缓过气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感觉小陈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小黄,你去看看。”
黄伟宏明白这是他在高热中的胡言乱语,就说道:“指令长,你不要悲伤了。人死岂能复活,活着的要坚强地活下来。”
“你去看看,去看看。我仿佛听到了她在呼唤。”俞志广悠悠的说,并用他无力的手推着黄伟宏。
黄伟宏拗不过俞志广的坚持,只好把俞志广放平后,起身走向金甬波。他相信魏教授已经检查过了,俞志广无非是思念心切,造成错觉而已。
确实,一般判断是否死亡的,通用的方法是检查瞳孔是否散大,固定,即没有光感反应,如果是,基本上就能宣布该人已死亡。魏教授检查了她的瞳孔,这是铁定板板的事实,不可能死而复活了。
在俞志广一再要求下,黄伟宏来到金甬波的面前。他不知道检查瞳孔的方法,只知道探鼻息,搭脉搏,听心跳。如果都有,这证明他还活着。
他小心地用手指接近金甬波鼻子下面的人中上,他感觉不出这是否有呼吸,似是非是。于是又找出她的手腕,那里搭脉是最方便。
他突然感觉到金甬波的手竟是热的,怎么摸上去是热的?死了的人不可能是热的。他用双手去握她的手,她的手依然温软柔滑,哪有一点人死的感觉?
于是他大声地叫了起来。“她还活着,金甬波还活着!指令长,还活着。”
俞志广听到了黄伟宏的喊叫,完全醒了。他想爬起来,但无奈力不从心,支持不起自己瘦削的身体,只好在喉咙里喊着金甬波的名字。
黄伟宏赶忙去把俞志广扶起来,半拖半抱地来到金甬波的床前,一路说着:“我说,她不会死的,就不会死。”
俞志广把金甬波的上衣扒开,然后把耳朵紧贴在了金甬波胸脯上,突然一声惊呼:“她有心跳,有心跳!心还在跳!”
“真的?她是我们的女神,不是这么容易死的。”黄伟宏喜极而泣。
“快叫魏教授!”俞志广朝旁边的黄伟宏大叫了一声,大概因为他兴奋,才说完话,竟又昏死过去了。
黄伟宏见状吓了一跳,立即把俞志广从金甬波的身上移开,背到墙边,让他靠着墙,然后,他向外疾步而去。
黄伟宏出了门,也不知道魏教授去了哪儿。他有点担心,魏教授是否承受不了这一残酷事实的打击,而一蹶不振了。如此,意味着神州站将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