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济闻言又是一声轻咳,这才慢慢的踱着步子走进厅里去了,太子李弘见状,虽然心中很是不舒服,却也只好随在自己老师身后慢慢的走进去。

    好容易慢腾腾的上茶饮茶毕,李弘刻意的压了压自己心中着急,慢慢地问来济,“老师,早朝的时候,萧挺那个折子您也是看了的,您以为如何?”

    来济眯缝着眼睛,闻言轻轻地哼了一声,“自作聪明而已,殿下不必在意!”

    就这一句话,李弘又是忍不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就这他还是憋着呢,要是换了别人说这个,他非得蹦起来泼他一脸茶叶沫子不成!

    不急?他能不急嘛!

    昨日在英国公府李敬业的宴会上,那萧挺那般目中无人的骄狂样子至今还气得他小肚子转筋呢!尤其是在当时那副情形之下,举座上下都是李敬业的人,那萧挺一站出来挑头儿,他们立刻便跟疯了似的,什么难听他们说什么,什么让人心里堵得慌他们说什么,偏偏别看他们平日里都轻浮的紧,没一个是有能为的,但偏偏在这说风凉话落井下石的时候,还一个个都老成的紧,那些话儿说出来,干气得你一脸青筋,就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以此,萧挺的那份子骄狂就越可恨!

    想想当时,自己压了那帮子混蛋好大一阵子,看他们一个个浑身不自在的样子,自己就忍不住要心里得意,然后正准备摆个低一点儿的姿态收服一下人心声望呢,却不成想先是周先生与萧挺一番舌战之下,被那萧挺刺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便是那萧挺一副大喇喇的模样,想想当时他掏奏折说话时的表情。就觉得让他给当众打了一巴掌似的!

    其实可不是,那份奏折可不就是一个狠狠的巴掌,让他给甩到自己脸上了!

    昨晚从英国公府出来之后。他甚至能想象得到那萧挺,还有李敬业的那帮子狐朋狗友地得意!看着萧挺帮他们出了口气,让自己吃了瘪,那帮子杂碎怕不得乐疯了!

    也正是因此,李弘他自己心里的这口气非但没出,反而还越憋得难受了!在这个时候。眼看着早朝时候李敬业代萧挺把奏折往上一呈,顿时就是满朝震动。他还能不急?

    “师傅……老师!学生我……我不能不急呀!”虽然在尽力地让自己说话地口气听上去心平气和一些。但李弘还是下意识地在房间里搓着手转起了***。“您是不知道昨天那个情形。那萧挺等于是把这本奏折甩到了本太子地脸上。您说。我这……”

    “他真甩了吗?”来济睁开眼睛看着他。李弘闻言身子一顿。当即有些语结。“是。他是不敢甩。但是当时他那神情。您要是看见了……”

    “我看见了!”来济仍旧是一副老神在在地模样。李弘闻言大惊。“您看见了?您看见什么了?您怎么可能……”

    “我看见了那萧挺只是一番做作。顿时就逼得咱们太子殿下进退失据。一派张惶!”来济狠狠地拍着桌子道。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样子。

    李弘闻言神情一滞。想要火。又觉得来济说地似乎有些道理。当下他地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颓然叹息。“老师。那依您看。萧挺他这是要做什么?”

    “这句话还像个问题!”来济端起茶盏来淡淡地抿了一口。放下才淡淡地道:“据老夫看。萧挺地那本奏折原也不过是胡闹罢了!什么辟出长安城西南九坊之地。建设整个大唐最大地手工业和商业物流中心……你听听。这词儿咱们都没听过!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李弘闻言不由点头,心下觉得老师说的有道理,本来嘛,那份奏折他还是第一个看到的,当时除了吃惊和气愤之外,他也觉得那奏折里满篇都是些胡乱跑马不着调的话,一看这写奏折地人就是个不老成的,至多不过就是心血来潮的一点子狂想梦呓罢了,而且这梦做得还有点不是地方!但凡有些朝廷履历的,哪里能说出那些屁话来!

    这个时侯一想,似乎也确实是自己太过激动了,一看那奏折上那些新鲜话儿,就觉得萧挺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似的,再加上当时那个情形,便顿时的有些失了心神。其实老师说的对,他萧挺毕竟只是个郎罢了,除了凑巧蒙对了几回,借机攀上了母后那个高枝儿之外,他还能有什么出了奇的能为?

    这么一想,他心里顿时就舒坦了不少,颇有些阿q先生精神胜利法地意思,当下便亲密地在来济身旁地胡床上坐了,又问:“那么,据老师看,咱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用得着怎么办吗?那萧挺不是在奏折上说,他只是要辟出东南角那九坊空地罢了,反正那九坊之地咱们都是知道的,一直都是空在那里,除了稀稀落落地有几处别业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只是在种些庄稼,就给了他折腾,也不值什么,再说了,他那奏折上说得明白,一不让朝廷拿钱,二不问朝廷要役,所以,咱们就暂且按兵不动,给他来个静观其变,且看皇后娘娘怎么处落,然后再定主意也不迟!”

    李弘闻言不由点头,心想这倒是个老成谋国地法子,老师不愧是在中枢里呆了那么些年的,人虽然迂腐顽固了些,这主意想出来,却倒也是稳妥的紧。

    当下他不由得附和道:“老师此言甚善,只是,学生这两天可是接连的在那萧挺面前碰了两次壁,心中这口怒气……”

    “殿下……”来济瞥了李弘一眼,“为人君者,怎能争一时意气!再说了,咱们现在对萧挺的这份折子还都有些摸不清头脑,搞不明白他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所以呀,别急。且等等看再说,实在不行了,咱们再另作计较!再说了。您可是当朝太子啊,将来这大唐天下都是您的,如果真是像那萧挺在奏折里说的,等他这个什么中心建起来,一年的税赋就能抵得了时下咱们大唐一年税赋的一半,那这份钱将来也就是您的呀!他为您赚钱。您急个什么?又气个什么?”

    李弘闻言虽然低头受教,心中却颇有些不以为然。而且,经来济老师这句话一提醒,他顿时想起方才老师来之前周昌的话,据他说。萧挺这是要抓财权?

    这可不得不留心了!

    不过老师说地也对,先不急,且等等看再说!

    这时,来济已经站起了身来,道:“殿下,如果您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老夫可就要告辞了,待会儿我要去拜访一下长孙老大人。问问他对萧挺。对萧挺这份奏折的看法!”

    李弘闻言一愣,也紧跟着站起来。想要说什么,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最后只是道:“听闻老大人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是不见外客的。您去了,只怕也是白去!来济闻言微微一笑,“我来济的脾气他长孙大人是知道的,所以,谁去了他都能不见,却就是不能不见我,因为他不见我,我就会一直等到他见我!”

    说完了,还没等李弘反应过来呢,来济已经一拱手,道:“殿下,老臣告退了!”

    李弘还是想说什么,但是来济已经转身向殿外走去,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追上去,“老师,学生送送您!”

    过了一会子,李弘脸色莫明的回来了,早就已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周昌周文卿迎上来,道:“殿下,长孙老公爷与那萧挺秘密见面地事,您真就准备一直都不告诉给来大人?”

    “说?怎么说?怎么能说?”李弘在胡床上坐下,拾起刚才自己喝了一口的茶,也不管合口不合口了,只就着茶盏浅浅地咂了一口便又放下,道:“来老师是个死脾气,这等事情,还是不告诉他地好,免得他再有什么心思,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周昌闻言点头,虽然心里知道这未必就是太子殿下的心里话,但是却并不说破,当下只是一笑,听李弘感慨来济这个“老顽固”,又听他问:“人都派出去了吗?”

    周昌躬身道:“您放心,人早就派出去了,话都是臣亲自一句句教的,眼下这个时侯,臣可以保证,那萧府门口已经是走得干干净净,一个人都不剩了!”

    李弘这才点了点头,憋屈了许久,似乎这会子他才觉得胸口松快了些。

    其实想想也是,那起子跑去给萧挺送礼地,都是些眼皮子浅的混账货,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只怕他们就要吓掉了半个胆子,还能禁得住是这种要大动的事

    萧挺啊萧挺,你就折腾吧,我看你能折腾出什么来,反正眼下,本太子且先杀杀你的锐气再说!让你门口的那些人一哄之下走个干净,我看你尴尬不尴尬!

    这时,那周昌度量着太子李弘的脸色,笑着说道:“殿下不必担心。据小臣看来,其实萧挺这般大张旗鼓的上奏折言事,也无非就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钱!”

    李弘闻言点头,又摆了摆手让座,那周昌倒也大大方方的在他对面坐下了,继续道:“要说起来,这个萧挺可真是敏感之极地人物,咱们同扬州上官大人那边商定了地,让扬州转运过来的江南赋税一日日往后推,以便日后找借口掌控江南地税赋,这第一回,就迟到了七日,对此,朝中虽然有人议论,但是有来济大人在,再加上上官大人素日在朝中的声望,所以倒也没有起什么波澜,想那许敬宗武三思,还有李敬业等人,虽然身居高位,却都是不懂得财赋这一块儿地,所以,他们除了会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之外,只怕闻不出什么味道来,但是这个萧挺……也不知是否有人在他背后为他出谋划策,他却很快就明白了咱们的目的!”

    “虽然到现在为止,小臣还想不明白他为何不选择把这件事向皇后娘娘。还有李敬业等人点透,而选择了自己单枪匹马的站出来做这么一件事,上这么一道奏折。但是小臣可以肯定的是,他这么做,确实没有第二种可能,就是为了掌握住财政!”

    这一番话听得太子李弘眉头紧蹙的同时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时,那周昌又道:“以小臣看,那萧挺虽然也不简单。但他毕竟年轻,又不曾在户部等地方学习过这些事情。所以,他这个主意定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要么就是他背后有人指点,要么。干脆这件事就是有人授意他去做地!”

    “授意?”李弘紧蹙着眉头,苦思不解,旋即却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指着周昌道:“你是说……这是母后她……”

    周昌微微点头,李弘一**坐下,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怪不得……早上上朝的时候,我冷不丁地看了母后一眼。当时就觉得。她看奏折时候的那个表情……不对呀!不对,不对。很不对,当时……当时她似乎是微微的笑着的!吃惊么。倒是也有,但更多的却是笑!我看的再没有错,就是这样!”

    那周昌闻言淡淡点头,眼中似有星光闪动,旋即他却又一笑,道:“虽然如此,殿下还是不必担心……”

    “此话怎讲?”李弘不解地问道。在他想来,既然这件事是母后主导地了,那自己岂不是又要坐看那萧挺成大功,将来还要吃他的瘪?

    反正在母后手底下,自己还从来没赢过!

    那周昌闻言微笑,道:“不管这件事是萧挺自作主张,还是由皇后娘娘授意地,总之他要做这件事,等着看哈哈笑的,可不只是咱们!”

    “哦?”李弘也是个眉眼挑通的,闻言当即品出了一丝味道来。

    那周昌继续道:“这些日子以来,据小臣的观察,觉得皇后娘娘门下那几位大人,他们内部,可是不怎么和气呀!”

    “别地先不收,单是小臣瞧着,就觉得那武三思刘之,还有许敬宗等人,跟那个萧挺可都有些不怎么对付,这其中许敬宗还好说,尤其是那个武三思,小臣看他们虽然表面上和气一团,其实背地里,那位武三思大人倒好象视萧挺为眼中钉肉中刺,随时都想要除之而后快似的!这样一来,不管是萧挺,还是皇后娘娘,他们要做这件事,先要面对的,倒不是咱们这边,而是来自他们内部的一些纷争了!”再有,那李敬业虽然跟萧挺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但英国公李却是个老狐狸呀,这种事情,他虽然不会反对,但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约束他的孙子,所以,这萧挺要做这件事,立刻就变成了孤单一人!如此一来,他纵是有皇后娘娘在背后做支撑,殿下您又何惧之有啊?”

    “说白了,您且安心看戏就是!而且,等什么时候那萧挺自己露了破绽出来,您倒也不妨出手再往下推他一把,让他死得更难看一些!”

    李弘当即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哈哈大笑,“周先生真高人也!听了你这一番话,本太子心中忧虑顿时尽去!”

    “那本太子就暂且冷眼旁观,坐看萧挺之死期!”

    萧府大门口,面对着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街巷,萧府的一众门子家奴下人小厮,不由一个个地傻了眼。

    此时那门房地管事不由想,会不会是自己府上摆出的这个态度太过矜傲了一点儿?所以把那些家伙们逼急了?于是集体地退场了?

    再一想,不会呀,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来送礼地人,哪个不是脸皮厚到一刀砍不出血印子来的?对于这种人,自己府上的架子越大,他们就会越恭敬才是,怎么可能掉头就走!

    他们要是有那个气性,就不会这么死乞白赖的送礼了!

    再说了。就算是间或有这么一个两个有气性的,一看连送礼都要看人脸色,保不齐就一扭头走了。但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走就走个精光啊!

    现在这可怎么好?原本热热闹闹车如流水马如龙地大门口突然一片死寂,走的干干净净,连个牲口都没留下,这待会儿可怎么向青奴姑娘交差,少爷要是问起来。又该怎么向他交差?

    想到府里那青光溜滑的大板子,那管事就一阵子地腿软。站在门外街道上左看右看,就是不敢进府去报信儿,这时候那路那边过来一辆马车,管事的一脸希冀地看着那边。心想这回哪怕是个七品的小芝麻官儿,自己也一定拿他当大爷捧着。

    好歹剩下一个,也好问个为什么不是?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那多冤枉得慌?

    等那马车到了近前,还没等怯怯的管事过去招呼,果然见那马车停了下来,当下他心里一喜,差点儿就要跪下给人家磕个头。当即他赶紧迎上去。满脸带笑的招呼那车夫,“劳您驾。您府上哪里?这车里坐的可是你们家老爷?兄弟再动问一声,贵府老爷现在何处高就?”

    “咳……”

    还没等那车夫回话。随着一声咳嗽,车帘子从里面被人掀开了,一个身穿常服地中年人从车里钻出来,看那衣着打扮,倒像是位有些身份的,当下那管事地态度越恭敬。

    但这时候,却突然听那人站在马车上摇头晃脑地道:“走了?人呢?这刚才不是还有好些个人在这儿乱哄哄的吗?”

    “呃……”那管事的闻言一脸尴尬,刚迈出去的步子又不由得缩回来半步。

    “走了好啊,走了好啊!哈哈,老话儿说得好,三十年河东莫得意,三十年河西不用急!你们萧府,也终于等到这河西地时候了?”

    那管事的听这话里好像不是意思,顿时连那脸上的笑意思儿也都撂下了。这时又听那位语气尖酸地道:西得好!哈哈哈哈!”

    那管事的这会子才算是肯定,人家这是来看自家哈哈笑来了,顿时便要撸胳膊挽袖子,这时那位却又突然收起了脸上笑容,弯下腰俯下身子看着站在车旁的管事,问:“这位老兄,我怎么觉着,你们府上这好像在刚没几天的得意吧?这要按三十年来算,你们这还没东起来哪,怎么就又河了西啦?”

    “你!……”那管事的让他给气的几乎当场吐血!

    这时那人却又是几声大笑,袖子一甩,一边钻回车厢一边道:“走!”

    那车夫该是早有准备地,闻言顿时鞭子一扬,马车飞奔了起来,纵是这边萧府管事连带着几个下人小厮反应过来想打人家,却也已经是追不上了。

    吃了这一番挖苦,当下众人情绪更是低落,最后还是一个年龄大些有些体面地老人儿凑过去跟傻乎乎的站在街上地管事说,“早晚免不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您还是赶紧的进去回了吧,好歹地也能让青奴姑娘和少爷他们赶紧去打听打听这到底是为什么,别咱们不说,少爷再吃了人家的暗亏!”

    那管事的闻言先是面色不虞,却是越听越觉得有理,连带着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不吉利话也不跟他计较了,这就要往府里去回给青奴姑娘定夺,却又突然看见路那边一辆马车迅奔来。

    因了方才的教训,此时那管事的不由站住了,直到那马车停下,李敬业从里面走出来,他是认识李敬业的,这才三两步的迎上去,那声音听起来就跟要哭似的,“小公爷,您可得为我们家少爷作证啊,这是有人要陷害我们家少爷呀!您看看,您看看,一顿晌午饭的功夫儿,人全跑啦!这一定是……”

    “闭嘴!”李敬业急得嘴上都起了泡,一说话腮帮子就疼得打哆嗦,当下却还是忍不住训斥道:“不许胡说八道,这不是人家在陷害你们家少爷,是你们家少爷在自毁!”

    说完了也顾不得什么官仪不官仪的了,他忍不住拿袖子往脸上扇了扇,心想萧挺这家伙还真是惯会把天捅个窟窿的!

    见那管事的愣着不动,他不由气得当场就想踢他一脚,但是想想这些人可都是公主府上过来的,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道:“还愣着干什么,你们少爷在家不在?还不快进去给我通报,就说我李敬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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