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过程就不必赘述了,反正我和老鸨都是累成不成样子了,恨不得倒在地上就赖地不起。

    山下有座小村子,那就是刘大歪嘴和我们说的裁村。其实光听名字就土不拉几的寒碜得很,实际上里头的样子更是寒碜。那个地方到处都是破砖烂瓦的石头厝,更偏向南方建筑物的风格,外头连个牌匾都没有,用老鸨的话来说就是脸上没光,半点牌面都没有。说实在话也是这样,这个村落遍布着一股萧条的气象,掐指都数不出几个好的地方。与其说是建立在村落上的寒碜,倒不如说是建立在寒碜上的村落。

    老鸨一路走着一边嫌弃,说小爷我去找家白房子(乡下的妓院)都比这好看百倍,老鸨这人就是叨叨,浑然看不出来他所谓的精神憔悴的模样。我倒是没有心情听他耍嘴皮子,现在的我肚皮已经是饿到贴到脊梁骨了,只想吃碗热乎乎的饭菜。

    裁村这个地方里离黄河仅仅只有两公里的距离,有常年处于下风向,所以这里的整个空气都异常的潮湿,甚至要比我们在山上遇到的还要重上几分。我刚进裁村,却瞧见家家户户竟然都亮着灯光,看样子应该是蜡烛发出来的光线。我就好奇,现在天空虽然开始泛白但是并没消减太多的夜色,这裁村怎么这个点了还燃着灯火,而且看光线的微弱成都,这蜡烛似乎都燃了大半个晚上了,暗淡的似乎随时要熄灭了般。我疑惑:莫不成这个裁村的人都知道我和老鸨这两个陌生的外乡人要来,一直在提防着我们俩?

    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之后,老鸨就笑话我瞎想,他说明明是村里人知道我们俩人要来彻夜未眠准备欢迎我们大驾光临。我瞟了他一个白眼,这死胖子真会扯淡,说的比我还要离谱。这时候,在前面带路的唐海棠就道,这似乎是裁村的人的一个怪习惯,到了晚上,他们就要点着一盏蜡烛台,即时睡觉的时候都不会熄灭,哪怕一根蜡烛燃尽了半夜都会有人起来换上另一根。至于原因她也是不知道。

    我和老鸨听了就有些不理解,这裁村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癖好,怎么和小孩子怕黑睡不着死活不让父母熄灯一样。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唐海棠还说了这裁村里的人都有些畏生,大都是不爱招待外乡人的,好在在此之前唐海棠就已经在这里找了户人家安排住下了。这户人家就只有一人,名叫做柏叔。柏叔以前是在黄河那带做捞尸人的,顾名思义就是把落入黄河溺死的人的尸体打捞出来,让他们的家属付了钱带回去安葬。柏叔做这行做了是十年了,一直靠着这个维持生计。到后来新中国建立,黄河这带的整治工作太平点了,坠河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说句难听话,柏叔没有尸体捞了也就没有钱糊口了。那个时候也就是盗墓行上“棺皮”奇观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所谓“咸地不长蒿,必有泥沙掏”,很多的盗墓贼都觉得这黄河面上有异象,那底下必定不寻常,所以常年来都会陆陆续续地来这个地方寻宝,柏叔瞧见了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这些盗墓贼安顿,也可以帮他们掩住风声。

    我听了就觉得这个柏叔是个精明的商人,正想见见这个人呢,就听到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到了?”,抬头一看,瞧见个三十出头的汉子,眉毛耷拉着一张苦丧的脸,肤色和黄土地一样,褐黄里带着一抹黝黑,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他就站在一间破旧的石头厝门前,耸着肩朝我们小声地打着招呼。这应该就是唐海棠嘴里说的那个柏叔了。

    “柏叔,你去准备几口饭菜,我的这两个朋友都饿了,行李放着我们来收拾就好。”唐海棠上前说道。臭不要脸的老鸨又在后头补充了句要头蒜,这个淳朴的汉子点了点头,立马进了厨房。

    我们也跟着到了里屋。啧!这里头虽然破旧但是收拾的有条有理的,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干干净净的让人看了就清爽。这间石头厝有两层高,上面应该是阁楼,下面就是厨房厅堂什么的。和之前进村子看到的一样,厅堂的中央也是点着一盏蜡烛台,烛台边上都是叠的厚厚的已经凝固了烛油,看起来像茧子皮一样。看样子是燃了不少根的蜡烛了。

    唐海棠和我们打了把手,一同把行李帮到了上头的屋子里。楼上的屋子不多,但是还算宽敞,唐海棠单独一间,我和老鸨同住一间。整顿好了行李之后,我肚子就已经是饿的烧开了锅,鼻子一嗅楼下传来了阵香气,带着油烟葱花热气的香味,扑鼻而来,心里暗喜,知道柏叔已经做好了饭菜,急急忙忙下了楼。

    柏叔煮的是面条,北方的那种宽面,现抻出来的,撒上了花椒葱姜油等调料,再盖上一勺的辣椒油,吸溜一声下肚,胃里热腾腾的,脑门一出汗鼻涕眼泪再一流,整个人暖和了很多,身上的那股寒气顿时间也消散了很多。老鸨的吃相我就不描述了,狼吞虎咽的,像上辈子是只饿死鬼一样。

    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村里人夜间燃着灯火的怪习惯,就抬头问柏叔:“柏叔,你们裁村的人为什么夜间都要点着火啊?这多费蜡烛啊!”

    我本是无心顺口这么一问,却没想到柏叔听了脸色顿时一变,整张脸拉长了下来,似乎我这一问触碰到什么忌讳一样,脸色有些慌张。他左右迅速瞥了几眼,确定这门窗都关严实了后,伏在桌面上低下压低了声音对我道:“小兄弟,你这是有所不知啊,我们裁村人之所以夜里还要点着灯火一个通宵,是为了防着妖怪啊。”

    “妖怪?”我听了一愣。老鸨也是顾不上吃面,不做声听柏叔继续讲下去。

    柏叔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你们仨人也是道上的人,相比听说过黄河裁缝魑魅婆的传说吧。我们裁村是个老村子,早在古时候就已经存在了。我听老一辈的人讲,这魑魅婆成妖后,戾气很重,时不时出没到我们村落杀人剥皮,那时候人心惶惶,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发现了这只妖似乎怕光,点了蜡烛有了灯光就不敢再靠近村子,于是我们裁村的老祖宗就一直延续着这个习惯,至今都没有变。”

    老鸨听了却听了一脸的不信,有些嗤之以鼻,嘀咕:“呵。现在还哪里有什么妖怪,这魑魅婆早就死得胎盘都没掉了,小爷我还正到处找她老人家的冢呢!”

    紧接着,唐海棠也问柏叔:“柏叔,你这些天有没有察觉到这一带有外人来过呢?”

    柏叔听了想了想,摇头。

    唐海棠喃喃到:“照他这么说,看来佛手会此次来的人,怕是只有那个特务一人了。即时这样,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毕竟佛手会的人不是寻常人,比起心眼来他们要多得多。”

    我和老鸨点头。

    肚子饱了后,我和老鸨便回屋了,一路的舟车劳顿加上之前的一连串事情让我们已经很是疲惫,头一碰枕头,便打起了瞌睡。

    睡前,我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着一根粗长的蜡烛,灯芯上在不断地烧着一团豆大的火苗,火苗的尖端绵绵不断地窜起一条长长的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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