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报宁叹了口气,扯着杨幺奔向南面,只往大厅里偷偷一看,便看见张国意被打得脸青鼻肿绑成粽子似的,丢在厅中心,一边只有一个捧着酒坛猛灌的番僧守着。

    张报宁给杨幺打了个眼色,两人潜到一边,低声商议:“救国意只怕不难,但我们还要去查看那受伤喇嘛所在,要不我们兵分两路,你带着国意先走,我去杀喇嘛。”

    杨幺摇摇头,“那喇嘛我一定要亲手杀了才成,否则,以后再遇上事,怕还是记不住教训,害人害已。”

    张报宁看了杨幺一眼,叹道:“又是这样,也不知道躲些事,省些心。”杨幺一笑,“那也得看事来,这种事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是会有遇上的时候,还是早早办了才是。”看了东面道:“那喇嘛受了伤,总不能也去喝酒,东面是三排精舍和几个独院,正是喇嘛们就寝之处,我们快去快回。”

    张报宁点头,两人立时向东面窜去,没料到把几十间房子全都看了,竟是空无一人。杨幺眉头一皱,断然道:“我去水阁里看看,你去救国意先走。”

    张报宁笑道:“让那笨蛋小子多受点罪也无妨,只是那喇嘛真是不知死活,这时节还敢不戒酒色。“

    两人潜到水阁附近,因着水上只有一座木廊,又有蒙古武士守着,本是极难靠近。偏生喇嘛们玩得热闹。带来地蒙古武士又是在王府里享受惯了,那里还肯去巡查,聚在一处喝酒赌钱,胆大的偷了个几个妓女出来,围在一起调笑狎玩,淫声浪语不绝于耳。

    杨幺与张报宁一路过去,倒也开了眼界,杨幺只当没看到,张报宁见得有些离谱,也不敢乱开玩笑。两人过了木廊。躲到窗口下,慢慢升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原本有间隔的水阁,此时的木隔板全升了起来,五六十个喇嘛,或是赤条条,或是勉强挂着一件衣裳,正和一些女子行乐。

    满屋子灯火通明,将那些喇嘛的丑恶照得分明,看那些女人的装扮。或是招来的艳妓,或是抢来的民女,或是勉强笑着逢迎。或是哭喊着躲避,总是逃不开被嘻笑着围追上来的喇嘛们按在地上,剥得清光,如白羊一样,被人上下其手,变着花样的狎玩。更有甚者,四肢被吊在半空中。几个喇嘛轮番上进啃咬,行房,已经是气息奄奄。

    杨幺便是多了一世地经历,这样的场景也是见所未见,顿时吓得软在了窗边,张报宁急忙伸手来扶,也被她杯弓蛇影地赶到了一边。张报宁急得要跺脚,却又不敢强行碰她。他自家看了这样的情景,也是触目惊心。不奇怪杨幺如此,只好冒险到水边摘了大荷叶捧了一叶水。猛在泼在杨幺脸上。杨幺惊叫出声,却被张报宁掩住嘴。好在女子惊叫声此起彼伏,也未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杨幺回过神来,扑到池边呕吐,张报宁急忙扶着她顺气拍背,嘴里轻声道:“罢了,我方才看了看,也没那带伤的喇嘛里面,我们在外面随便抓个蒙古人,问口供罢。”

    杨幺伏在池边吐了些清水,勉强点了点头,振作起来,跟着张报宁离开水阁。张报宁去擒蒙古人,杨幺毫不留情,一剑刺死守住张国意的喇嘛,背了张国意,跳出南墙躲回了小楼。

    待她回到澡房,倪文俊已经醒了过来,双目神光炯炯,抬眼看了过来,帮着杨幺将张国意解开,喂他喝了些水。张国意身上的伤倒也不重,正清洗间,便醒了过来,看见杨幺和倪文俊,不由一愣,喃喃叫道:“幺姨,倪大哥,是你们救了我么?“

    “笨蛋小子,明知道不是对手,还去送死,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此时,张报宁跳了进来,瞪向张国意,张国意看来甚是服他,垂头丧气道:”小宁叔,因为下德被抓了,我怕她在喇嘛们手里吃亏,所以才……”

    杨幺心里打了一个抖,按捺住不安,正要说话,倒是倪文俊摇头道:“我听说那女去练十六天魔舞,若是如此,除非是王府里的王爷、王子还有极得宠的喇嘛,是不能碰地,尤其是练成前,除了负责调教的嬷嬷们和玄观,任何人都不能接近。”

    杨幺、张报宁、张国意同时松了口气,张国意受了伤,身心俱疲,此时放下心事,便沉沉睡了过去。

    杨幺拿了件衣裳给他盖上,方才向张报宁道:“你可问出什么了么?”

    张报宁苦笑道:“白费我们许多功夫,那喇嘛今日回来,因着受累牵动伤势,已是一命归西了。“

    杨幺一呆,也不由吐了口气,满脸沉郁地坐到了一边,倪文俊自然大喜,却看到杨幺如此神情不由奇怪道:“你怎么了?“

    杨幺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一想到我还要在这世上活下去,就觉得辛苦万分。“

    张报宁听她说这句,哭笑不得,劝道:“待把蒙古人赶出中原,换了汉人坐江山,便好了。”

    杨幺慢慢摇了摇头,涩声道:“只怕这汉人折腾起自家的女子来,更是龌龊万分。”转念间又想起当初给杨岳下地圈套,顿时一阵恶心,又是一阵干呕,挣扎着猛地扑到池边捞起一手水,拍在自家脸上,喃喃道:“不能再想了。”说罢,也不理他们,只是窝在一边出神。

    张报宁虽是着急,见她安静下来也不敢去打搅,只轻声把事情和倪文俊说了。倪文俊睨了杨幺一眼,道:“果真是个女子,遇上这点事便成了这样,若是看不惯,一把火全烧了,才是干净。”

    张报宁呆道:“那里面可还有抢来的女子和妓女……”

    “她们被这般折腾,怕是难活得过今晚,便是活过了今晚,也怕活不过明晚,我们无力救她们,早早送她们上路才是正经。”倪文俊冷着脸道。

    杨幺听得此话,猛地醒过神来,回头瞪向倪文俊:“你若是再如此轻贱女子性命,我便和你绝交!”说罢,转过身去。

    倪文俊素来吃软不吃硬,顿时大怒,跳起来要反唇相讥,突地看到脚边杨幺给他准备的药材,又瞟到杨幺身子缩成小小一团,到了嘴边的怒骂不由化作一声长叹,道:“你这样心慈手软,将来总要吃亏的。”说罢,取了药材,穿窗而去,只留下一句:”我过蕲州去了,你们也早点走吧。”

    张报宁苦笑着看着倪文俊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杨幺,暗叹这煞神没有怒已经是极给面子了。

    张报宁原想靠过去安慰杨幺,又怕惊了她,便也息了心,闭目养神,三人都是累了一夜,休息了半日后,张报宁带着张国意去武昌与杨岳会合,商量救杨下德。因着杨幺受了惊,时时呆怔,张报宁死活不让她去,此时杨雄与杨相已是寻了过来,正好把杨幺接回家中,几人就此别过。

    杨家与朱家人听说了此事,皆是惊惧,不约而同把杨幺送入了朱府,深深安置在竹韵斋里,生怕被蒙古人和喇嘛们现。

    过了两月,天气热了起来,杨幺的痴病方才好了起来,因着听涛馆清凉,便日日泡在水边,不过是弹琴练剑,其它地功课俱都停了。

    如此又过了三四个月,杨幺的精神终于振奋了起来,洞庭那边也传来的消息,因着玄观使力,杨下德有惊无险地从威顺王府全身而退,和杨岳、张报宁、张国意等人回到了水寨。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便是云姨奶奶也念了声“阿弥陀佛”,准备二日去城北的开福寺上香还愿。杨幺在家中守了快半年,听她一劝,便也同意一起出去散散心,于是乎,香车宝马,侍婢仆妇,总管家丁,林林总总几十来人,二日一早,便向城北迤逦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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