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姬越离去的背影,张贺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和建康所有的大士族子弟一样,刚一出生,身周的人便告诉他,你的血脉非常高贵,便是帝皇,也不值得你纡尊降贵。等他略略长大,表现出聪明有天赋,外表俊秀出众的优点后,便直接成为了人中之龙,变成士族中最顶尖的那一簇。

    因着生长氛围的影响,张贺之也罢,别的大士族郎君也罢,他们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也会轻忽随意。因为他们生活在百花烂漫,天下绝色都随手可采的日子中太久太久了,他们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珍惜了。

    ……

    姬越的驴车还在向前驶去。

    远远望着姬越的驴车驶来,一个个小姑仰头望来。甚至,因为姬越身份的特殊,围观他的人远远要多过围观张贺之的。

    对着这些小姑们羞红的双颊,发亮的眸光,姬越淡淡移开了目光。

    就在这时,秦小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大郎,前面好象有几辆驴车撞在了一起,街给堵了。”

    姬越转头看去。

    他望了一眼前面,点头说道:“把车驶到一旁吧。”

    “是。”

    就在姬越的驴车驶到了一侧,而姬越在秦小木地扶持下走下驴车时,突然的,一个惊慌的女子娇叫声传来,“啊……”

    这声音就从姬越的身前传来,他连忙抬头看去。这一看,姬越却看到一个打扮得相当华贵美丽的小姑,被人群挤得身不由已地向自己跌来。

    小姑极美丽极动人,她娇娇跌倒时,那宛如秋水般的眸子,正好慌乱地朝着姬越看来。陡然对上他的目光,她的双颊还迅速地晕红一片,简直美极了。

    而且,这小姑是直直朝着姬越跌来的,姬越甚至不用上前一步,伸出手便可扶住她!

    看到这一幕,秦小木有点好笑。

    好笑的不止是他,周围看热闹的人,此时都带了几分笑,他们都在等着姬越扶住这个美丽的小姑。

    这个时代,名教毕竟没了地位,姬越一个男人,只是虚虚地扶一下弱女子的话,那是不会牵扯到负责上面去的。

    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姬越却是表情淡漠地站在那里,面对那个美人的跌倒,他完全无动于衷!

    姬越没有伸手去扶!

    砰的一声,那小姑摔在了姬越脚前!

    看到姬越还那么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低头看向那小姑的眼神,淡漠得像看死物一样,四周陡然嗡嗡声大作,“这姬大郎,还真是个冷心冷面的。”“扶一下又不算什么,这姬大郎过了。”“是啊,这姬大郎好硬的心肠。”“却是不如张贺之多矣……”

    四周的议论声,在看到那小姑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时,更是热闹了几分。

    面对着四周投来的指责目光,姬越依然神色不动,他冷冷淡淡地看着那小姑,谁也没有注意到,这时的姬越,脚尖略略一移,他踩上了那小姑的一角衣裳。

    那小姑人还没有爬起,便涨红着脸忙不迭地向四周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是我不小心,不关姬大郎的事。”转眼,她羞红着脸看了姬越一眼,又大声道:“你们不许再说姬大郎的不是!”

    一边慌乱地替姬越解释着,这小姑一边忙不迭地站起。

    就在她站起时,只听得“兹――”的一声裂帛声传来,却是那小姑美丽的绣了云彩的上裳,竟是突然间撕裂开来,生生露出了里面紫色的肚兜和大半雪白的胸颈肌肤!

    这个变化十分突然,再加上姬越只是轻轻一踩,便又不动声色地移了开来。所以,众人只看到那小姑羞红着脸替姬越解释着解释着,却在站起时,她的上裳毫无预测地碎裂开来,以致酥胸半露!

    四下大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姑惊醒过来,她急急用双手捂在胸前,脸上泫然欲泣。

    可这一次,小姑的这般作态,没有引起围观者的怜惜。在一阵诡异的安静后,一个妇人低声说道:“这位小姑身上的衣裳看起来华丽美好,可也太脆了,竟如纸帛一样一撕就开。”

    妇人的声音落下后,人群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蜀地有一种纱,轻而脆,极易撕毁,产量极少,世面上罕见……”

    那小姑脸色青白一片,也不等四周的人再说什么,她急急一退,竟是三不两下便钻入了人群,再然后,她跳进一个早早就停在角落里的驴车里,仓惶而逃。

    到了这时,围观的人哪有不知道的?那个小姑,分明是冲着人家姬大郎来的。要是当时,姬大郎扶了她,她定会使出一些手脚,做出一副被姬大郎撕毁了衣裳,清白失于他手的模样,那时,姬大郎就必须对她负责了!

    一时之间,四下叫骂声大起。

    于群情激沸中,姬越却是转过头坐上了驴车。再然后,驴车驶动,载着姬大郎渐渐远去。

    直走了好一会,秦小木的声音才迟疑地传来,“大郎,你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

    驴车中,姬越轻轻恩了一声,说道:“三天前,我在皇后宫中看到过她。”

    三天前的皇后宫中?是了,那天皇后召见自家郎君,便是想赐婚于他。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小姑,也是宗室之后?这么说来,刚才那一幕,她如果算计得中的话,那自家大郎,是不娶也得娶了?这样品行不端的女子,如果是做妾也还勉强,真要娶回来成了正妻,岂不是后患无穷?

    这时的秦小木,浑然忘记了自家大郎乃是女儿身,一个径地沉浸在胡思乱想中,还越想越是冷汗涔涔。

    过了一会,秦小木低声说道:“大郎,不能这样下去了。”

    姬越的脸色也有点凝重:是的,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得想个办法,让陛下取消为他赐婚的打算。

    办法这阵子姬越想了很多,可是都没有用。不管如何,姬越都是他们家族中最后一根独苗,他不娶妻生下子嗣后代,又怎么对得起他的祖宗?所以,他无论找什么借口,都会显得虚假。

    在这种凝重中,姬越回到了府中。

    几乎是刚刚一入府门,孙浮便跑了过来,他拿着一封信递给姬越,高兴地说道:“大郎,这是小郎派人送来的信。”

    萧道成的信?

    姬越也是扬唇一笑,他忙不迭地拆开了信封。

    信中只有二句话,上面写道:姐姐,今天晚上是月圆之夜,听说阳城河畔会非常热闹,酉时三刻,醉月楼二楼相见。

    这小子,摆出这样的架式,好似要与她约会一样。

    姬越眉眼带笑地收起信封,看了看太阳,转头说道:“时辰有点紧,让月红给我准备热汤。”

    “是。”

    不一会功夫,姬姒便沐浴完毕,她换上一袭女装后,想了想,还有脸上略略涂了一些脂粉。

    姬姒本来美貌至极,这一打扮,更是容色天成。对着铜镜望了一会,姬姒拿上纱帽戴上,便带着秦小草和秦小木兄弟出了门。

    驴车走着走着,天空已渐渐黑暗起来,望着天空上那轮明亮皎洁的圆月,姬姒一想到马上可以与弟弟见面,唇角在不知不觉中又扬起了一个弧度。

    姬姒的驴车走得很快,酉时一刻时,便已来到了醉月楼。她刚刚踏上二楼,便有一个伙计走了过来,向她说道:“小姑可是萧小郎的姐姐?萧小郎说,他要下楼买点东西,如果小姑到了,请到那边厢房休息。”

    姬姒点了点头,跟在伙计的身后,来到了一个厢房中。

    厢房不大,布置相当雅致,姬姒点下后,随手点了几样点心,便挥手令得伙计退下。

    然后,姬姒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朝着楼下望去。

    就在她吃了几口,转过头准备给自己倒一盅酒时,突然的,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姬姒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重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秦小木和秦小草兄妹!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姬姒一惊时,突然的,一股无法形容的燥热,从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转眼间,姬姒手脚虚软,浑身滚烫,她沁人的体香,在厢房中传荡开来!

    不好,她被下了春药了!

    有过前世的经验,姬姒迅速地明白了这一点。而就在她急急转身,朝着门口扑去时,一个脚步声从门口处传来,伴随着那脚步声的,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当真有个罕见的大美人在等站本王?要真有那么美,本王重重有奖!”

    声音一落,厢房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慌乱中纱帽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的姬姒,与那人四目相对!

    只是一眼,那中年男人便双眼发光,他激动地打量着姬姒,欢喜得声音都发了飘,“好,好,好!有赏,本王通通有赏!”转眼他搓着双掌朝着姬姒大步走来,“这样的绝色,在临川哪里能够见到?本王这次来到建康,还真是赚了!”

    看到这男人一步步逼来,看到这人满脸的**眼中的yin光,姬姒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她猛然一顿后,在楚楚可怜地瞅了那中年男人一眼,令得他有刹那间凝滞时,突然的,姬姒以闪电般的速度,从众人的中间撞了过去!

    因姬姒太冷静,掌握的时机太好,这么三四个人堵在那里,竟是让她生生地冲出一条路来。

    一出厢房,姬姒便跌跌撞撞地朝酒楼外跑去。而她的身后,那个什么王和他的下属们,则大呼小叫地追了来。

    晕沉中,姬姒只是胡乱朝前面冲去,就在她跌跌撞撞间,有一个声音传入她浑沌的大脑,“快,朝那边跑!”

    她的手臂被一人抓住,扯着她跑了一阵后,那人突然在她背后重重一推,令得姬姒砰的一声撞入一个房门内……

    ……

    谢琅正在船上宴客,今晚明月高悬,春风徐来,正是人间好风景。众友在这里为他饯行后,他明晨一早,就将乘船远去,再归来时,少说也是一二个月后。

    可谢琅也罢,袁三十郎也罢,陈太冲也罢,万万没有想到,正当他们诗酒正酣时,突然的,他们的舱房被人一撞而开,一个秀发凌乱,绝色的脸上透布着情潮的大美人,突然跌了进来。

    美人跌得很惨,她扑通一声仆面摔倒在甲板上,用了好大一会功夫,才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媚意横生的眼,朝着众人茫然地看来。

    就在那美人抬头的那一瞬间,只听得“叮叮砰砰”一阵器物碎裂的声音传来,众人愕然看去时,只见从来八风不动,最是从容的谢琅,慌乱的从榻上站起,转眼间,他冲到了那美人的面前。

    匆匆扶起美人的双肩,谢琅干脆利落地把她横抱在怀中。在用外袍遮住美人的脸后,谢琅回过头来,朝着众人说道:“各位,现在酒宴可以散了。”

    众人哪有不明白他的意思的?当下,一个个挤眉弄眼地走了过来,在经过谢琅时,他们正要说些什么,一眼看到谢琅的脸色,便又嘿嘿笑着出了舱。

    见到众人终于走尽,谢琅重新把不停扭动,口中发出难耐的**声的姬姒抱好。

    就在这时,谢广从舱门处走了进来。

    看到他,谢琅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谢广走到他身侧,低声说道:“今儿姬小姑收到了一封信,便来到了醉月楼。郎君你是知道的,自你上次下令,让大伙儿在暗地里对姬氏兄妹多加保护后,那些儿郎就挺上心的。当时他们察觉到了临江王就在醉月楼,便多留了几个神。真没有想到,姬小姑收到的那封信还真是有问题,她进去的那间厢房,就是临江王的,而且,姬小姑中的春药,应该是“倾情。””

    倾情,是流行于上流社会的一种烈性春药,它专门作用于女子,号称“倾情之下,烈女变**”,是一种出了名的可以挑起女性的**,让人完全无法靠理智抵抗压制的强效药。

    谢广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琅便明白一切了。看来,有人在背后算计姬姒了。要知道,那个临江王是出了名的**无度之徒,传说中,临江王最喜欢把自己享用过的女子赐给手下,特别是那种刚烈的,他每次都是玩过一遍后,便立马叫进几个手下一起玩,对于临江王来说,他最喜欢的,便是看到那些贞洁烈女绝望痛苦,生无可恋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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