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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谢琅已经牵着她的手,在众人时不时望来的目光中,朝着一侧驴车走去。

    转眼间,谢琅便牵着姬姒上了驴车。

    拉下车帘后,谢琅却是沉默了起来。

    姬姒倾听着外面传来的人语纷纷,又看了一眼双眼微闭,显然正在想着如何向她开口的谢琅的,不由的,姬姒低声问道:“你刚才,没事吧?”

    谢琅摇头,“我没事。”

    姬姒一笑,她语气轻快地说道:“刚才你跟那小姑子说了什么?看她的样子挺高兴的。”

    听到提及刚才那个小姑子,谢琅的声音里不免带上了几分怅然,他轻声说道:“我答应了会去十里铺,到她姐姐的坟头拜祭一番。”过了一会,谢琅又道:“那个女子,真是个傻的……只那么遥遥望上一眼,怎么就为了一个陌生人舍了自己性命呢?”

    谢琅的声音有着怅然,姬姒也在那里寻思:只是前去拜祭一番,那小姑子便满足成那样子?看来在那些人眼中,谢十八郎实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只要他偶尔回眸一顾,也能慰平生相思之苦。

    就在姬姒胡思乱想时,已经把该说的话整理清楚的谢琅,转过头来认真地看向姬姒。

    对上谢琅那澄澈的眸光,不知怎么的,姬姒有点咽干。她吞了一下口水,喃喃说道:“你是不是……你说吧。”

    仿佛感觉到了姬姒的紧张,谢琅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她的颈,然后,他低下头来,把额头朝她的额头碰了碰。

    两额相触间。谢琅极轻极低地唤道:“阿姒。”

    姬姒轻轻地恩了一声。

    谢琅闭上双眼,又过了一会,他再次低声唤道:“阿姒。”

    这一次姬姒没有回他。

    谢琅还在沉默,直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地说道:“阿姒,我无法放任你游离在我看不到的角落,我会娶你!”

    姬姒的心猛地一颤。不过转眼。她便自失的一笑。然后,姬姒轻笑道:“谢家阿琅,你莫非忘了?陛下可是下过旨意。让我这一生都不许嫁人不许为妾的……”

    听到姬姒这话,谢琅却淡淡说道:“圣旨啊?这是一件小事,回去就可以解决。”

    他这话一落,却见到姬姒双眼瞪得溜圆!

    姬姒怔了好一会。突然吃吃地笑出声来。她先是低笑着,转眼。那笑声大了两分。

    直是笑了好一会,姬姒才慢慢收起笑容,她喃喃说道:“原来对我来说天崩地裂的大事,对阿郎而言。却是小事一桩?”

    她自失的一笑,抬头对上谢琅的目光,顺着他的话题漫不经心地说道:“阿郎说要娶我?娶我回去做妾么?”因为对彼此的未来太了解太了解。姬姒在最初的心弦一颤后,马上清醒过来。

    谢琅沉默了一会。然后他握紧姬姒的手,徐徐说:“我娶你做贵妾。”

    他慢慢坐直,抬起姬姒的下巴与她双眼平视后,谢琅的声音哑得不成样,“阿姒,我只能娶你做我的贵妾……我会想办法把你家的门第抬成世族,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成亲。”

    姬姒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会,好一下,她带了一分笑,也带了一分沧凉地说道:“贵妾么?”

    谢琅看到她这样子,双唇渐渐抿成一线。过了一会,他轻柔地说道:“我若是一个房中人都没有,家族也不会催我,可我若纳了你,到时家族定会催我娶妻的。我想了一下,琅琊王氏有一个小姑,虽是不受宠的庶女,可她一心只想出家。到时,我可以与她谈一谈,让她来做坐这个嫡妻之位……阿姒,我可以向你保证,我这一生,就只娶你们两个。”

    听他说到这里,姬姒的声音都涩住了,她扬唇笑了笑,慢吞吞地说道:“你娶了她,可是会生下儿女?”

    谢琅似是哑住了。

    许久后,他轻轻说道:“陈郡谢氏向来看重子嗣。这嫡子,是必须有的……”

    姬姒闻言失笑出声。

    又过了一会,她喃喃说道:“以你谢十八郎的为人,也断断不能让世人以为你宠妾灭妻吧?”

    这一次,谢琅用了许久才艰难地回道:“是。”

    姬姒更想笑了,她缓缓言道:“既不能让人以为你宠妾灭妻,也就是说,以后你不但要与她生下儿女,对嫡妻的种种敬重欢喜,也断断是不会缺的?”

    谢琅声音干涩地说道:“……是。”不过这一次,他这“是”字才落,便朝着姬姒温柔说道:“阿姒,你也知道,这天下,两三百年间,都是士庶不婚,如陈郡谢氏这样的门第,更是非琅琊王氏,陈郡袁氏女,不得娶为正妻……是,我是欢喜你,是把你放在心坎上,可我先是陈郡谢氏的嫡子,先是陈郡谢十八,再然后才是你的阿郎。你不知道这世间的士族有多顽固。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不管我现在站得多高,获得多少人的敬重,也不管我犯过多少错,杀过多少人,这些通通无人计较。可只要我娶了你姬姒为妻,我谢十八也罢,还是陈群谢氏这个家族也罢,都会沦为他人笑柄!”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道:“你莫看那些士族,似乎对一切都不在意,可士族间有士族间的规矩,婚姻一事上的种种限制,在今时今日,是天下士族重点关注的第一规则。”这个时代,士族不事生产了,也不做官了,更不行商不读书了,他们在这个世间,最在意的,便是自家的门第,最关注的,便是自家的血脉不能混淆。而要让血脉不混淆,那就必然在婚姻上特别讲究。正如谢琅所说的,婚嫁制度,乃是当今士族的第一规则,而为了这个规则,王谢这样的大士族。更是在后面几十年,两度因不愿意与皇室联姻,在政局动荡时被皇室借机清洗,甚至王谢这两个大士族,因那两次清洗太过,死了太多族中子弟而致从此一蹶不振!

    见到姬姒低头聆听,谢琅的声音更温柔了。他哑声又道:“阿姒。我可以明白地跟你说,如果我娶你为妻,我的家族必然会驱逐于我。天下所有的士族,世族,甚至还有那些寒门中人,会把我谢十八当成一个笑柄来议论。然后。我的家族也会因为我的行为蒙羞,甚至因为我这个举动。我的兄弟姐妹,父母族人再也无脸见人。还有,我的母亲,她性格最是保守。如果她知道我要娶你为妻,会第一个自刎于我面前,她会让她的死。来终止我们之间的牵绊!”

    说到这里,谢琅有点说不出话来了。他缓缓倾身,在把姬姒紧紧搂在怀中后,谢琅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间,轻轻续道:“阿姒,我唯一能许你的,除了这贵妾之位,便是若有一日你走在我前头,我定然会追随而去。黄泉路太黑暗,我不放心你一人独往……”

    他说,如果姬姒死了,他会与她一道赴死……

    不知不觉中,姬姒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只是一边流着泪,她一边喃喃说道:“便是为我赴死,也得偷偷的罢?”按规矩,能与他共棺的,只能是他的妻子。世人对生看得重,对死看得也不轻,他便是想与她同生共死,想与她生同枕死同棺,也得顾虑重重吧?

    果然,谢琅在一阵沉默后,轻声回道:“是。到时我可以抱着你的尸体,乘一叶舟,去那长河深处。若长眠水底,我们便可永不分开。”

    是啊,便是有心同死,也得避开众人,得死在世人不知的水底深处,不然,若让人知道他陈郡谢十八甘愿为一个妾去生死相随,他的族人还是会被连累,还是会被取笑……

    突然间,姬姒的心痛得厉害,她紧紧揪着衣襟,过了一会,姬姒低低笑道:“可是阿郎,我还是不想嫁你,便是你所许的这个贵妾之位,我也不想要,这可怎么办?”

    越是眷恋这个人,她越是不明白,世间怎么会有女人,甘心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心上人?两个人的空间,从来是刚刚好,硬要挤进第三个人,那又有何乐趣可言?

    还有,他所说的那个想要出家的琅琊王氏的庶女,现在她的想法自然是超脱的。可她嫁了谢琅这样的丈夫,在年复一年的相处中,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抗拒他的魅力?要是那时她也爱上了谢琅,又像王璃和袁娴她们那样,使出这般那些的手段来排挤自己可怎么办?到得那时,自己这一生,岂不更是笑话一场了?

    还有,贱妾也罢,贵妾也罢,她的儿子,会永远矮那个不知名姓,仅仅因为姓了琅琊王氏的姓,便能做谢琅嫡妻的女人生的儿子一头……那些大士族的女儿,她也见得多了,那些个女人,哪一点值得自己做低伏小的侍侯,她们配么?

    她一直过得好好的,她只要在思念这个人时,多忙碌一下,她只要克制一下自己,在午夜相思入骨时,抽自己几巴掌,就能活得自在而体面……她何苦去做他人之妾?

    想到这里,姬姒低低笑了起来,因笑得太欢,她直是眼泪都出来了,“可是阿郎,我根本就不想嫁你,也不稀罕你这个贵这位,这可怎办是好?”

    姬姒这话一出,谢琅许久都没有回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外面的喧哗笑语声中,在从车帘透过来的阳光灿烂中,陡然的,谢琅握紧了她的手腕。

    他握得那么紧,直紧得她生痛,低着头,谢琅看了姬姒一会,突然间,他温柔轻笑起来,“……我也知道阿姒定会这般回答……可是我一来不想把阿姒放在我的眼线之外,二来,也不能忍受阿姒还有与别的男人交往欢笑的自由。所以,以后阿郎若是对阿姒不择手段了,阿姒别恼我好不好?”

    他低着头,轻轻叨住姬姒的鼻尖后,谢琅挺温柔地在她耳边低语道:“日子还长着呢,阿姒,以后阿郎便与你慢慢磨着……总有一天,你会认命的!”声音一落,谢琅把姬姒放开,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转身下了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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