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今天是初一,离卫子扬定的婚期,相差只有五天了。

    卫子扬还没有回来。

    冯宛闷在西郊已有一阵了。这个时候,卫子扬如果还是战争当中,只怕连喘气的时候也没有,更不会想到给她消息了。

    可她,在一天一天地等候中,真有点慌了。

    与卫子扬的不知音迅相比,新皇的后宫,每天都有美人纳入。在一个大臣的建议下,他居然把后宫劈为南北两宫,南宫,用来收留各地和各位官员送上来的美女,而北宫,则用来收留美男子。

    这样的行为,不说是前无古人,也可以说是并不常见了。当然,三五百里便是一政权的胡人治下,这种荒唐事多的是,臣民们已经不以为然,只有冯宛在这里不时感叹一声。

    陛下在美人身上忙活,据护卫们来报,这阵子也没有见到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在周围出现。心下有点乱的冯宛,便在二十个亲卫地保护下,出了院子,向街道中走去。

    大半个月没出门,陡然走出,街道中繁华依旧。冯宛掀开车帘一角,一边看着景色,一边说道:“不知陛下那里,可时时有战报传来?”

    靠近她的护卫闻言,恭敬地应道:“自是有的。兵急战危之事,朝庭也不敢怠慢。”

    冯宛恩了一声,喃喃说道:“真想知道情况如何。”

    那护卫看向她,咧嘴笑道:“夫人尽管放心,我家将军何许人也?他可没有那么容易出事。”

    冯宛一笑,她低声道:“只是关心则乱。”

    逛了一圈,冯宛郁郁寡欢地说道:“还是回去吧。”

    “是。”

    马车返回,又向西郊驶去。

    不一会,冯宛便入了庄子里。

    这么在街道上走一圈,她已闷出了一身汗,就着温汤洗了一个澡后,冯宛换上一袭清爽而便利的胡装,在院落里低头转悠起来。

    如此转了大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护卫来到她身后,唤道:“夫人,将军有消息了。”

    冯宛霍然转身,她紧紧地盯向来人,问道:“说了什么?”虽是焦急着,她依然语气平稳。

    那护卫低下头抱拳道:“来人在正院,夫人要不要去见一见?”

    当然要见。冯宛恩了一声,提步向正院走去。

    不一会,她便跨入了正院。院落中,一个全身盔甲,风尘仆仆的军卒正拭着汗,见到冯宛走来,他执手一礼,朗声叫道:“见过冯夫人。”

    “抬起头来。”

    “是。”

    冯宛打量着他,见这人有点面熟,依稀是卫子扬身边的人,不由点了点头,问道:“将军现在如何?”她又向婢女们吩咐道:“给这位壮士准备凉浆。”

    婢女们的凉浆就放在一边,闻言一婢赶紧拿过。军卒接过,头一抬一口饮尽后,伸袖拭了拭嘴角,向冯宛说道:“禀夫人,信城叛匪极端狡猾,他们一见我军便退走,我军一走又来相扰。不过将军已于五日前找到他们的聚居地。只是,”他沉吟起来。

    “只是什么?”

    那军卒大声说道:“只是据我们侦察得知,似有大队反贼赶来信城。若是被他们缠上,将军归期难定。”

    听到这里,冯宛沉默起来。

    四周的人,也都沉默起来。

    那军卒朝冯宛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封汗湿了的帛书递过来,“夫人,这是将军给你的。”

    冯宛伸手接过。

    打开帛书,卫子扬熟悉的字迹出现在她眼前。上面的字不多,只有寥寥数行,最后一句写道:情形远不如在城中时所闻,我以为,那家伙定是有所隐瞒,他如此做来,不过是想拖延你我婚期。我非腐儒,婚期拖了便拖了,阿宛,你静心侯我,我一归来,便隆重娶你。子扬。

    语气有着一种轻松,冯宛松了一口气,她按下心头的失望,想道:正如子扬所说的那样,我们的婚期,又不是特意择的良辰吉日,又不是双方家族慎而重之定下的。拖个几天半个月的也不打紧。只要他平安就够了。

    把帛书收入怀中,冯宛微笑道:“多谢壮士告知,君旅途疲惫,还请稍作休息再做计较。”

    “多谢夫人。”

    转眼,又到夜间了。便在刚才,冯宛已写了回信,交给了那军卒。

    今晚的风有点大,夏风吹着树叶哗哗的响,吹在身上遍体皆凉,足能扫去一身炎热。

    冯宛就着灯笼光,把那封帛书看了又看。到得后来,她已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信中的内容,还是那熟悉的字体。她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每一个字,似乎这样做,便能感觉到卫子扬指尖划过时,那肌肤的温热。

    她眉眼温柔,做得自然时,突然的,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

    被笑声惊醒,冯宛回头看去。

    对上她的目光,两个婢女迅速地低下了头,只有那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还在她眼前闪烁。

    腾的一下,冯宛的脸一红。

    她连忙把那帛书收起,低着头红着脸,她暗暗想道:我这是怎么啦?不过分别这么一会。

    转眼,她又惊道:我已陷了那么深么?

    这种感觉,有点惊心,又有点甜蜜,隐隐的,还有着惶然。便如这夏日的风,怎么凉爽,都掩不去那份燥热。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

    离两人定下的婚期,只有三天不到了。

    冯宛站在院落里,听着外面喧嚣一片。她眼角所望之处,来来往往都是权贵的马车。这些马车,都是冲她而来的。眼看她与卫子扬婚期将定,这些人要么是来送贺礼,要么是来问消息的。

    那些问迅的话,听得多了,冯宛实是心烦,便把一切交给管家,自己只顾清养着。

    午时到了。

    冯宛刚刚换过衣裳,准备午休一下。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又急又乱,让人一听便是不安,冯宛急急走到台阶上时,一个军卒冲了过来,他远远地看到冯宛,便是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叫道:“夫人不好了,将军他,落入了叛贼设下的陷阱。现下他被二万叛贼的新军包围了二天一夜了。”

    什么?

    冯宛脸色一白,她知道,卫子扬这一次带走的兵马,总共不过六千之数。而且,他虽然用兵如神,可也擅攻不擅守,擅于在奔走中作战,而不擅于阵地战和攻营拔寨之战。

    再说,他已出兵好些天了,将卒疲惫之时,遇到三倍于己的生力军,那真是情况不妙。

    摇摇晃晃中,冯宛还有一丝理智,她吸了一口气问道:“这消息,是谁让你告诉我的?”以卫子扬的为人,只怕不会想到把这事告知她。因为,她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啊。

    那军卒颤声说道:“是各位幕僚。将军已将此事禀过陛下,已向陛下急求援兵。下面的郎君们认为,夫人素有急智,不宜隐瞒,因令小人前来禀告。”

    这一下,冯宛猛然一晃,在婢女们的惊叫声中,她急急伸手,终于撑着几,没有让自己倒下。

    好一会,冯宛问道:“陛下如何说来?”

    “陛下说,都城的将卒已尽数派出,实在抽不出人手了。不过他已经下令,召集君臣商议此事。”

    已经被围困了二天一夜,这里还抽不出人手,只能商量?只怕再商量个几日,那里只能迎回白骨一堆了。

    在冯宛煞白着脸时,一个护卫走到她身后,急急问道:“夫人,要不要进宫,去求求陛下?”

    冯宛只是低着头,久久没有回答。

    在一阵安静中,她努力地深呼吸着,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会的,绝对不会有意外出现的。

    在她的梦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一幕,卫子扬的权臣之路,一直走得很顺畅,他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现实早就有了变化,有了她不可知,不可控的事了。

    不要想这些,平静下来,平静下来。

    连续做了十几个深呼吸后,冯宛终于平静一些了。

    去宫中求见陛下?

    不说她在陛下面前并没有面子,以陛下对她的厌恶程度,她便是说得再有理,再是言辞侃侃,他也只会当做耳边风,完全不可能打动他。而且,陛下一直有意对付她,如果她真的自投罗网,只怕会生出什么不好说的事端来。

    可不去找陛下,又能如何?

    猛然的,冯宛双眼一亮,牙一咬,沉声说道:“叫过曾秀,请他召集所有游侠儿,你们也准备一下,我们出城。”

    出城?

    众护卫诧异地看着她,一护卫惊道:“夫人,可是我们这么些人?”

    不等他说完,冯宛挥手道:“不必多说了,听我的命令行事便是。”

    “是。”

    那护卫一走,冯宛便毅然转身,大步朝着寝房走去

    冯宛不知道,她的命令传出后,西郊外的一个巷道里,传来一声低语,“什么?她不打算入宫,反而要带人出城?”那人冷笑道:“难不成,她打算自个儿去相救?”

    顿了顿,那人沉声命令道:“速把这个消息传回宫中,便说事情有变,冯夫人不肯入宫,反而要带着游侠儿和身边的亲卫出城相救卫子扬。请陛下示意,下面该当如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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