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狱警值班室经过简单的清理也还算干净,没有照明用电,只能暂时用了两个警用应急灯,巴掌大的房间被幽蓝色的光线照亮着,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一张临时用三块长木和砖头拼起来的桌子前面,潘宏进坐在一个废弃的木头箱子上,就着案头的应急灯灯光,翻看着手里的一本帐目。

    维克多·安德烈维奇,切梅诺里·沙米利耶维奇,波丽娜·彼德洛夫娜以及马利宁·克列缅基耶夫四个人依次坐在长桌的下,闷声不语的吸着烟,喝着酒——烟是上好的“万宝路”,黑市上可以卖到十二卢布一包,酒是哥丽尔卡的伏特加,黑市上都很难买到。

    今晚的一场行动,等于是彻底打掉了尤什科维奇的黑帮,自今而后,切斯诺耶将不再有所谓的高加索黑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警局现役警官、安全委员会退役特工以及在职秘密警察操控的地下有组织犯罪集团。在这个犯罪集团里,潘宏进是“董事长”,其它在座的几位都是“原始股股东”。

    潘宏进手里的账本记录的是今晚从达卡耶夫农庄仓库里查抄出来的一应走私品,其中包括食用油一百二十箱、各种香烟七十六箱、各种高中档红白酒四十二箱,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高档的服装裘皮制品,其总价值在三百万卢布左右。

    之前维克多手底下的人已经对尤什科维奇身边的几个头目进行了审讯,按照他们的说法,这些东西都是通过海上的途径从土耳其走私过来的。每月的三号、十六号、二十三,尤什科维奇都会安排人前往土耳其的锡诺普外海海域接货,为他提供货源的,是土耳其一个名为“维杜尔”的黑帮组织。每隔三个月,尤什科维奇会与那些土耳其人结算一次,双方按照总利润的四六比例分成,土耳其人拿六成,这边拿四成。

    除了这些之外,今晚的行动中还从秋明斯克的住宅区里抓获了受高加索黑帮控制的特大**集团,上百名妓女中,绝大部分都是从波兰、罗马尼亚偷渡过来的,还有一小部分则是从土耳其拐卖过来的。这些女人在乌克兰都不具备合法身份,她们白天就被关押在秋明斯克住宅区的房子里,不到三十平方米的一个小房间里平均要住上十六个人。房子里的窗户都被钉死了,一点光线都没有,阴暗潮湿、气味刺鼻,用维克多的话来说,那里俨然就是地狱。

    负责查抄尤什科维奇两处住所的人也有很大的收获,他们不仅抄到了过六十万卢布的现金,还起获了一些尤什科维奇与切斯诺耶市某些大人物的往来证据,这里面就包括了市第一书记、敖德萨州苏维埃人民代表库普利亚诺夫。

    “切梅诺里,”把账目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潘宏进点了一支烟,闷头吸了两口,说道,“查抄的这些香烟和高档酒先不要动,过两天我要带一些去敖德萨,至于说那些食用油,仍旧用他们原来的路子销出去。那些跟着尤什科维奇的家伙无非就是为了求财罢了,想必没有几个人会真的愿意为他去死,你可以告诉那些在下面跑腿的小头目,尤什科维奇死了帮派还在,他们过去能拿到一分都不会少,我也不绝不会亏待他们。如果有谁不愿意跟着咱们走的,那也没关系,你可以送他们和尤什科维奇一同上路。”

    切梅诺里点点头,他明白潘宏进这番话的意思就等于是把帮会在走私贩私这方面的生意交给他打理了。

    “维克多,”潘宏进目光一转,落到维克多·安德烈维奇的脸上,“那些关于民族主义分裂团伙的罪证问题,你还要抓紧时间办一下。另外,今天晚上那些赌棍的身份,还有以往与尤什科维奇有勾连的那些人,你也要尽快给我查清楚,一旦有了结果,不管他们牵涉到什么人,你都给我顺着线索摸上去,看看他们这些年究竟做了一些不法的勾当,尤其是这个库普利亚诺夫。记住,我要最完整的资料、最详实的证据,每一幢每一件都要能够落到实处,查得清楚。”

    “放心好啦,尤里,这件事包在我的身上。”维克多欠欠身子,说道。

    潘宏进朝他点点头,目光一转,又落到了波丽娜的身上。

    “波丽娜,你这几天尽快把尤什科维奇名下的那几家酒吧、舞场接手了,”稍一沉吟,他继续说道,“另外,找几个稳妥的人把这里东区的一片监狱清理出来,把那些女人转移到这里来。条件不妨弄得好一点,伙食上也改善一些。马利宁,如果方便的话,找时间把你们的急救队安排过来,给她们做一下体检。”

    “没问题,”马利宁端着一杯伏特加,很痛快的应道。反倒是波丽娜一语不,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在那儿专心致志的修整她细长如笋的手指头。

    “最后一件事,”潘宏进把目光收回来,伸手从桌子下面拽上来一个手提箱,平放在木板桌上,说道,“这里是六十万卢布的现金,马利宁少尉已经拿到了他那一份,所以这些是你们三个人的。我的想法是,切梅诺里现在需要用钱,维克多手底下也有二十几号兄弟需要补贴生计,所以这笔钱分三份,切梅诺里拿三十万,维克多二十万,剩下的十万是波丽娜的。你们有没有意见?”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开口。

    “那好,既然都没有意见,咱们就这么定了,”潘宏进单手在钱箱上一推,箱子旋转着在木板桌上划出去,稳稳停在切梅诺里面前的时候,箱子盖“蹦”的一声弹开,显出里面一沓沓码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波丽娜看着箱子里的钞票,率先站起身,从里面取出来两沓,放在自己面前,说道:“我只要这些就够了,剩下的算我借给菲丽达治病用的。”

    “我的那一份暂时可不要,”维克多紧接着起身,把钱箱拽到他面前,从里面数出来五沓,说道,“但身边的那些弟兄都等着这份钱补贴生活,我必须把他们的领出来。至于剩下的,和波丽娜一样,算是借给菲丽达治病了。”

    一沓现金是两万卢布,波丽娜与维克多等于是只要了属于他们那一份的一半。

    切梅诺里面无表情把箱子扣上,提起来放在自己脚边,既没有感动的痛哭流涕,也没有说什么以图后报之类的话,他甚至自始至终连一句“谢谢”没说。

    但就是从这份漠然中,潘宏进却体会到了一种很深感情。

    从克格勃里出来的人都有一个共性:多疑,为了争夺权力,他们从不在乎出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可一旦挨到退役,从权力的争夺场里退出来,这些人相互间又极为信任。波丽娜可以因为切梅诺里的一声招呼舍了平静的生活,跑到切斯诺耶来跟他们做要命的“买卖”;切梅诺里和维克多又可以因为潘宏进一个看不到影子的承诺跟着他打拼;而维克多手下的那些人,估计也不是每一个都找不到生计活路的。

    其实在潘宏进看来,克格勃在苏联这个大家庭里已经不能简单被看做是一个暴力机构了,长期的特殊存在造就了一个庞大而特殊的社会人群,同样的秉性、同样的生活经历让这个社会人群中的每一个人员有了一种常规的彼此认同。可以肯定,即便是苏联一如历史中那样解体了,这个机构也仍旧将在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中占据一个很特殊的政治地位。

    “走吧,”一只手在桌上拍了拍,潘宏进站起身,拿起放在桌角边的帽子扣在头上,说道,“现在让咱们去看看尤什科维奇先生,我想他现在恐怕有些等不及了。”

    “尤里,你打算怎么收拾这个家伙?”紧跟在潘宏进的身后走出门,马利宁一手扶着左胯,一手拿着他的帽子,问道。

    尽管是盛夏时节,但雨后从黑海上吹来的晨风仍旧让人感觉到一丝微凉。

    昏暗的晨光里,破败的监狱空场上停满了车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应急队员正聚拢在一堵颓败的残墙下兴高采烈的聊着什么,他们身边的地上扔着一些空酒瓶、香烟盒。

    潘宏进紧了紧制服的前襟,又用力抻了两个懒腰,这才打着哈欠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已经给他想好了一个绝妙的去处,相信他会喜欢的。”

    “那瑞莎呢?”马利宁紧赶两步,追在他身后继续问道,“我刚才看到她了,就在那些女人里面……”

    他这话没有说完,可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明白了。

    潘宏进皱了皱眉头,他觉得男人好色一点很正常,可要不分时候、整天把一个女人挂在心里的男人,绝对成不了什么大事。这个马利宁……不可用,得找个机会除掉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答应你的条件总会兑现的,”尽管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可他说话的语气却仍旧是那么的平静无波,“既然她人在这里那就好办了,一会儿你就可以把她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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