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了几天。好惨……

    高强吃了一惊,看这人已是回转过来了,怎地忽然又不省人事了?正要上前查看,却被人抢在了头里,只见一人从旁抢上,伸手搭住那人脉搏,又去探了额头温度,再翻开眼睑凝神细察片刻后回头道:“禀衙内,此人似是身上染有寒热之症,多半是疟疾之类。这大寒堕水,病上加病,若不设法急救,恐怕情势甚为凶险,有性命之虞。”正是许贯忠,看他虽然颇有醺然之意,眼神却仍旧澄明,显然方才与张随云等拼酒时并未出尽全力。

    高强这可有点为难了,此人病的如此之重,又不知他家住哪里,姓甚名谁,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明日到了应天府将他找个药铺丢下,如此重病医家未必就能尽心医治,这堂堂七尺的汉子只怕就此客死异乡了,那岂不是作孽?

    思忖一番,高强点头道:“也罢,既然伸手管了这事,礼佛礼诚,救人救彻,索性带了他在船中调理,无论能否医好,也算一件功德罢。贯忠,明日船靠应天府码头,你持我名帖去将城中最好的大夫请来,应用药石等物俱要齐全,就随船给此人调治。”

    许贯忠正答应,旁边一人上前来劈手将他前襟抓住,大着舌头道:“许、许兄,好不狡猾,竟诈做不胜酒力,瞒、瞒哄于某,岂能与你甘休!来来来~,再饮三百……”也不知这大言的最后一字是碗还是杯,那人已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了下来,亏得许贯忠急忙将他抱住,才没一头栽到甲板上。众人视之时,正是张随云。

    高强摇头苦笑,再看6谦也已醉得不省人事,口角乜斜地坐在椅子上,只得叫从人来一一抬回去洗漱,6谦还有浑家照顾,这张随云年方弱冠孤身赴任,身边也没个照应的人,高强想了想,便叫许贯忠去禀了自家夫人,拨两个使女照顾他的起居。问起杨志怎地没一起喝酒时,才知这位北地豪杰不惯坐船,早吐的七荤八素,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将这几人尽数安顿好了,夜已近三更,高强看看左右无事,虽说自己现在精神还好的很,可也无事可作了,想起舱中的新婚娇妻心头不由一热,转头便回自己的船舱去了。

    将将走到舱门,忽听哭声隐隐,高强一楞,这船上都是与自己多少有点关系的人,怎地有人夤夜哭泣?待循声找到哭声来源时,却又吃了一惊:这原来是小环的舱房!

    高强暗叹一口气,数月前也曾隔着壁角听到小环向师师哭诉,担心大妇进门后自己日子不好过。大宋的妾侍本来地位就低,她又是一个丫鬟出身,倘若大妇忌讳她是在自己之前进门的老人,有心加以排挤的话,这处境可就艰难的很了。

    本来自己收了小环进房是因为她身世可怜,小小年纪就被兄长送进府中为奴婢,想到富安死时的景况凄惨,照顾她似乎成了自己必须承担的一个义务。只是这些日子以来终日奔波忙碌,就有点闲工夫也都拿来习文练武,少有顾及到她的时候,多半也就是晚间就寝前说上这么几句罢了。反而小环婉娈体贴,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的无微不至,省了他很多烦心处。

    等到蔡颖进门这个把月来,新婚夫妻好的如蜜里调油,小环又是妾侍身份,不便再奉侍起居饮食,简直就连见个面都难了,更别说是说上几句体己话。只是她究竟是有些体面了,不同于普通奴婢,生活上也算颇为舒适,而蔡颖进门以来内宅安排的井井有条,对下人也都和颜悦色,上下交口称赞这高家小娘子实在是个精细人,竟没有一个说不好的――这小环怎地还在忧心哭泣?

    思既不得其解,干脆就直接去问吧!高强抬手敲门,哭声顿止,只听小环边吸着气边小声问道:“是谁?”

    “是衙内我,小环开门来。”

    “啊~”门内小小一声惊呼,随即西西梭梭地一阵响动,隔了好一会才打开门来,只见她慌张间衣衫犹不整齐,脸上却已薄施脂粉,只是眼皮略微红肿是掩盖不了了,见了高强忙敛衽万福道:“衙内见礼。”

    高强点了点头,迈步入内,小环赶紧闪身让他进门,随即将门掩上,跟着高强走了几步,待他在椅子上坐下时,便跟着站到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高强看她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难过,想自己刚来到这时空时,小环便是这么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惟恐一步行差踏错便有飞来横祸,直到后来自己与她朝夕相处言笑不禁,这才渐渐让她轻松下来,相互间也能不那么拘束了。――“难道这小妮子是已对我动了真情,故此独自忧伤?”

    一想到此节,越想越觉有理:这小丫头在这世上孤身一人,自从富安死了以后,自己可算是她在这世界唯一的亲人了,又是这般的身份上下,偏生自己来自现代,对她从不摆什么架子,日常笑语不禁的颇为融洽,这丫头心中对自己若不生情意倒是一件怪事了。现在看自己新婚燕尔,对她一连个多月不闻不问,心中惶恐自是难免。

    “小环啊……”他心中暗叹,展颜一笑,刚要说话,只见小环脸上已是要出光来一般,两眼汪着水样的眼神直望着自己,神色中满是惊喜与期待,心弦不由一颤,不自禁地有些自责,为何会与这苦命的人弄成今天这田地?

    “小环啊,衙内这些日子新婚忙碌,没能顾着你,今日恰好无事,便来你这里看看,可过的好么?坐船可习惯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高强也只随便问了几句。

    小环脸上的光彩已黯淡了下去,垂头轻轻道:“不敢劳衙内记挂,小环很是自在,又蒙娘子厚待,拨了两个使女来服侍着,一切依府里姨娘制相待,比以往是天地上下了。”

    高强见她口气这般生分,始则不解,既而恍然,不禁暗骂自己猪头,开口便是新婚忙碌,这小妮子正为此事烦恼着,又怎经得起这言语?

    往日随口说笑时,俩人间虽不能说妙语连珠,却也不觉有甚隔膜,可如今这两句一说,高强再要说什么亲密言语竟觉无话可说了,搜肠刮肚亦不知眼下这尴尬境地当如何打破,心中不由有些焦躁起来,闷哼一声道:“衙内个多月不来,来了你便如此对待么?”

    小环闻言身子一颤,俏脸再抬起来时已是雪白:“小环此生皆属衙内,自当竭力奉侍,务要令衙内快意便了。”眼神中已不见了适才的神采和灵动,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却令人窥见她内心的失望和难过。

    “得,又说错了!”高强心里这恼火,今天怎么嘴巴就有这么笨呢?不过笨人有笨办法,说多错多索性不说,他忽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小环揽在怀里,双臂使劲将她娇小的身子紧紧抱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傻丫头,衙内又没忘了你,哭什么。”

    “衙内……”小环闻言象是忽然恢复了生机一般,原本木头似的身子活动起来,双手死命反抱着高强的腰,眼泪似断线珍珠一样掉了下来,却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抱便将俩人间的那层冰壁一举打破,高强轻抚着她的粉背,正要再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官人可在这里么?”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蔡颖!

    小环身子一颤,忙从高强怀中用力挣脱出来,将身上衣服略整了整,跑去将门打开,深深万福道:“大娘见礼,小环这厢万福。”

    蔡颖换了一身冰绡,初为人妇的髻梳起在脑后,身后两个使女左右侍立,愈显得她高贵雍容。她站在门口却不进来,只将袍袖轻掩住口一笑道:“为因官人出外却迟迟不归,妾身这才出来寻觅,今官人既然在此,妾身也不打搅了,官人和小环妹子早点安歇便是。”说着福了一福,转身欲行,忽又回身笑道:“官人下次要来小环妹子房里歇宿,事先也该与妾身知会一声,免得妾身再半夜出来寻夫才是。”说罢再不回头,袅娜去了。

    高强听了这两句话心里这别扭,就象吃了个苍蝇一样,心说以前看的那些小说里的人物怎么就没有我这烦恼,王霸之气一放成百上千个老婆都摆平了,自己就两个却还弄得浑身不自在。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蔡颖说什么也是正妻,看她刚才的样子虽说大度,背地里不知怎么想呢,这事坏就坏在自己半夜出来说是去找人喝酒,结果转了一圈跑到小妾屋里去了,再大度的人也难免有想法了。自己倒是没事,小环可是内宅的人,受着她大妇的管制,又没什么得力的人帮她,以后指不定要穿什么小鞋,自己不知多少大事要办,难道还要花这心思?

    无奈地摇了摇头,高强对小环说了自己的思忖,小环默然片刻,忽地一笑:“衙内既这等念着小环,小环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左右已是衙内的人,且安心随着衙内便了。”

    见她神情平和坦然,显然心结已解,高强点了点头,又搂着她亲了几下,便自回房去了。至于回去之后如何哄得蔡颖开怀,安顿得内宅和睦,则闺中事有不足为外人道者也。

    (第四部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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