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一出门口,推开对面的房间,一眼便看到寂隐月正坐在桌边。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交叠着两条长腿,窗敞着,月色笼罩进来,让衣襟抖出白色的晕光。他没有点灯,月色之下,面色更显苍白,配上他那双一直毫不流泄一丝情怀的眼,真是妖孽!

    “你好像并没有去洗澡。”他看她进来,便幽幽的开口。

    洛奇浑身都觉得累得要命,走了一天的路,又受了大吓小吓,就算她是铁人也要撑不下去了。她一**坐到他对面,伸手拿过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满杯,也不顾烫,直接便灌进肚去了。她一头趴倒在桌上:“你饶了我吧,就算是人牲,也要喘口气吧?”她趴着,眼睛却忍不住上扬睨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华阳府的管地,你真是不怕死的?不用为了找我这么痴情吧?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来这里了?你往我身上下咒了?”

    “你问题很多,要我回答哪一个。”他垂眼看她,突然伸手向她的大腿。她吓了一跳,蹭一下跳起来,指着他:“你,你别胡来啊!”

    “不要留下旧患,会阻碍血液的畅通。”他看她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居然逃跑,看来是我对你太不设防。”

    “老大,你没气了,难道让我为你守孝三年啊。”洛奇一听,气便顶了上来,一脚踏上凳子,躬着腰一副流氓相。什么东西,原来是担心他的血河质量下降。

    “拿走我的金牌又怎么说?”他说话永远如故,即使提问,或者其他,皆是不带一丝情绪在内。

    “还你就是了。”洛奇伸手从怀里把那面金牌外加一袋子珠子抽出来,咣一声扔在桌上:“破珠子根本不是珍珠,卖都卖不出去的。”要不是怕这里人不识货,糟踏了好东西,她早扔了。

    “七莹石呢?”他伸手一摁那面金牌,根本没低头看,便问着。

    “那针别一样大的小石子啊?卖了,换钱花了。”洛奇翻了下白眼:“我总得吃饭吧?不然早死屁了。”她看他慢慢向她伸出手,坦着手掌在她面前,把她给气得,咬着牙,从怀里又掏出一个小袋子,直接往他脸上扔去:“还你还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那里面是她卖石头的银子,还有剩下的几块没出手的。他手指一勾,小袋子在他指尖打个弧,乖乖落在他的手上。

    “不但人丑,行为依旧粗鄙不堪。”他随手将那小袋子丢上桌,居然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在那擦手指,这个王八蛋。

    “我丑?老子不知道多玉树临风!”洛奇倒勾着拇指对着自己的鼻尖:“老子换上你这身白衣白裤,白天打街上过,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对着我含情脉脉!”

    “你装男人装久了,性别错位了吗?这很光荣吗?”他把擦过手的帕子弃若敝履,然后一脸面无表情的回了她的一句。偏是这种面无表情,把洛奇噎个半死!是啊,她性别错位了?能勾引女人很光荣吗?

    “反正比你这阴阳怪气,不男不女的妖孽强。”洛奇讪讪的放下腿,往床边走去。今天不打算洗澡了,她好累,要睡觉。

    “比起你,谁更不男不女?”他站起身来,一把扯住她的衣领,破衣服马上又有创口更大的危险:“去洗澡。”

    “不洗,要吃你就脏着吃,要么就别吃。”她死狗一样烂泥糊不上墙:“你找别的人牲吧,我以后情绪天天低落,助不了你练神功了。”

    “当时我让你选,是你选择跟着我,选择之后又反悔,可没那么便宜了。”他轻声说着。

    “当时我还不愿意当人牲呢,你怎么不让我选?”洛奇扭过头瞪着他:“要不是你,我能让金光男打吗?是你把我弄到那种境地。”

    “我曾问你,要死还是要活,你自己回答的,忘记了吗?”他回视她的目光。洛奇怔愣了一下,恍惚之间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好像是在大新被他们掳劫,她想跑,但没跑掉。昏昏然之间,如梦一般,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但她根本已经记不得了!她大怒起来:“放屁,我问你,要死还是要活,你选哪个?”

    “你没本事让我选,但我有。”他平淡的话却是点到根本,洛奇瞠目无言,欺负弱小,掳人饮血。早知如此,老子当初也去华阳山拜师,与邪魔歪道势不两立!

    “明天再洗罢?我今天推着车走了十里,背着人走了五十里。又以为中毒吓破了胆,又让你吓裂了肝。我不行了,再让你吸血,真的要死了。”她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眨巴着眼看着他。

    “你洗不洗?”他不为所动,一点不知道怜香惜玉。看她还在那赖,便松开手向门口走:“你弄了个拖油瓶,我拿她先充数也是一样!”

    洛奇要崩溃,她感觉自己就像是钻了风箱的老鼠两头受气。当好人就***让人踩,恶人就大行其道。

    “我洗!”她咬着牙根,攥着拳僵立着,指节握得咯巴咯巴响,吐出这两个字。他回过身,她垂着头站在那里,看不清眼眸,但她的腮边,却挂了一滴泪珠。月色之下,滑过她的脸颊,晶莹闪烁的落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晕出一小点暗迹。

    人哭泣,是因为伤心,愤怒,痛苦或者喜悦。他了解这些词,却不懂得其中的含义。他知道这些情绪所对应的表情,却不明白这对应表情之下是什么滋味。脸皱成一团就是疼痛,但疼痛的感觉是什么样子,他却从不知道。他看到这一滴眼泪,晶莹的陨落下去,忽然微微伸了手指,想去接那滴水珠。他离的远,当然不可能接到。他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做出那样的动作。

    她的身上有引魂珠,她以为是珍珠便拿去当路费。因此而向他透露了她的方位,但他并不是因她而来。他有任务在身,任务所在之地,居然离她如此之近。他没找到更好的代替品,索性就顺便来寻。她的血,的确不错,温热而不沸燥。但并不是好到,值得他不远千里来寻。只是越是接近,他越觉得奇怪,她的血是良品,但谈不上极品。只是,收了她的血之后,却总是让他有奇怪的举动。他开始有些对感觉好奇,想知道何为疼痛,或者,又为什么会欢乐,因什么而悲伤?很浅淡,却很奇怪。不知道持续收她的血,自己会不会也能感觉到疼痛。

    “明天再洗吧。”他慢慢走回去,重新坐在椅上。面向着窗外,眼神又有些悠远。洛奇怔然的抬头,不由自主又被他的侧脸所吸引,她看着他:“我可以跟你走,但我要带着她。”

    “可以。”他收回目光,垂眼看自己的指尖,有些微微的泛青,他慢慢收紧五指,然后再度张开,又恢复了本来的色调。

    “你不能碰她。”洛奇接着开口。

    “你少说了一个‘请’字。”他的声音一飘出来,洛奇就有一种想揍人的冲动。人高我低,人强我弱,这厮面无表情,无血无泪,无痛无觉,却专会拿人小辫子。以强凌弱的本事简直登峰造极!

    “请~你别碰她!”洛奇恨恨的出声。

    “好说。”他淡淡回言,便站起身走向床去。洛奇看着他慢慢走过去,然后眼巴巴看他合衣躺倒,忽然问:“那我睡哪里?”

    “地上。”他闭着眼,应得理所当然。洛奇盯着他那德性,忽然走过身去一把将床上的被子拖出来,扛着就向门口走:“我宁愿睡在她那间~的地上!”她哼着,大步就向外去。她暂时没打算告诉迎舞自己也是女人,现在说了,就起不到整她的效果了。怎么着也得让她难受几天才行,不然,自己的罪岂不是白受?但与其睡在死人脸的地上,不如睡在美女的地上。

    她扛着被子推门进去,迎舞已经睡着了,她自己把衣裳已经穿好了,但竟然没插门!这丫头一时小心谨慎的要命,一时又如此大意。不怕她从对面冲过来吗?还是知道她在,索性放胆子就睡了?

    迎舞的面色依旧有些不太好,但气息还是很均匀,缩在薄被里睡得沉。眼紧紧阖着,长长的睫像两杯小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洛奇将被子铺到地上,翻身躺了下去,以胳膊当枕头。今天累了一天,她实在困了,没一会工夫,也睡实了下去。恍惚之间,仿佛看到老爹的笑脸,跟她说,洛奇,一定要活下去啊!

    好的,老爹,她在梦里这样清晰的告诉他。一定要活下去,然后,我们一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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