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有辱使命,没能讨来种师中救兵,致使我龙卫军受到极大损失,请将军处罚!”古松跪在杨华面前,气色败坏,满面颓丧。

    “损失,没什么损失呀!”杨华淡淡地说:“也就死了些人,但队伍得到了锻炼。打仗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不是吟风弄月。起来吧。”

    但古松还跪在地上,“朝廷政令朝令夕改,让人齿冷。这个君让人忠不起来,这个国让人爱不起来。”

    杨华神色一动:“种师中不出兵这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算了,不说这事,你的情报人员还是太少。这一仗后一段时间估计也打不起来,我们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整。你的情报人员要抓紧招募,不要去想那些没用的事。”

    “多谢大人宽恕。”古松磕了一个头起身告辞。

    这个死硬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总算服软了,看着古松因理想破灭而显得萧瑟的背影,杨华心中一阵快意。

    “将军,大事不好了。”一个卫兵惊慌地跑进来。

    “什么事?”

    “李将军和梁云龙要去杀种师中,说是要报仇。”

    杨华大惊:“这两个杀人狂!传我军令,马上给我把他们抓起来交给古松好生看管,加强教育。”种师中的大军还是来了,也只有种家军自己来了。

    姚古和范琼的两支部队留在黄河两岸的卫州和滑州,据说是得了朝廷的旨意,让他们把住黄河渡口,以防金人大军再次南下。

    反正他们这次地任务是礼送宗望出境。也用不了那么多部队。现在河北已经残破。部队一开拔。战线拉长。后勤吃紧。糜费千万。刚被北奴抢得快刮米缸底地皇帝再负担不起这笔庞大地军费开支。

    而且。更有趣地是。种、范两军这个月地军饷因为没有按时下。部队有闹饷地迹象。说是不见钱不开拔。

    好在种家军来开封勤王地时候带了不少财物。还能支撑。因此。宰执们和枢秘院也懒得费神。大笔一挥。命种师中大军当和平使者。送宗望大军北归。

    当杨华赶到汪伯彦地官衙时。种师中正与宗泽、汪知府坐在厅堂里叙话。

    三个老人。三种模样。

    种师中在三人中职位最高。他毕竟是房州观察使。奉宁军承宣使。新近又被朝廷授予河北置制副使一职。两个知州同他比起来。无论资历、威望还是品级都还差了些。

    还没走进大厅,杨华就听见这个声音洪亮的老头子一阵大笑:“宗大人。先恭喜你取得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捷,听说相、磁两州相军损失颇大,宗大人又奉命解真定、赵州之围。只怕兵力不足。”

    从门口看进去。宗泽依旧是那副和蔼模样,说起话来不温不火:“种大人,我相、磁两州多慷慨豪迈之士,若朝廷有意进军,宗泽可以保证在一月之内募集齐五万兵马。”

    汪伯彦看起来一团和气,言行举止得体谨慎,但眉宇中却好象有些戒备的神色,他看了看两人,笑笑:“宗大人。五万人马吃喝用度不是一笔小数字,加上打造兵器甲仗,估计一个月至少得五十万贯。种大人,你是老行伍了,你说,是不是?”种大人三字汪伯彦咬字很重。

    杨华心中暗笑,这个老汪将钱看得极重,加上朝廷见天上门催款,早把他这个知府大人逼得焦头烂额了。供应宗泽的乡军还好。毕竟是几个州同时承担,可种师中地队伍是三支尾随宗望的军队中人数最多的一支,加上民夫总数达惊人的六万之巨。按说,依照朝廷的规矩,军队出征的后勤补给都由枢秘院自己解决,可现在朝廷没钱,因此,这些部队的供给还得落实到地方头上。

    现在汪知府走私私盐的利润还没看到,种师中就来伸手要钱要粮要壮丁。怎不叫知府大人恼火?他可是指望用这笔预期中的收益来为自己升官铺路地。自然没给种家军的想法。

    听汪伯彦这么说,种师中如何嗅不到其中的怪味。道:“也不需那么多,乡军保家卫土,不用远征,入则为农,出则为兵,花消不了多少。”他话锋一转:“汪大人,听说,相、磁两州此战收获颇丰收,不知道可有多余地粮草接济一下。这天气也怪,三月间下这么大暴雨,金军固然走得慢,我军也走不了多快,路上这一拖延,耗费更是难以支撑。”

    杨华听得心中恼火,他和宗泽浴血战斗时,种师中躲在后面看热闹。现在仗打完了,他却来要战利品,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想到这里,他在也按耐不住,大步走进厅去,拱手道:“见过宗大人,见过汪大人。”然后负手而立,就是不理睬种师中。

    汪伯彦正不知该如何应付种师中,杨华这一打岔,他松了一口气,笑道:“杨华你来了,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种大人。”

    杨华“嘿嘿”冷笑,就是不肯见礼。

    种师中也不生气,手一摆,“拿下!”

    两个种家军的卫兵扑了上来,就要动手。杨华身边的卫兵大喝一声,抽出腰刀拦在主帅身前,大喝:“谁敢,休怪我刀剑无情!“

    “都住手,都住手。”宗泽和汪伯彦大惊,同时站起身来。

    种师中打开包袱,从取出一面旗帜,展开了,说道:“奉旨,有擅自攻金营者,依军法立斩!龙卫军指挥使杨华藐视朝廷,违抗军令,当斩示众以儆效尤。”

    “啊!”众人都惊叫出声来。

    宗泽气得跳了起来:“种大人,这次出击是我的命令,我是河北义军都总管,杨华是奉命行事,此事与他无关。要拿,你就拿我好了。”

    种师中森然道:“宗大人,杨华现在可是我的下属,自由我军法处置。这旗上的字可是天子的旨意。”

    宗泽怒道:“岂有此理。这是乱命。”

    杨华也怒到极点:“宗大人,休要多说,杨华今日就让他杀好了,我就不信这个世界没公理了。”

    种师中朝宗泽摆了摆手,突然一笑:“宗大人勿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他又从包袱里摸出一本公文。递给宗泽:“二位大人且看,这是天子的大赦召令。既然天子地赦令都下来了,我也不追究杨指挥擅攻金营之罪。这事情功过相抵,就这么算了吧。杨华,你是我手下第一猛将,杀你我还舍不得呢。呵呵,虽说大赦令不关军法。但这事本帅做主了,就此揭过。回去准备一下,同我一去尾随监视宗望。防他调头南犯。”

    原来,这一时期因为有爱学士闹事,东京城秩序一度到达混乱状态。有不少浮浪子弟趁机抢劫。牵扯极广,李钢在维持东京治安时虽然也杀了一批暴民,无奈京城已乱成一团,人心惶惶,随时都有再次混乱的可能。

    又加上宗望退兵,皇帝心情大好,干脆来了个大赦,一则庆贺,二则安定人心。

    看过那本诏书后。宗泽和汪伯彦同时松了一口大气,同声对杨华说:“杨华,还不谢过种大人。”

    杨华心中冷笑,种师中这是看上自己这支部队强悍的战斗力了,想收为己用。但却顾及自己桀骜不逊,想先杀杀自己威风,然后示之以恩惠。这手法也未免太拙劣了些吧,当老子是傻瓜?

    现在的龙卫军虽说在这一战中损失了几百人马,可新兵经过这一场高烈度地大战。已经变成了一支真正的精锐。放眼天下,又有哪一支部队敢同敌人的重骑兵肉搏?

    种师中大概是眼红了。

    呵呵,如果这次真同种师中一起出征,只怕还真要被他吞了这支军队。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杨华冷笑着反问种师中:“种大人,这次尾随追击宗望,将军打算跟到什么时候,又在何地同他决战?”种师中没想其他,随意道:“皇帝旨意只是尾随监视。不可挑衅滋事。对了。今日我军突然接到三省下来的命令,上面说:诸将只管护送。不得妄动,不得挑起争端。现京师空虚,恐生意外,各路大军须尽快回师。杨华你放心,不会在有战争了。我看,最迟一月,大军即可班师。”

    杨华突然大声道:“譬如一个强盗突然闯进你家中,抢了你地妻子财物,杀了你地父母。你不但不拿起刀枪报仇血恨,反彬彬有礼地送客。

    我禁军十万大军、何灌将军、雷彦兴将军都为国捐躯,血尚未冷,现在又要做苟且状,礼送金人出境。

    对不起,杨华和龙卫军将士做不来这事。种大人若要追击宗望,杨华我二话不说,立即点齐兵马随你杀敌。就算拼个全军覆没,也算得其所愿。

    可要去给金人当保镖护院。我大宋男儿还没下贱到这等地步。告辞!”

    说着话,杨华抽出横刀大步朝门外走去:“阻我者必杀之!”

    “跋扈,狂妄!”种师中狠狠地一拍桌子:“来人……”

    “不可!”

    “不可!”

    种师中右手高高举起,却迟迟没有落下。

    良久,种师中才叹息一声:“国事如此,夫复奈何。千秋之后,不知后人如何评述我种师中?”

    同种师中闹翻之后,杨华也不停留,径直点齐兵马,一溜烟回林虑县去了。在未来的半年时间内,相、磁两州应该没有大的战事,龙卫军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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