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元坝和临近县市有钱有势的个人,或一些机关单位头头脑脑明里暗里都以入股分红的形势参加到这次挖金大潮中。

    整个杨树河坝灯火通明,机器轰鸣,人声鼎沸。一二十顶帐篷排列在田坎地头或沙石之上,到处都是人影晃动。

    而现在挖金方法却发生了重大的改变:河面开口很大,挖机直接下到槽子层层递进挖沙,然后再用卡车把沙石拉上地面。洗金的工具也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二娃托人从外面买了两台铁疙瘩回来,别看这铁疙瘩,效率极高。它分两层,第一层过滤大一些的石头,第二层再过滤掉稍小一些的石子,最后剩下的就是金沙了。再把金沙冲入现在已改进了的所谓‘溜槽’和‘沾金布’,便达到去沙存金的目的。所谓‘沾金布’就是那种密密麻麻排列着很多塑料钉子的地毯似的东西,它也是由一大片一大片拼接起来铺在‘溜槽’上。它的目的就是当水把沙金冲到它上面时,由于金的比重很大,沙子便会被湍急的流水冲走,留下的就是黄金和少量的俗称乌砂之类的东西。两层的铁筛子都是电机带动,不停左右摇动再加上装载机上沙、水泵抽水洗,场地就连大声吼叫都不一定能听清。

    挖金程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不但减少了用人的数量,最主要是成几十倍的增加了效率。

    工人们的生活和休息条件也大大提高。现在顿顿有肉,什么肉都吃,还经常找人买些野物肉吃。被子褥子堆成山,新来的人随便拿。每个人的收入都发生了很大的改观,增加不少。仿佛一夜之间邱元坝就变成了有钱人的天堂,消费水平大大提高。

    街上凡是有铺子做生意的人都有感觉,现在生意比以前好多了,只要是金河坝的人来买东西那都大方,就一般工人抽的都是好烟喝的好酒,下饭馆点的好菜。

    冷冷清清的街道一时之间热闹非凡,人们交头接耳似乎都在议论着同一个话题。

    只要是能管的着河坝和挖金这档子事的领导,二娃都给有股份或好处,所以再多大的事,在这个地方没有他二娃摆不平的。

    现在机械化的挖金比起‘鉆厢’那会技术难度大大降低,工期大大缩短,金的回报率那是不断刷新着记录。金钱跟流水一样一天天进入二娃的腰包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所以事情只要你开个头,后面就不愁没人跟上。

    虽然是穷乡僻壤,可和外界有交往联系的也不少,其中也不乏有钱有势的。

    小河坝村吴明就联系上、现在好像在地区那个什么局上班的幺舅,准备也挖金。什么事情都不可能光你会,懂的人很多。更何况半机械化的挖金,只需要用钱往里砸就行,已没有多少技术成分在里边。

    给二娃槽子里当过工人的、有一个叫小蚊子的,他和吴名是老表,因为他有基础,他便成了吴名的第一合伙人。

    吴明乃当兵出生,个子高挑硬朗,人精明强干。

    他们的地段就是紧挨着二娃地界的曹家坝,说是紧挨着,可还是有明显的天然分界。河道到这里时忽然收窄,原来是一个巨大的裸露在外面的地壳似的石山给挡住分流了。石山裸露在外面,阻挡河流的部分方圆足足有几十米,这也就是形成曹家坝河坝的主要原因。

    吴名开工那天也声势浩大,他舅带来好几车人,各界大腕都有,总的说来的人都不一般。谁都不傻,这个意思很明显:别给我找事。

    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二娃和秃头张已做的很保密很谨慎了,可信息还是传了出去。经过口口相传之后,那黄金已不是用斤计算了,而是吨,说是二娃整整拉了一车黄金到市里。

    山雨欲来风满楼,蠢蠢欲动的邱元坝已不再像过去那么安静了。紧接着吴名开工同一个河道不同地段又有几家开工。

    一时间公路上不时有挖机和载重机开过,本来不大的乡街道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机器,供电所、派出所、保护站,进进出出的人也比往日增加了不少,走后门,拖关系,拉合伙,看似都胸怀大志,底气十足。

    什么时候人们对黄金和金钱的向往都不会减弱,更何况被环境约束和压抑了几百年的邱家坝人更是如此。当有一天,有种机会可以改变命运,他们便会义无反顾的、那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二娃人年轻,精力旺盛,再累也能熬过去。关键是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烧的他不停的往前跑。他有更大的欲望,有更高的目标,他知道只有抓住这百年难遇的机遇,才有可能积累更多财富,才有可能完成别人完成不了的事!

    二娃心里很明白,有钱,才能说明一切;没钱,什么你也说明不了。现在自己的财富每天都在成几何倍数的增长,要留住这些财富并且继续往前,二娃感觉到自己必须要做点啥。

    四娃告诉二娃,昨晚下半夜好像有些不对劲,还应该有人踩水过河去,隐隐约约、神神秘秘的。

    二娃跟四娃说好,下半夜叫他,他要起来看看到底有什么鬼。

    只要瞌睡了,倒那里都能睡着。二娃早已习惯了天天这震耳欲聋的声音,现在一点也不会影响睡觉,倒是没有了这种声音反而会不习惯了。

    3点左右,二娃把他叫醒了:走,好像有动静。

    当他迷迷糊糊出了帐篷时,眼睛被刺眼的灯光照的有点晕眩。他定了定神,把头抬起时,除了河坝如同白昼以外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但那已被机器的轰鸣声瞬间湮没了。

    他是从帐篷的后边出来的,外面的人就不是太容易看见。他和四娃转过一个沙包,就是洗金的地方,看着和往常一样工人们都在干活。当他们绕过那台来回不停装沙的装载机时,却看见有两人在吃力的抬着什么东西,二娃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悄悄给四娃说:回去,多找几个人来。

    二娃眼都不眨地盯着那两个人,看来东西很沉,两人抬起来有些费劲。他们是要把这东西弄去那里?二娃问自己。费很大劲两人才把那个东西搬到河边,奥,他们这是要弄过河。二娃这才明白。

    三毛几个都是睡眼惺忪地挨着沙包几乎是爬过来的。就见那二人又回来了,手里抓着张沾金布。二娃和在场的人这才明白,他们是把装满沙金的沾金布给换了……二娃此时似乎明白了很多道理,一咬牙。狠狠说了句:去,把他两抓来。

    在帐篷里,大家都看清了,这不是别人,正是秃头张刚从家调过来的一个电工和一个打杂的。

    谁让你们干的?二娃说话声音不大,却很有分量。

    我们自己,老大,不好意思,真地对不起,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老大……没等他说完二娃就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这都跟背书一样不知在心里背过多少遍了。

    二娃示意三毛去把秃头张叫过来,这毕竟是他的人。

    秃头张过来一看,不用任何人说,他就明白怎么回事。

    二娃,你自己看着办吧。撂下这么一句,秃头张转身离去。

    张哥张哥,你看,没有规矩那行,你说是吧。二娃往前一步打算去拉秃头张。

    那好,把手剁下来。二娃狠狠的说。

    就看这二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老大,饶了我们一回吧,再不敢了,头磕的像捣蒜。

    三毛再也憋不住了,过去就是一人一脚,嘴里还念叨:

    叫你偷,叫你偷。

    秃头张何等聪明之人,他找来的人自己能不管?转一圈他又回来了。

    二娃,你看这样咋样,这也是头回出这事,就算给大家个警告。明天就让他俩滚,我们再找人过来,工资一分钱没有!

    秃头张盯着这二人,恨不的给撕了。心说:你妈逼的,偷点金都能让人逮着,求本事没有。

    其实二娃也想过了,这个不是秃头张指使的,可至少他是默许或知道这事的,要不,他俩刚来,什么都还没摸清楚,应该没那么大胆。据说有一个和秃头张还有点啥亲戚关系。

    那好,既然张哥都说了,那就这样吧。不过各位,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就剁手。说完二娃扔下这些话和背影就出去了。

    这件事情,天一亮就传遍了整个河坝,整个河坝的空气都很紧张,有人在担心着什么,有人在酝酿着什么。挖金,注定就是太平不了。

    邱元坝的这段历史,将在以后的多少年里被人津津乐道。这是历史浓墨重彩的一页,但必须承认这是历史的败笔,今天看来也确实是这样。虽然在相当一段时间当地经济跳跃性的发展了,激活了蕴藏已久的地下宝藏、带给人们丰富的物质生活。可,那毕竟是不可持续而短暂的,它给环境造成的却是永久性的伤害和无法弥补的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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