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山派女尼们在定逸的带领下返回白云庵,不戒和尚似乎是急着劝说仪琳,也跟了去。岳兴仍在山脚下的茅屋内,并未急着离去。今日一战,对手虽然不是顶尖的高手,但正适合给他喂招,酣战之余,感悟良多,对全真剑法又有不少的领悟,此时正在茅屋内仔细精研全真剑法。

    上山道上,不戒和尚围着仪琳滔滔不绝地说着,仪琳却似乎有些生气,粉嘟嘟的小嘴噘起,对绕前绕后的不戒和尚不理不睬,玉脸微沉,一副万邪不侵的姿态。

    定逸在一旁看的有些好笑,心想这不戒和尚也是十分奇葩,又想到岳兴来此的目的,经过此事,怕他也没有心思再帮助仪琳寻找她的妈妈了,不由又怅然一叹。

    “师傅,弟子无能,还请师傅责罚。”仪和只道定逸不满她未能打败岳兴,这才怅然叹息,当下颇为内疚自责。

    定逸失笑摇了摇头,她对外人十分冷硬,但对门下弟子却极好,说道:“咱们佛门子弟武功高低倒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一颗仁慈之心。今日你虽然没能赢了那小子,但也没丢我恒山派的脸,为师又怎会怪你?”

    说完顿了顿,又道:“那小子剑法固然精妙,但内力却逊你不少,若真的生死相斗,他又岂会是你的对手?”

    仪和点点头,沉默稍许后说道:“弟子只是不忿他口出无状,与他并无深仇大恨,自然不需痛下杀手。何况我年长他十多岁,内力胜过他并非是我的本事,若要我依仗年长而功力深厚来胜过他,弟子是决计不愿的。”

    定逸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赞许的点点头,忽而道:“你有这个心态是极好的,这才是我佛门子弟该有的风范。不过这次这事,你也的确是错怪了那小子了。”

    仪和不解,疑惑地看着定逸,她明明听到岳兴出言不逊,怎会错怪了他。

    “那小子来我恒山原本是知晓了不戒和尚的悲苦遭遇,打算助他寻回妻子,让你仪琳师妹一家团圆。没想到不戒这和尚大约是真的看上了这小子,想招他为女婿,上山与我商议时,并未说出那小子的本意,只说想将仪琳许配给一个少年俊彦。我一听之下大为恼怒,与那和尚争执了一番,便下山找到了那小子,盛怒之下,所说的话也颇为冤枉他。而后你不明就里,对他一通指责,他年少气盛,怎能不心生恼怒?这才会说了那些诋毁我恒山派的话,按理来说这也是怨不得他的。”

    定逸的一番解释让仪和愣了一愣,旋即颇为不善地看了一眼仍围着仪琳的不戒和尚,懊恼道:“师傅,那弟子这次岂非是错怪好人了?我……我……”她原本是想说要不要去给岳兴道个歉,但她性子如定逸一般,实在不是愿意给人低头认错的人,这才结结巴巴。

    “哼,”定逸哪里不知自己大徒弟的意思,当下只是冷哼一声,道:“那倒也不必,他是华山岳掌门的儿子,与我恒山派大有渊源,我是他的长辈,他却诋毁我派,漫骂于我,别说说他两句,就是打他一顿,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就算岳不群知道了,也只会感谢我代他管教儿子。”

    仪和想了想,觉得定逸所言有理,再说她所做也不算过分,且争斗之时对岳兴多有留手,两边也算是相互扯平了。目光触及板着玉脸的仪琳,仪和又忧心起来:“那仪琳师妹怎么办?”

    定逸沉吟片刻,而后对仪和说道:“你去将此事原委告知仪琳,既然她妈妈藏身恒山,若她当真想找到妈妈,我们未必就没有办法。至于不戒那个疯和尚,且不用管他。”

    仪和欣然点头,快速向仪琳跑去,一想到这个师妹大有可能找到妈妈,心中忍不住为她感到欢喜。当下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了仪琳知晓。

    仪琳一双秀目圆睁,充满了不可思议,她原本对岳兴颇为恼怒,暗怪他对定逸不敬,又诋毁恒山派,此时知晓了事情的始末,顿时心内自责:“如此说来他是来帮我寻找妈妈的,是我们冤枉了他,我……我却是错怪他了。”心想着要不要折返回去给他赔个礼。随后又想起妈妈极有可能藏身在恒山上,顿时心乱如麻,声音弱不可闻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仪和师姐我该怎么办?”

    仪和在旁暗叹一声,这个仪琳师妹实在是太过单纯,胸中毫无半点机心,更没什么主见。今日见了岳兴,实在是良材美玉,恒山派里可没有这等人物,唯有仪琳资质不俗,是恒山派难得的佳弟子,日后成就未必会低于定逸,但是她这副性子,又如何能撑起恒山派?

    仪和叹了一声,变得有些萧索,拍拍仪琳消瘦的肩头,道:“此事师姐我也无能为力,你自己决定吧。”说完大步走开,留下仪琳怔怔出神。

    另一边,岳兴仔细钻研了一会剑法,收获良多,又开始打坐练功,今日一战,他内力不深的短板已经凸显无疑,好在对敌之人是仪和这样心地仁慈之人,要是换做一个凶恶之人,怕他早已魂飞魄散身首异处了。

    岳兴这一坐就是近两个时辰,直到戌末亥初时分,耳边忽然听到十多丈之外传来极轻微的动响,这才从入定中醒来。心中一动,便蹑手蹑脚起身观望。便见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踏着微不可见的月色朝着茅屋而来。

    黑夜里那妇人看不见岳兴,岳兴却因修习《先天功》的缘故,视力大为增强,依稀间可看到她面目丑陋,表情僵硬,见她来速极快,立刻又坐好不动。

    那妇人几个呼吸后已经来到茅屋外,显是轻功不俗。茅屋内有岳兴点燃的火堆,虽然昏暗,但借着火光,也可看清一切。妇人小心地查看许久,随后无声无息地准备离去。

    岳兴哪肯让她轻易离开,当即开口道:“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开?”

    那妇人身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随即装成懵懂的样子,慢步往前离去。

    岳兴闪身出门,挡在妇人身前,对着妇人微微一拜,道:“拜见前辈。”

    妇人面色迷茫,惶恐地连连摆手,似乎在说:“老妇不敢受公子一礼。”

    岳兴知她装作聋哑,也不奇怪,道:“不戒和尚寻找前辈多年,煞是大费苦心,前辈为何仍对前事耿耿于怀,不愿见他一面呢?”

    妇人瞳孔一缩,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盯着岳兴许久后,开口沙哑说道:“你为何知晓我?”她常年不说话,这句话说地极慢,且语调怪异,若只听声音,定会以为这是域外之人。

    岳兴避而不回,反而问道:“不戒和尚对你一往情深,只因看了别的女人一眼,你就要躲他十多年吗?”

    妇人脸上划过一抹怒色,恨恨道:“那个好色和尚既然打算将琳儿许配给你,为何又嚼舌根子说这些事?你将来是琳儿的夫婿,这些事情怎可让你知晓?”言下之意似乎对不戒和尚嫁女给岳兴并不反对。

    岳兴仍旧不答,向前逼迫一步,道:“仪琳小师傅自幼孤苦,虽有定逸师太和同门师姐相伴,但毕竟没有爹爹妈妈疼爱,心中想来有不少遗憾和悲苦的。”

    妇人脸露怜惜,对岳兴却不假颜色,怒斥道:“胡说,这许多年我一直陪着琳儿,她有什么遗憾和悲苦?”

    岳兴长叹一声,摇摇头,眼神变得复杂,看向妇人丑陋的脸,道:“你固然知晓她是你的女儿,可她知道你便是她的妈妈吗?你便是待她千般好,她也只会认为你是个极好的哑婆婆,而非是妈妈。”

    妇人怔住,眼睛变得空洞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岳兴,片刻后泪水不断滑落,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慈爱,接着又被深深地自责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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