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始自终,乌云珠都不一言,只是孤身默默端坐在一旁,像是个被遗忘的人,孤独地望向窗外。“玉姑娘,如何?”许久之后,她收回清冷的眸芒,回眸问我。

    “什么如何?”

    “如果我在你脸上画上十几二十刀,你会如何?”她忽地站起,然后缓缓走到我面前,一种莫名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我垂下眸子默想,“也许会去死,也许就此躲起来,不见任何人。”我老实地说,而这次换来的依旧是她撕心裂肺的嘲笑声,“呵呵,看来你也不过和别的女子一样,只在乎容貌。”她一甩海袖,嘲笑般说道。

    “在乎容貌很正常,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不在乎呢?要不然……娘娘又何苦戴着面具示人呢!!为何不和宁贵人那样,以陋颜示人。”

    “呵呵……”我的话,又一次引起了若宁的讥笑,“呵呵,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她一笑,脸上参差不齐的刀疤到处扭动着,如一条条细小的蜈蚣,看上去更加令人作呕。“你别得意……”突兀间,她眉眼一转,顿时变得阴辣狠毒,“你别得意,我们是一样的,不过都是颗可怜的棋子。现在是我,也许下一个就是你。”她狠狠指向我,目光狰狞。

    “棋子?”

    “没错,不然你以为呢?”若宁靠近我,脸只与我不到半掌的距离,然她瞪大双眼,狰狞地说,“我们啊,不过是在一场玩笑的赌局里,充当那最微乎其微的棋子。”可是,即使被当作棋子,她也愿意堵上一堵。因为如果赢了,那便拥有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但要是输了,最多……不要这张害人的脸。

    “赌局?”然,我只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接着回眸望向乌云珠,“赌局,是你和太皇太后之间的赌局吗?”我脱口问道。甚至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也许在我的脑中,能与乌云珠扯上关系地女子,这天底下除了孝庄,恐怕就不会有别人了。

    “你很聪明。”果然,她先是一愣,然后浅浅一笑,说道。

    “那你们赌了什么?”接着,我追问道,似乎在冥冥之中。我也觉得这个赌局与自己有关。

    “你相信爱情吗?不离不弃地爱情!”

    闻言。我恍惚了。缓缓颔。“相信。”虽然知道。我和康熙之间是不会有那种不离不弃地爱情地。但我依然相信。那种天长地久地爱情是存在地。然。忽然脑中闪过一道光线。我猛然抬眸。与铁面对视。“所以你地意思是……你和孝庄赌地是……这世上地真情?”我错愕着。甚至忘记应该尊称孝庄为太皇太后。

    “我说过。你很聪明。”乌云珠地这句话。似乎也默认了我地想法。

    “那……”我眨眨双眼。“那……是你不相信。还是她不相信?”其实这个问题。我甚至觉得没有必要去问。

    “我们都不相信。”

    “什么?你……你怎么可能?”可是。她给我地答案却让我大吃一惊。

    以前,我一直都认为,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能比乌云珠更幸福了。能得到一个帝王一辈子的真爱,甚至付出性命。她应该是知足的。而孝庄,她的一生都在阴谋和算计里,所以要是谁不相信爱情地话,我想应该是孝庄才对,“你明明……”我震惊地望着她,开始语无伦次,“先帝对你……”

    “你不会懂的。”然,乌云珠打断了我的话,“你不会懂地。福临给我的爱……太沉重了。重到我根本无法承受。”这种爱情,这种重到让人窒息的爱情。没有人能承受。

    然而,这么重的爱情,我并没有感受过,所以不曾了解,“重?怎么会?”

    “你不懂。”蓦地,只听到她淡淡的叹息声,似揭开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我和福临,我们的相遇简直太不可思议了,而他……为了我竟能杀了自己的兄弟。你试想一下,要是有个男人可以为了你逼死自己的兄弟,那还有什么是他不会做地,不敢做的呢!”乌云珠愣愣地问道,“他给我的爱,太多太多,压的我根本无法负担,太痛苦了。”说罢,她双眸拂上面颊,啜泣着。

    “可是……你还是那么爱他,不是吗?”如果不爱,现在诉说起来又何苦啜泣呢!

    “是啊,我爱他,爱他……”乌云珠婆娑着泪眼,缓缓道来。

    “那你的脸?”我不解地问,既然那么爱他,那你的脸又为何……“是你自己!”然,乌云珠缓缓抬眸,忽地望向身后的若宁。我跟着她的目光怔怔看去,心中猛然醒悟。“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不敢相信,她的脸竟也是自己亲手毁地,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证明福临对我的爱,也为了……孩子。”忽,我耳畔蚊蚊作响,似乎在扰乱我的听觉。

    “孩子?”闻言,我条件反射般猛然站起,“不是死了吗?”我诧异。

    “没有。”乌云珠冷静的摇摇头,“他还活着,好好的活着。”又是一个与历史不符的答案,该让我有一段接受的时间。

    “什么?”我不解,但当我望向乌云珠至今仍被面具掩盖住的玉容,那一刻,我仿佛清楚了,“难道说……这就是代价!”这就是让你孩子活下去的代价?毁了你自己,去保住你地孩子?

    “你真地很聪明。”果然,乌云珠一阵惨笑,失魂般倒在贵妃榻上。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她不但拥有一双灵动的眼眸,绝美地容颜,更重要的是,她有绝对的睿智,一个不输于孝庄的脑子。

    “那那个赌局,你输了吗?”忽然间,我很想知道那个赌局到底鹿死谁手。

    但。乌云珠只是默默的摇头,被墨迹晕染的丝帕在风中抖成一朵墨黑的颓花。半晌,她凝注笑靥,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精致地护甲,“福临……他是个只爱完美的男人,他只希望一切都是美好的。所以。一旦美梦破碎了,那便会一文不值。”这句话,似乎也在告诉我,她仿佛是输了,“清如,清如便是如此。”突兀的,她冷笑道,另一张同样绝美却也不复存在的面容闪过脑中,让她有瞬间的恍惚。清如。没想到多年之后,我们地结局竟如此的相似。(嘻嘻,盗用解语大人的清如。喜欢解语大人的亲亲们,请不要砸我噶!)

    “所以……所以你才会和孝庄打赌,只为了证明这世上存在唯一的爱?”不知是该敬佩,还是觉得无奈。这样的争论,真的值得吗?毁了自己绝美的容颜,只为了证明一个答案,值得吗?

    “没错!”乌云珠果决地说,骤然眉头惆怅,“可是最终。我还是输了,输给一场梦。”一个女子对于爱情最后的美梦,如同金屋藏娇那样,金屋不在,又何来藏娇呢!

    “为什么?我不明白,这有那么重要吗?”

    “是啊,不在其位,你不会明白地。”蓦地,乌云珠叹息道。“太后,她是个多么精明干练的人,就算我再厉害,终究还是斗不过她。她先是下毒害我的孩子,接着又联合众人来害我,可我呢?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反抗,更加不能告诉福临,因为……”说着说着。她又一次哽咽起来。“因为……因为她是这世上唯一……唯一可以救我孩子地人。”孩子,这也许就是孝庄的厉害之处。因为她总能轻易的就看出她的弱点。从这点上来说,乌云珠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智慧。

    然而,闻言,我始终只是在做一个倾听者。“孝庄……”为什么会是她?我一直以为是静妃害的!

    “还不止她,”然,眸芒一闪,乌云珠打断了我的话,恶狠狠地说,“还是皇后、静妃、惠妃,所有所有的,那一切都是所有博尔济吉特氏女人一起做的,”她突兀地如疯子般,咆哮着,脸部并没有因为戴着面具而有所缓和,依旧愤怒无比,“还有……他……”然而最后那个他,她却说的好似惆怅。

    他,我原以为是顺治,可没想过……

    “他?”

    “没错,就是他。”乌云珠狠的眼眸里,此刻更是一异常血腥,“就是他,就是他。”她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每一句加重一次语调,仿佛那个他是她这辈子最恨最恨的人,恨到骨血里,恨到恨不得喝他血,噬他骨。“我是那么相信他,信任他,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来害我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越说越激动,乌云珠猛然咳嗽起来。

    “娘娘……”安姑姑连忙上前,一脸焦急地拂着她的背。“娘娘,您别再想了,这样伤身子啊!”

    “伤身子?”渐渐不再咳嗽,乌云珠拿起手中丝帕,怔怔的说,眼神空洞。“伤身子……呵呵……”她忽地惨笑道,“我的身子早就伤的不**样了,心都死了,身子又有何用呢!!”说罢,她又一次咳嗽起来,而且这一次,我似乎望见了她丝帕上地点点红花。

    接着,她踉跄的站起,边咳嗽边朝前缓缓走来。然而,她双脚一软,忽地朝前倒去。我下意识的上前一扶,不料被她硬生生拽下脖间的红绳。

    两声清脆的落地声同时响起,我仓皇去捡,却不料被乌云珠强了先。“你……”然,她颤抖的拾起摔落在地的那两个玉器,嘴角微微抽搐,瞳孔缓缓睁大,“你……这个……这个是你从哪里得来的?说……”眼中布满血色的丝线,交织着,狰狞着。但她不以为然,只是怔怔地,不眨眼地望着手心里那熟悉的两物,思绪外开。“说……哪里来地?”最后,她咆哮道。

    我一惊,重重的被她推开,险些倒地。“你……”然见乌云珠忽地如疯婆子般的咆哮,我竟害怕起来,“那是我……”刚想告诉她那是孝庄给我的,但转而一眼,现在提到孝庄也许只会更加刺激她。于是转念一想,我开口道:“那是我爸,不,是我阿玛留给我的东西。”

    “什么?”闻言,乌云珠仿若失去了所有的支柱,缓缓倒入安姑姑的怀里。“你……你刚才说什么?谁留给你的?”她颤抖着双手,指着我,眼睛瞪的犹如鸡蛋那么大,面具微微**着。

    我错愕,难道说是我阿玛留给我的,又说错了。“是我阿玛。”我小声重复道。

    “不……”然,她仰天大吼一声,“不可能,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使劲摇着脑袋,嘴里毫无知觉的碎碎念着,俨然一个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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