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义领了天师府的符诏也才百十来年,管着江口三百里水域,算是个有点小权,但却依然是个不甚了了的东西。

    那也没办法,大江口往来船只多如牛毛,商船海船都是一等一的大。以它的法力,恐怕连一个浪花都没掀起来,就被撞死了。再说能出来走动的富豪大商,哪家没点祖上积德或者官运亨通?

    所谓地方官,不就是给天子牧民的么?天子气运纠缠三十三天,底下做官的,自然也是不能免俗。谁知道哪路官员是不是上辈子牛鬼蛇神,甚至是星君真人?

    所以说,往来富庶之地,做妖怪做神仙,都不容易。

    天地人神鬼,规矩多多,掣肘多多,谁也不是创世大能,谁也不能一手遮天。

    “王兄,俺见你怎地气色不太好?”

    花满楼抖擞肥肉,见王守义一脸苦逼之色,关切地问。

    黑鱼太尉一张黑脸越发地黑,摇头叹气:“之前芦苇洲来个狠角色,原本三百里水面给我的上贡,全部落在了它的手里。先头去和它理论,结果直接开打,把我鳞片都刮了小半去。”

    “什么东西,竟然你降不住它?你那五百手下呢?”

    花满楼一惊,有些不可思议。

    “先头艾神管收过路费,需要一些人手伺候,就匀称了一下……”

    黑鱼精面有愧色,显然过的如此窝囊,说出来也是丢人。

    花满楼顿时打抱不平:“你怎么如此不济事,有这等祸事,还不早和俺说。两人联手,还不信弄不死那些没来路的货色。”

    黑鱼精幽幽道:“若说没来路,倒也不能这么说。你不知道它的根脚,它有个叔叔在东海林家跑路。挂在青蛇宗名下,是个能打的厉害人物。再说它叔叔跟着厮混的那个,乃是青蛇宗的老五,擅使一条方天画戟,十分厉害,就算是在海中海,金丹真人也未必能够扛得住他。”

    一番话说出来,顿时让好兄弟讲义气的花满楼直接阳痿,缩着脑袋道:“真是欺人太甚,太可恶了!”

    “谁说不是呢。”王守义叹了口气,“我知道兄弟古道热肠,但这事情不好弄。我正准备写封信给天师府求救呢。”

    一旁王老虎见状,问王守义:“王太尉,那厮是个什么东西?”

    “好叫王员外知晓,那东西是条金泥鳅,手头有颗‘十里定水珠’,在江水里和它打了一通,实在是不能发挥我水战本事。”

    “竟然是条泥鳅!”

    王老虎诧异,哭笑不得:“这泥鳅想必就是凭着一颗定水珠,让太尉在水中发挥不出实力,于是得手的吧。”

    黑鱼精苦涩点头:“谁说不是呢。”

    原本黑鱼克制泥鳅,说是果腹小鱼儿也不为过,可是凭借一个法宝甚至只是法器,就足够扭转乾坤。

    王守义想必虽然每年给天师府上贡江鲜,但也不曾有什么上等宝物在手。

    “是个什么境界?”

    王老虎又问。

    王守义道:“和我一样,都是聚阳境第一重。我的八方黑水刀法,在流水中才能发挥威力,但是那厮有了定水珠这样的宝贝,使我移动不便,出了水,再有些力气,终究发挥不出威力来。”

    王老虎眼珠子一转,心中暗道:这条贼泥鳅,必然是那厮的走狗,这会儿……倒也可以先从走狗身上赚些利息,顺便和这条黑鱼精结交一下,将来说不定还能捞些好处。

    脑袋里权衡一番,又觉得自身实力超过泥鳅精,加上身旁还有安德罗尼和瓦妮莎,算上花满楼和王守义,怎么地也是胜券在握。

    “王太尉,正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说王某也在暨阳县混饭吃,这么些年风调雨顺,江水平缓,自然有王太尉的功劳。不看功劳看苦劳,王某也该助你一助。”

    黑鱼精一听,顿时面色大喜:“王……王员外!言、言重了,言重了……只是这贼泥鳅的宝贝如何克制?”

    王老虎微微一笑,摸出一块板砖,指着板砖笑道:“此乃长城基石,一出手,便是三五千斤的力道。王太尉,你看那厮,能吃住三五千斤的碾压吗?”

    王守义见状,大喜过望:“王员外竟然有这等宝贝,那自然是除掉这厮手到擒来。”

    “你我赶紧收拾一下,现在就去堵它!”

    王老虎正色道。

    黑鱼精面色恭敬,连忙鞠躬拱手:“王员外高义,实在是义薄云天我辈楷模,佩服,实在是佩服……”

    却见花满楼凑在黑鱼精耳边小声道:“你这厮,怎地只嘴上痛快,却不说些实实在在的好处?俺家老爷玄门正宗,你这般小气,恐怕将来也没甚个好处助你。”

    黑鱼精顿时黑躯一震,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堆笑:“王员外,事成之后,下官也没甚个表示。这么些年管着三百里江水,也有些积攒,还望笑纳。”

    王老虎哈哈一笑:“王太尉说笑了,你日夜操劳,江水平稳,本是你的功劳。还赚你这点俸禄孝敬,实在是太过。不若这样,太尉真要谢我,倒也容易,事成之后,王某逢年过节要些鱼虾下肚,还望不要小气。”

    王守义见王老虎竟然这般好说话,顿时心道:这人当真是古道热肠义薄云天,如此侠义,实在是让人感动,让人佩服。

    鱼眼含泪:“王员外说的什么话,我和花兄多年交情。些许鱼虾,根本不算什么。王员外只要想吃喝,到江边来唤我便是,要多少有多少!”

    黑厮一怔:难道老子演大侠真的演的很好?义薄云天的王八之气震慑到了这条黑鱼?

    “王太尉客气了。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下手才是。事情完了,我还需赶路前往笥山洞。”

    王老虎这般正色,让黑鱼精更是觉得王老虎是正义的化身,义气的代名词。

    收拾了东西,黑鱼精握着一把八方大环刀,披着纸甲,戴上了青铜头盔,领着王老虎和花满楼他们朝着芦苇洲去了。

    行了不过二十里路,黑鱼精拖着一条小船,摇摇晃晃指着前方芦苇层层:“王员外,那地界儿,就是这条贼泥鳅的新窝。前几日还说要夺了我的水寨,让我滚蛋,这一次,定要叫它好看。”

    王老虎摸出一把望远镜,仔细观望了一番,就看到芦苇荡里头,层层叠叠的乌烟瘴气,最中央是个满嘴肉胡须的妖精,左拥右抱,都是上半身人下半身泥鳅尾巴的娘们儿。

    都是一些没成气候的小精怪。

    见了这个气象,王老虎也是好笑:“这贼泥鳅还真有意思,学起山大王来倒也有模有样。我平日里也就见识过镇上一个副镇长,顶头上司正牌小官儿,也不曾勾引良家。但是这个副职,却是荤腥不拘,什么都要。左拥右抱的架势,可是和这泥鳅精一模一样。”

    花满楼一旁谄媚:“老爷英明神武,说的真是天上地下的至理。地上的官儿,可不就是有的星宿有的牛鬼……”

    王老虎仔细查看了一番,对王守义道:“太尉,它左右也没甚个厉害人物。你若信得过王某,只管上前邀战,一旦它出手定水珠,我便下手,一砖砸死它!”

    黑鱼精面有惧色,看了看两边腰身被刮去的鱼鳞,又想了想若是现在办事不利,将来或许会被天师府厌恶,于是一咬牙,拱手道:“王员外说的什么话,下官这就去了!”

    说着,噗通一声,一个黑鱼打滚,水下一条水线,跐溜就到了前边儿。

    黑鱼精蹿出水面,脚踩江水,手持八方大环刀,大喝道:“贼泥鳅!滚出本太尉的地盘去!”

    话还没喊完,就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烂泥被钻穿了的声响传过来。一个黄脸妖精手中握着一条鞭子,蹿出来讥讽道:“我道是谁,又是你这条大黑鱼。上回被老子刮去小半鱼鳞,今天皮痒,又要去去鳞是么?”

    黑鱼精大叫:“也叫你知道本太尉的厉害!”

    “和你动手,简直是脏了我的手。今天就剥了你的黑鱼皮!”

    泥鳅精倒也不手软,兴许也是知道八方黑水刀法的厉害,直接上手“十里定水珠”,就看到一片水域,当时就静若止水,只是水中鱼儿游动起来,颇为吃力,仿佛是有无穷的阻力在。

    黑鱼太尉刀法还没施展出来,就被粘滞在了水中,顿时惶恐大叫起来:“王员外!王老爷!快快出手啊——”

    黄脸泥鳅精脸色一变:“什么?!你居然请了帮手!”

    这贼泥鳅贼头贼脑正要查探,却见背后一个恶汉,手持一块板砖,大叫一声:“万里长城万里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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