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知道了!否则他的反应该是震惊,而不该是单单针对这个消息来源的惊讶。

    聂小川愣了愣,杨坚已经靠近一步,继续追问道:“你从哪里听到的?”

    既然他已经知道,聂小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要这两派接着斗争,她和李君才能安全,同时来缓和因为苏香影的离间而僵硬的关系,虽然她实在不清楚,苏香影到底说了什么杨坚会如此对她。

    聂小川将袁无点的话重复一遍,当然主角换成了自己。

    杨坚听完默默不语,但神色缓和许多,聂小川接着说道:“要快些将柳夫人接回来,免得她被利用。”

    杨坚依旧不语,夜色很深了,春夜料峭,站在这屋子里,聂小川忍不住打个寒战。

    “多谢你记挂这我。”杨坚突然说。

    这种温柔的语气,聂小川好久没有听到了,看到烛火映照下杨坚忽明忽暗的脸上,有着一种熟悉的神情,那是她决定亲自跟随使团刺杀独孤七郎的时候,杨坚就是这样看着她,眼中满是怜惜。

    这次的温柔会不会也是伤人的利器?

    “事关机密,为了你的安全,小川暂时住在这里吧。”就在聂小川一愣神的时候,杨坚转身离去了,门砰的被关上了。

    聂小川快步走向门边,迎接她的是无数明晃晃的寒刀,“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坚并没有再回头。一排灯笼地映照下。只穿着春衫地苏香影在他身边亭亭而立。“聂姑娘交友广泛。你那兄弟又是太师地红人。你们姐弟二人真是深不可测啊!”

    聂小川一怔。难道苏香影知道自己和南诏王认识?那晚刺客都死了。她怎么知道?

    守门地侍卫逼着她后退。院子里又涌进许多人。聂小川一眼就看到柳裘急匆匆地身影。心中一动。大声喊道:“老爷。你要信我。绯色不能去。很危险地。”

    果然柳裘身形一顿。向她这边看来。而杨坚也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微微一笑道:“小川放心!我自有安排。”

    聂小川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愿老爷吉人天相。事事如意。”

    苏香影阴寒地目光射过来。那里面是再也隐藏不住地杀机。聂小川冲她微微一笑。再看杨坚已经快步而去。柳裘回望她一眼。欲言又止。一行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聂小川随意的扫视一眼四周,见布防严密。不是逃走的时机,便很听话的退回屋内,夜风越来越大,吹的窗户噗噗作响,外边一边死寂,聂小川靠在矮凳上,想着刚才地事。

    看来杨坚早已知晓独孤家的事,那么他是不是也要趁这个机会反咬独孤家一口?

    到了第二日的傍晚,柳裘出现在门边。

    “老爷是为你好。呆在这里最安全,独孤家已经派出许多杀手,誓取你的性命。”柳裘轻声说,又摇摇头,“你总是不信他。”

    聂小川跳起来,但却不能接近他,四周四个侍卫用齐刷刷的弩机对准了她。

    “这叫信我?”聂小川冷笑着指着这些人,随后叹了口气,低声道。“千万别让绯色去,就是安排再好,她的身子重了,受不得惊吓。”

    柳裘皱起眉头,说道:“你就是这样惹恼他?他在你眼里怎么如此不堪?你竟然还说出那样的话。”

    “什么话?”聂小川问道。

    柳裘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走来两个侍女,笑嘻嘻的喊着:“柳掌柜,老爷找你呢。”

    “柳大哥,你且听我一句。”看到柳裘转身离去。聂小川难掩心中不安,一咬牙说道。“城门总是被从里面攻破的,不管你们计划多好,别让绯色去。”

    柳裘显然不在意,冲她一笑,扬扬手道:“多谢你关

    那两个侍女面色不满,剜了聂小川一眼,催促柳裘离去。

    门被关上了,隔断了聂小川忧虑而又歉疚地目光,这一次不管杨坚有什么完美的计划,都注定要失败了,不是她不直接挑明苏香影的身份,这一次让杨坚得到些教训,将来地日子才会顺利的多了。

    说到底,她还是想帮他,这样也是帮自己,不知道李君有没有按她的吩咐做?

    呆之际,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门推开了,竟然是罗艺,带着一贯的忧郁神情,说道:“大掌柜请聂掌柜到庄子里一谈。”

    聂小川有些意外,但还是很听话的跟随他出去了,这几日天一直阴沉沉的,伴着阵阵隆隆雷声,第一场春雨就要来了吧。

    罗艺一身文人打扮,但上马动作利落,聂小川回头看了眼,见并无其他侍卫跟随,难道不再防备她会逃了吗?

    “罗先生是哪里人士?”聂小川忙打马跟上,一面那眼搜寻罗艺的兵器,“听说先生耍的一手好枪。”

    罗艺脸色一震,第一次将目光看向聂小川,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聂小川一怔,显然也很意外,总不能说从戏上知道地吧,便干笑几声说:“听人讲的。”

    罗艺转过脸不再言语,聂小川不知道哪里说的不对了,也不敢再说话,很快就看到前方一处大宅院隐在绿树环绕中。

    进了门却并没有看到杨坚,柳裘带着四个中年汉子围在桌子前商量什么,看到他们进来,都站直身子“这次还得有劳小川姑娘了。”柳裘捻须笑道,一面介绍身边的人说道,“这些都是咱们温宅居的人。”

    那些人显然已经知道她手里有戒指,都恭敬的行礼道聂掌柜。

    聂小川忙还礼,看向柳裘等待他的解释,柳裘呵呵一笑,拉过她道:“独孤老贼调动了东营千人,埋伏在城外,只待混乱后攻进皇城,咱们呢就趁其不备前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说罢看到聂小川不可置信的神情,低声道:“老爷怎么会不信你呢,老爷也早现有内奸,把你关起来是做给人看的,这次突袭伏兵,怎么能离开小川地帮助?”

    聂小川心里百般怪异。却又说不上来什么,一手轻轻抚摸着腕上的小青蛇,问道:“你怎么不再宫里守着?哪里才是最关键的。”

    柳裘哈哈笑了,脸上浮现真诚地感激,“多谢关心,老爷借口安胎,已经将绯色接回家了,有夫人亲自照顾呢。”

    聂小川心中一凛,苦笑道:“怕就怕这个夫人照顾。”

    窗外一阵炸雷。黄豆的大的雨点砸了下来,风将窗户吹开,卷进来一股雨腥气。柳裘走到窗口处,若有所思的感叹道:“好大的雨啊。”

    因为下雨,天很早就黑下来,但这并没有影响桃花宴的举行,宫门外汇集起一条长龙,无数马车延绵开来。

    聂小川跟在一群身穿蓑衣斗笠地人群中,手里拿着柳裘给地钩锁,百感交集,终于又有这个工具了。一行十人,在雨中快奔驰到宫门外,攀爬到城墙上,站在高高的护城墙上,可以看到那里面犹如星辰点缀地灯火,如果不是下雨,应该能听到欢笑丝弦声。

    这些人显然都是好身手,行动迅轻巧,几番攀爬跳跃。很快就来到东城门的守军前,没有人知道一会宫里将生怎么的紧张情形,因为下雨,原本增防的士兵都挤到营房里,说笑的赌钱的,热闹非凡。

    这是独孤亲信地兵,柳裘已经解释过了,聂小川跟在罗艺身后,看到他只拿着长刀。不由怀疑戏文上说的都是假的。罗艺地武器不是枪,那么自然也不会有《对花枪》这个故事了。

    伴着聂小川的胡思乱想。他们已经解决了站在雨中的侍卫,剩下的就是这些营房里的十几个人,柳裘一挥手,四五个人撑开一条条布满倒刺的绳索将营房围住,而就在这时,城外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火光映红了半个天空。

    “有埋伏!”柳裘突然喊道,营房四面的墙砰的裂开了,从窗缝里看到地那些原本嬉笑的醉酒士兵,一个个面色狰狞,手持大刀冲了出来,砍向绳索。

    聂小川站在最外边,借着爆炸的亮光,看到城墙的四面以及下方,涌来无数士兵,虽然人数众多,但队列整齐,人人铠甲在身,一手持长盾,一手拿茅,大雨磅礴中,显得格外恐怖。

    “不是东营,是边狩大军!”一个人大声喊,此时喊杀声四起,他们十个人在这重兵包围下,显得渺小无比。

    这又中了什么埋伏?聂小川顾不得考虑,逃吧!当的一声,砍开扑过来的数位士兵,向东而去,猛地听到身后一声哀嚎,忍不住回头看去,见罗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长枪,挥出一片血花,而同来的一名汉子一人挡住四五个士兵,浑身冒血厉声呼喝着倒下了。

    他们也是不知情的!聂小川牙一咬,双手一扬,小青蛇箭一般射了出去,她人随其后,又冲进包围圈中。

    “从这边走!”聂小川看到身旁突然倒下一片,心中大喜,知道毒蛇起了作用,忙喊,天上雨水瓢泼,几乎令人窒息,身旁刀光泉涌。

    聂小川举起长刀,呛得一声,鲜血四射,身边又倒下去三人,聂小川觉得胸口裂开般疼痛,却也不敢停留,柳裘以及罗艺已经与她会合,三人奋力厮杀,四周一片茫茫,不知道该从哪里突围。

    近身搏击用来对付这些合力作战的士兵,简直是自取灭亡。

    一道闪电劈下,点燃了城门地旗桩。

    “掌柜的快走!”罗艺长枪舞的人眼花缭乱,一面大声喊着。

    柳裘一把抓住聂小川,向城墙边退去,一直跟在他们身旁的两个汉子举着夺下来的盾牌,挡住射来的弩箭。

    “走啦!”聂小川看到身边又是一片人莫名其妙的倒下,大喜的喊,举起手,小青蛇嗖的缠回腕上。

    “援军!刘大人地援军!”柳裘突然喊,“卧倒!”

    聂小川被他一拉,噗地摔在地上。一阵箭雨擦头而过,身后响起无数哀嚎,抬头一看,漫天大雨中,涌来一列举着燃着火炬的军队,同样地高盾挡体。隐藏在其后的是一队队弩兵。

    再看身后,先前围攻他们的兵士已经死伤无数,

    “刘大人!”一阵攻击过后,柳裘跳起来,带着聂小川以及幸存地三人向那边奔去,一面挥手示意,却见又涌出来一列弩兵,将寒光闪闪的弩箭对准他们。

    聂小川听得身旁的罗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忙停住脚拉他,看到他的肩头穿透了一支箭。

    “掌柜的快走!”见聂小川竟然伸手来搀他,罗艺震惊不已。

    就这一耽搁。他们两人已经落后,站在两军对垒的中央。“绞杀叛军!”有人沉声大喝,聂小川惊愕的抬起头,一道闪电当空滑过,看到一身铠甲的杨坚站在队伍的最前列。

    四面响起呼喝声,柳裘站在杨坚身前,大声地说着什么。

    “太子有令,缴械不杀!”又一队人马从一边涌过来,声音竟然是袁无点。但他的声音很快就被现场一片混乱淹没了,前后左右都有人杀了过来,聂小川虽然已经经历过数次杀机重重的场面,但这么混乱危险地境地还是头一次。

    “掌柜的快躲开!”罗艺一声大喊,起身用肩膀撞开聂小川,一直箭飞了过去。

    聂小川大惊扭头,只见前方两只箭直向自己飞来,虽然看到了,但已是无可避之。电光火石之间,有人大鸟一样扑了过来,将她撞到在地,倒地那一瞬间,聂小川不可置信的看着杨坚依旧举着长弓,闪电之下,脸色白的渗人。

    四周的嘈杂聂小川突然听不见了,她的眼前只有袁无点放大的脸,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有血一滴滴的下来。很快模糊了聂小川的眼睛,但是她依旧看得见袁无点地眉间透出箭锋。

    “聂姑娘。聂姑娘,”罗艺惨烈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压在她身上的袁无点被猛地掀开了。

    “不要!”聂小川猛地跳起来,伸手抓住倒向一边的袁无点,抱着他跌坐下来。

    “快走啊!”罗艺大喊一声,竟然将聂小川和袁无点一起拉起,一个甩在肩头,一个夹在腋下,他们的身边已经围了许多士兵,抵挡着不知是敌是友的攻击,趁著混乱,冲散了一批乱杀乱砍的人,终于逃出混乱的厮杀中心。

    罗艺精疲力竭摔在地上,聂小川被这一摔痛的醒过来,看到面前双目暴睁早已断气地袁无点,伸出满是鲜血的双手,仰天嘶喝,只惊得四周雨花飞溅,四周的兵士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聂小川如兔般跃起,一把抓过罗艺的长枪,扑向混战中的人群。

    “聂姑娘不要去!”大惊的士兵脸色煞白的喊道,“窦大人已经带兵来了!”

    聂小川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眼中只有层层士兵维护下的杨坚,雨水血水在她身前乱飞,此外还有小青蛇跟随左右,她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伤口,如同利剑一般直扑向由高盾组成地人墙。

    呛地一声,长枪撞在盾牌上被折断,但举着盾牌的士兵很快就倒下了。

    一再被骗,这个男人从来都是要置她于死地,她聂小川从没有被人这样骗过,因为从来没有给人与信任,来到这个陌生地乱世中,她真心实意的想要依附于他,求得一时安宁,却换了如此结果。“我要杀了你!”聂小川一声厉喝,拽出腰间的钩锁,用那锁钩狠狠砸向肃然站立在不远处的杨坚。

    这个时候那些边狩大军已经被剿杀殆尽,场中混乱的双方都停下了,惊愕的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犹如从地狱里突然冒出来的罗刹,在漫天刀光流矢中杀向一个身材魁梧,丰姿俊秀的白衣男子,那个男人是有名商人王侯,据说掌控着整个北周的生死存亡。

    “阿姐,住手!”

    “快拦住她!不可伤了杨官人!”

    斜刺里涌出一道人墙,聂小川的钩锁一连穿过四个人,终于停下了,场中响起一片倒吸气声,杨坚半分未动,身上溅满了血水,浑身已经湿透,就那样肃容看着聂小川。

    “阿姐,住手!”李君扑过来,抱住伸手要扑过去的聂小川,却被聂小川拖倒在地上,他的手死死抓住不放,终于将聂小川困住,急促的低声说着,“不是这个时候,不是这个时候。”试图让聂小川安静下来。

    “有劳杨官人协助追缴叛党余孽!”一个苍老沉厚的声音响起,很快身边大军四散而去,聂小川眼睁睁看着杨坚跟在一个深衣老人旁边而去,又急又怒,再不顾抱住她的李君,大喝一声跳起来,猛地脖子一痛。

    “小川,不是这个时候!”耳边是李君歉然的声音,风声雨声厮杀声都远去了,聂小川昏迷过去,李君将她抱住,有热热的眼泪滴在手上。

    北周太建十一年宣帝薨,静帝宇文衍登基,封大夫窦毅上柱国,世家子弟杨坚袭其父爵位,拜为隋侯,民间聂氏女才能出众,赐川夫人,帝之教习女官。

    清明时节雨纷纷,两个撑着油纸伞的侍女快步迈过湿漉漉的台阶,进了长廊,收起雨伞。

    “夫人要出去,真是少见呢,我以为听错了呢。”

    “去见什么人呢?就连皇上赐封夫人,也没出门,怎么这次一个下人拿个名帖邀请就应了?”

    她们说着话脚下不停,很快就来到一幢朱门禁闭的房前,二人深吸一口气,似乎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道:“夫人,马车备好了。”

    门咯吱一声开了,一身素衣的聂小川走了出来,她的脸更加消瘦,成了标准的瓜子型,肤色越白皙,头高高的挽了起来,露出以往从不示人的眉间红砂。

    站在门外的两名侍女看呆了,她们来到这里半个月,每次只是送饭时才能见到夫人一面,而且只是一个苍白的背影,没想到原来是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物,一时间竟然忘了行礼引路。

    “小川,真的不用我陪你去?”急匆匆走进来的李君,穿着的军服被细雨打湿了一半。

    补19-21日,5300字,最近事情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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