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一豪富之家炫富,绕梁挤过去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领了个红包,欢呼着进了马车将红包给季颂贤瞧:“姑娘且帮奴瞧瞧里头装了多少铜子。”

    季颂贤掂了几下:“我瞧着倒不像是铜子”,说着便将红布缝成的包打开,却见里头两个金银锞子,金锞子弄的金元宝的样子,银的铸成梅花状,倒也是别出心裁。

    “这是谁家,竟这样豪阔?”绕梁惊的捂着嘴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

    季颂贤笑着敲了敲她的头,将红包扔还给她:“即是你讨来的就收好,且等将来嫁人的时候留着做嫁妆。”

    见绕梁还没回过神来,季颂贤少不得与她分说:“这是药商贺家,他家在南北各处都有药园子,专门种着各种珍稀药材,又往各处有药铺收各地药材贩运,咱们大戛朝论起药材齐全来就数他家了,旁的且不说,只单说人参、灵芝这些药材每年从他家铺子里卖出去的不知凡几,你且想想他家得多阔气吧。”

    “天,怪不得谁过去都送金银呢。”绕梁惊的大叫一声:“他家买卖做的竟这般大。”

    不过,稍后绕梁又有些疑惑,硬巴着季颂贤问:“好姑娘,你且与奴分说分说,他家便是再阔气可无官职在身,怎的就能娶皇家郡主了?皇室之人不是身份最尊贵不过的么,堂堂郡主之尊竟要下嫁商贾之家,也实在是……”

    “这有什么。”季颂贤笑着与绕梁解说:“本朝太祖得了十八位王爷,二十多位公主,那些王爷每一个也都是能生养的,单这般算,太祖皇帝便有子孙百多人,本朝又不分封,所有皇室中人都挤在金陵,你算一算几代下来得多少人,皇家哪里养得起,近枝的还能管一管,那些远一些的便任其自生自灭了,那些破落的皇室之家又最是爱要面子的,吃穿都有讲究,又不事生产,到最后也便只有将自家女儿嫁给富豪之家来赚得聘礼来维持家计了。”

    说到这里,季颂贤长叹一声:“说是郡主,也不过是为家族谋财的工具罢了,为着好听只说嫁人,说难听些,也不过是叫父兄给卖了。”

    因她又想起一事,就细细说与绕梁听:“你听说过安王么?”

    “安王?”绕梁睁着一双大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倒是知道,听说安王小老婆不知道有多少,且又最是能生养的,安王府里后院乱的紧呢。”

    季颂贤一笑:“确实如此,安王好色,府里除正妃之外其余小妾就有几十个,他单儿子十二个,女儿更是不计其数,便是安王府里这些年嫁到大商家的郡主、县主就有十余个呢。”

    滋!

    这话一说出来,听的绕梁只顾倒吸冷气了:“奴竟是没想过的,原来那些出身高贵的郡主、县主日子也这般不如意。”

    “天底下又有几个能如意的。”季颂贤哂然一笑:“莫说这些了,如意坊到了,你且去帮我买些笔墨去。”

    “是。”绕梁笑着答应一声,接了季颂贤递来的铜钱便跳下车一跳进了如意坊,不多时抱了几刀纸还有一个小纸盒子过来,季颂贤先接了她手里的东西,再将她拉到车上,仔细瞧了那纸,倒确实是自己常用的,还有墨也是好墨,因笑道:“且等回去赏你好吃的。”

    只一句话乐的绕梁眉开眼笑。

    主仆二人一时说笑,不妨车子行不多时又停了下来,季颂贤倒是好奇起来,隔着车帘问吴叔:“吴叔,莫不是又有谁家斗富不成?”

    她这话问出去好一会儿都没人回答,季颂贤吓了一大跳忙叫绕梁出去瞧瞧,绕梁还没有来得及动就听到车窗边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可是季家小娘子?”

    季颂贤深吸一口气抓住绕梁的手,绕梁早吓的哆嗦起来,季颂贤安抚的拍了拍才道:“正是,不知您是哪一位?我家的车夫在哪里?”

    “小的锦衣卫百户,指挥使大人在此办案,还请季小娘子回避一时。”那男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即是锦衣卫办案,我们避开就是了。”季颂贤应了一声:“还烦请这位大人将我家车夫发还。”

    等了约摸有一盏茶的时间,便听车外吴叔的声音响起:“姑娘,刚才我看到一间茶楼,不如咱们去那避一避?”

    “好。”锦衣卫的大名季颂贤自然知晓,不想和这些凶神恶煞般的对上,自然是能避开就避开的。

    她才要叫吴叔赶车去茶楼那边,却听车窗外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响起:“季小娘子,我是怀瑾,这条街上不甚安全,我护送你去茶楼吧。”

    季颂贤吓了一大跳,心里想着莫不是办什么大案不成?便点头答应下来:“麻烦您了。”

    一时吴叔赶车到了茶楼那边,绕梁跳下车扶季颂贤下来,季颂贤站到地上左右瞧瞧,发现这家茶楼倒是挺干净整洁的,再瞧瞧旁边不远处成怀瑾才下了马,正将缰绳扔给店小二。

    想到刚才成怀瑾自我介绍,季颂贤心知他定然怨怪成家,所以只报名不报姓,想来若是可能,他怕是不会姓成呢。

    成怀瑾几步过来,在离季颂贤约摸有四五尺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季小娘子,你且先去二楼避一避,我小几个小旗帮你守上一会儿,再过半个来时辰这案子应该便办完了。”

    季颂贤对成怀瑾点了点头:“有劳了。”

    说完话,她扶着绕梁的手进了茶楼,一进留吴叔在一楼叫了茶点歇着,她和绕梁则上了二楼的一间靠窗的雅间,成怀瑾随后上来,看了看季颂贤选的那雅间,再四处察看一下,一脚踢开左侧雅间的门瞧瞧,见里边无人,出来便又将右侧的门踢开看了看,不一会儿赶出两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来,便虚手引着季颂贤进了中间的那个雅间。

    季颂贤在一旁冷眼瞧着倒没说什么,只绕梁吓的如鹌鹑一般扎在季颂贤身后打着哆嗦。

    成怀瑾脸上还带着冰寒,不过季颂贤却似乎从他眼中瞧到一丝温暖,她也不过认为自己瞧错了,并无在意拉着绕梁进了屋,见成怀瑾转身要走,季颂贤一急脱口而出:“指挥使,令慈早先留了些……”

    话未说完她深觉有些莽撞了,便住口不言。

    成怀瑾回身看她一眼,对她点了点头,嘴角上勾,似是在笑,可笑容僵硬,看起来很是好笑,季颂贤瞧了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凶名远播的锦衣卫指挥使如今竟然丝毫不怕,便是他再冷着一张脸,也不过觉得有些刻板,并无一丝惧意,与远来的她竟是大相径庭,着实奇怪。

    “且等某办完案子登门拜访。”成怀瑾留下一句话放下帘子便走。

    季颂贤瞧他走后没一会儿便有两个着锦衣卫服侍的年轻人如钉子一般钉在门口一丝不动。

    摇了摇头,季颂贤拍拍手,不一时便有一个头上戴了一朵大红玫瑰,脸上擦了粉,身穿蓝衣,着上却戴了绿巾的少年端了水盆进来,半跪着道:“娘子且先净手,再瞧小的拿来的茶牌。”

    季颂贤就着盆净了手,那少年伶俐的拿过香脂等物,季颂贤摆摆手:“天热,倒不用抹这些个,茶牌呢?”

    少年从袖中拿出一个不大的书册样的东西递上,季颂贤接过来翻看两下:“来一壶月兔茶,再来一碟核桃仁,一碟桂花饼,一碟绿豆糕,就这些吧。”

    “好咧。”少年应声,突然变色:“娘子,本店才得了些新奇的茶,和时下的茶饮法不一样,还有专供女眷饮用的花茶,娘子可要试上一试?”

    季颂贤一听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少年所说的新奇茶和花茶应该是成家流出来的,早先季颂贤也曾喝过的,和时下的饮法确实不一样,倒也别具一番风味,她想了一会儿点头道:“来一壶玫瑰花茶吧。”

    少年笑着下去,季颂贤看他背影摇了摇头:“可惜了。”

    绕梁也道:“当真是可惜了。”

    季颂贤和绕梁所言可惜是指那少年头上所戴的绿头巾,本朝延续前朝一些规矩,凡娼妓和家里操贱业的男亲属都要着戴绿巾,刚才那少年头上绑的正是绿巾,怕是家中有姐妹或是他的母亲是娼妓一流。

    那少年长的俊俏,又很是能言善道,瞧他的样子应也是识字的,若是平民百姓或者还有出头之日,可是……家里操贱业,好几代怕是都没有可能翻身了。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将季颂贤点的茶点端上来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季颂贤叫绕梁赏了他几个铜钱,少年笑着告退出去,季颂贤坐在桌前依窗喝茶,一边瞧着茶楼下边街上一团的乱。

    “姑娘,您说锦衣卫在办什么案子?”

    绕梁站在季颂贤旁边瞧的很是热闹,不由问了几句:“奴瞧着底下一片杂乱,亏得咱们躲得及,不然姑娘该受惊了。”

    季颂贤点了点头:“倒也是。”

    又仔细的瞧了,却见成怀瑾骑马带着人押了好几个身着短打黑衣的青壮男子前行,忽一支利箭当空射过去,成怀瑾身子一侧躲了,便又有几个黑衣男子不知道从哪里跳下来的,挥刀就朝成怀瑾砍去。

    季颂贤吓了一跳,惊的啊了一声,再瞧时,成怀瑾已然避开,且伸手挥着马鞭几鞭子就将那几个人给挥退,手一挥,对围在他身旁的几个着总旗服饰的人道:“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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