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寒逛了好一会之后,方才回到府中。

    推开门时,宁竹芒正坐在院子的石桌旁自饮自斟。

    白眉黑发的掌教大人倒是颇有酒量,曾不止一次将晏斩与楚仇离两个号称千杯不倒的人物喝得找不到东南西北。

    徐寒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已经到了丑时,以这位掌教大人素来良好的作息,能这么晚不睡在徐寒的印象中算得非常少见的事情了。

    徐寒大抵猜到了,掌教大人恐怕还在为子鱼的事情而忧心。

    他挥了挥手,让困得不行的两个小家伙自己去睡下,而他则走到了宁竹芒的身前,在那石桌旁坐下,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朝着宁竹芒一敬,随即一口饮下。

    “掌教在担心子鱼吗?”徐寒问道。

    “月牙就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已经对不起她呢,若是子鱼再有个不测,九泉之下,宁某人当是不知如何面对月牙...”宁竹芒似乎独自一人喝得不少,那楚仇离与晏斩想尽办法都没有从他嘴里套出的风流韵事,徐寒这随口一问,倒是初现了端倪。

    “其实你大可不必担心,既然二师娘说了子鱼无事,我想以她与你口中那位月牙姑娘的关系,想来也不会去害子鱼。”徐寒笑着劝解道。“况且,二师娘虽然有时候行事看着有些古怪,但心肠却是极好...”

    “这些我固然知道,只是...”宁竹芒点了点头,神情迟疑的言道。

    徐寒大抵能理解他的心情,所谓关心则乱便是如此,即使明知十拿九稳,也免不了为那万分之一的不确定而惶惶不安。

    徐寒看了看宁竹芒此刻脸上的愁容,他忽的站起身子,学着那楚仇离的模样豪气干云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闷声闷气的言道:“唉!徐某人作保,宁兄弟大可把心放肚子里去!”

    宁竹芒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他自然知道徐寒此举是为了让他开怀。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朝着徐寒正色一敬言道:“说起来,子鱼能遇见你这样的朋友,着实是她三生有幸。”

    徐寒呵呵一笑,也举杯朝着宁竹芒一敬,嘴里揶揄道:“今夜倒是良辰美景,宁掌教既然如此有雅兴在这里自饮自斟,倒不如与我讲一讲当年那风流韵事。”

    徐寒倒不是八卦心作祟,只是一想到眼前这位素来不苟言笑的掌教大人还有那么一段绮丽的往事,心里多少还有些好奇,故而有此一问。

    方才饮下一杯清酒的宁竹芒闻言抬头瞟了徐寒一眼,淡淡的回应道:“与其关心我那点陈年旧账,我看你徐兄弟还是想想怎么摆平眼前人,才尤为重要。”

    徐寒闻此言,顿时脸露苦色,讪讪的放下酒杯,大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窘迫感。

    宁竹芒见状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他乘胜追击,再次言道:“人家甄玥这些日子为你可是费劲心思,今日一早被你凶过一顿,到现在都还未有回来,估摸着在哪儿生你闷气呢?怎么?不去哄哄?”

    听到这话的徐寒脸色微微一变,他不禁问道:“甄玥还未回来?”

    他记得真切,他与甄玥分开时,也才亥时刚过,而他还在街上带着两个馋嘴的小家伙,逗留了一会,此刻已经到了丑时,这时未归,让徐寒隐隐有些不安。

    “没有啊?楚仇离早早就拉着晏兄不知去哪喝酒去了,这会估计这酩酊大醉呢,胡马四人跟着你前脚一走,他们后脚便跟了上来。这院子里少有清净,只有我与还在静养的魏先生二人。”宁竹芒很是笃定的回应道,末了似乎回过了味来,神色古怪的看着徐寒问道:“怎么,你见过她?是不是又对人家姑娘说什么重话了?”

    徐寒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他暗暗想着,以当时甄玥离开的时的状态应当不至于如此。

    或许是与胡马等人在一起吧。

    徐寒暗暗如此想着,可是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门口忽的传来一阵敲门声。

    “或许是她回来了。”宁竹芒这般说道,便快步去到府门处,打开了府门。

    但待到他看清那门外之人的模样,宁竹芒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嗯?”

    那是一位年纪大抵已经过了半百之数的老人,在宁竹芒的记忆里他并不记得有这样一张面容的存在。可这位脸上带着笑意的老者,身上所穿的衣衫,宁竹芒却记得真切,那是雪白的长袍,于袖口处,绣着火一般的赤云绣痕。

    这是赤霄门门徒的衣衫。

    “想必这位就是宁龙,宁大侠吧。”不过那老人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此刻挂着宁竹芒脸上的狐疑,依然笑呵呵的问道。

    一旁的徐寒显然也注意到了此处的状况,他迈步走了过来,在看清老人的衣衫时,他的眉头同样皱起,以他性子,自然不会太过客气,他沉着眉头,寒着语调便问道:“你来作甚?”

    老人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场面,他脸上的笑意并不因为徐寒恶劣的态度而发生半分的变化,依然笑呵呵的言道:“那么想来这位就是徐公子了?久闻大名,只是可惜老朽无缘去到龙门会上,一睹公子力压群雄,夺得榜首的风姿。”

    无论是宁竹芒还是徐寒显然都并不喜欢老人这般的态度。

    所以,他们下一刻便再次言道:“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呵呵。”老人还是那笑眯眯的样子,他态度恭敬的拱手言道:“实不相瞒,小老儿此次唐突来访是奉吕长老之命请徐公子去古道楼一见。”

    这话出口,徐寒与宁竹芒皆是一愣,二人对视一眼,大抵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一道匪夷所思之色。

    所谓鸿门宴,又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大抵都是说的此事吧。

    以他们与赤霄门之间的关系,二者见面都大抵是恨不得将对方乱刀砍死,这邀约的伎俩未免来过拙劣一些。

    “古道楼乃是达官显贵出入之地,徐某人不过草莽之辈,没有这等福气,老先生请回吧。”不过徐寒却也懒得去细究对方究竟打着些什么算盘,寒声一语回绝了这般的邀约。

    可得到这样果决恢复的老人,不禁没有半分离去的意思,亦没有为难或是失望之色。

    他只是颇有些遗憾的言道:“那这么看来,甄姑娘就只能在这古道楼休息一宿了,毕竟夜色这么深,一个女孩子独自行路多少有些危险。”

    说到此处,老人的眼睛忽的眯了起来,他看着徐寒,眯着的眸子中寒光闪烁。

    “你说对吧?徐公子。”

    闻此言的徐寒宁竹芒几乎在同一时刻,脸色一变。

    而二人这般模样落在那老人的眼中,却是让老者一改之前的谦卑与和颜悦色,他似乎想是抓住了某些把柄一般,脸上浮出一抹得色。

    他躬下身子,朝着府门外伸出了手,言道:“二位请吧。”

    来之前他做足了功课,负责监视徐寒等人的探子早已传来的消息,那位甄玥与这徐寒的关系匪浅,抓住了这一点,他大抵是有十足的把握,让徐寒上钩。

    而也不出他所料的是,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的徐寒与宁竹芒确实大惊失色。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就在宁竹芒沉着眉头就要迈步而出的时候,徐寒却伸手将之拦住。

    徐寒这样的做法让老者微微一愣,但很快他便遮掩下了这抹异色,笑呵呵的看向徐寒:“怎么?徐公子就这么放心将甄姑娘放在我处?”

    宁竹芒也在那时皱了皱眉头,但他清楚以徐寒的性子,大抵是干不出来这见死不救的事情,因此索性耐下的性子,看着徐寒。

    “赤霄门可是名门正派,徐某有何不放心的?既然阁下有本事将甄姑娘独自一人请到古道楼,自然能将甄姑娘送回来。”徐寒笑着回应道,那般态度,说是漫不经心,也毫不为过。

    老人的脸色在那时终是一变,他咬着牙阴测测的盯着徐寒半晌之后方才言道:“都言徐公子心狠手辣,非池中物,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过奖了。”徐寒笑着言罢,大手一拂,那院门便被他豁然关上。

    宁竹芒有些发愣的看着这一切,直到院门被关上数息之后,才回过神来,他颇为不解的看向徐寒,问道:“小寒,难道真的就见死不救?”

    “放心吧,甄玥不在他们手上。”徐寒却淡淡的回应道。

    “不在?”宁竹芒一愣,不禁又问道:“可已经到了此时,甄姑娘还未回来...”

    “这里可是横皇城,赤霄门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动武。”徐寒说着,竟是坐回了一旁的石桌上,悠哉悠哉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水,放于唇边,浅尝了一口。

    “可就算如此,也保不齐赤霄门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宁竹芒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若是如此。”徐寒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头看向了这位掌教大人,笑道:“若是如此,那就不是甄姑娘一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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