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郭淡第一次下江南时,可也是得到极大的关注,但也远不及这一次受到的关注。

    毫不夸张的说,在他从扬子沟前往南京城的这短短的大半天路程,沿途可真是十步一哨岗,不断有人往城内传信。

    当然,这郭淡又不是带着核武器去得,没有十步一哨岗,只不过盯着这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第一次郭淡来南京只是牵扯到一些债务危机,而涉及到阶层多半都集中在工商阶层,以及少数大地主,问题也集中在城镇,这乡村、官僚都未受到什么影响。

    归根结底,那只是盈亏问题。

    而这一回,几乎牵扯到所有的阶级,且也不是单纯得盈亏问题,在许多人看来,这更关乎于自己的生死存亡。

    因为新政、一诺币,再加上风驰集团,是一定会打破现有的体系。

    这可就牵扯到所有的既得利益者。

    可是江南地区的情况又比任何一个地区都要复杂,这里又不像江西一样,是一边倒的要对付郭淡,否则的话,王一鹗也不会寻求保持中立。

    就是因为还是不少官员、商人、地主都还是支持郭淡的。

    主要也都集中在城镇。

    这是因为江南地区的教育水平比较高,读书人非常多,且工商业本就发达,他们中许多人对于现有的体系感到颇为不满,太**,太黑暗了,他们是渴望求变。

    可顽固的旧势力是非常强大的,多半乡村可都是反对郭淡的,再加上京城不少权贵也将筹码压在南京。

    当然这也是郭淡选择在江南突破得原因,如果都不支持他的话,他来这里干嘛。

    而其中最痛恨郭淡的莫过于盐商集团。

    因为两淮盐商的利益那是非常庞大的,其中与官僚,与百姓,都保持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利益可真是盘根错节,那么只要郭淡求变,就一定会涉及到他们的权益,再加上徐继荣他们屡屡派人专门袭击盐商的船队,玩得是风生水起,也搞得不少盐商是损失惨重。

    双方已经是势如水火。

    他们是积极走动,拉拢官员、地主、士绅,企图组织一个强大的联盟来对付郭淡。

    但首先他们得将自己人组织起来。

    因为盐商里面也有一小部分是支持郭淡的,毕竟他们是商人,他们认为官僚、权贵也在不断向他们索取,而郭淡乃是商人之首,大家应该团结。

    双方为此也争论过几回。

    而如今郭淡都已经兵临城下,他们也立刻在盐商专门祭祀天地祭坛上召开大会。

    祭坛上是一片烟雾缭绕? 三十余个大盐商坐在上面。

    “在郭淡还未来之前? 他就已经弄得两淮盐市是乌烟瘴气? 如今他亲自前来? 这来者不善呀,若是我们还是一味的忍让,那我们都会上街要饭的。”

    陈十五第一个跳出来叫嚣道。

    张炳怀立刻反驳道:“上回郭淡来南京之前,那些纺织商人可也是这么想的? 可结果又如何?我建议还是先跟郭淡接洽? 与其商谈? 看能否化干戈为玉帛? 大家同是商人? 为何要相互争斗? 合作难道不好么?”

    “我呸!”

    陈十五怒喷张炳怀:“张炳怀,老夫已经忍你许久了? 你暗中与一诺牙行勾结,借一诺牙行来扩张自己的地盘? 事到如今,你还处处为郭淡说好话? 我看你就是郭淡派到咱们来的内奸。”

    张炳怀回喷道:“陈十五你休要血口喷人? 上回关于我的船队被人袭击一事,我都还没有找你算账? 若要天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话音刚落? 又有一人站起来,冷笑道:“真是可笑,你为何不去找郭淡算账,一直以来可都是他在派人袭击我们的船队。就是有你这种害群之马在,导致我们盐商无法团结,若要我依仗他人鼻息而活,我刘徽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

    “不错,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

    “张炳怀你这小人,在我们受到攻击得时候,不但不帮助我们,还趁虚而入,当初就应该将你赶出商会。”

    ......

    张炳怀见对方人多势众,也怕自己会被赶出商会,当即认怂道:“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提个意见,这不就是开会得目的吗,如果你们都不答应,那就当我没有说。”

    说着,他便坐了回去。

    商人就是这么现实。

    此时,坐在中间的商会会长楚南浦终于开口道:“行了,行了,你们别光顾着意气用事,就算我们要对付郭淡,那我们又该如何对付郭淡?”

    他能当这会长,自然深谙纵横之道,他知道内部各有主张,就先让他们争个高下。

    如今主战派是明显占优。

    因为盐商与官府有着紧密得联系,可不是纯粹的商业利益。

    故此楚南浦自然也会选择这边。

    陈十五道:“如今郭淡屡屡袭击我们的船队,我们必须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袭击郭淡在南直隶的买卖。”

    他的这一番话,立刻得到众多人支持。

    他们早就想这么做了,因为一诺集团已经彻底从江西退出,他们想要在江西反制郭淡,一时半会找不到人,除非打进景德镇,但那又不是他们能够考虑的事。

    不过郭淡在南京却有不少业务来往。

    楚南浦皱眉道:“但是上面已经吩咐过了,不准在南直隶搞事。”

    刘徽立刻道:“那我们就让盐价上涨,毕竟如今运送盐可是要冒很大的风险,我的好些手下被郭淡的人打死打伤,我们都得拿钱出来赔偿他们,官老爷们不能只让我们卖盐,而不顾我们的安全啊!”

    言下之意,就是以此来逼迫官府支持他们。

    这盐价上涨,整个社会都会出现问题,那官府肯定就坐不住了,然而,官府内部可是有不少人支持他们的,王一鹗可能就压不住。

    这就是为什么王一鹗事先要赶去山东与郭淡交谈,他希望先得到郭淡的保证,如此他便能给予其他人保证,可惜他此行非常失败。

    正当这时,一个仆从小跑着来到楚南浦身旁,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

    楚南浦闻言,不禁倏然起身。

    大家顿时纷纷看下楚南浦。

    陈十五忙问道:“会长,出什么事了?”

    楚南浦微微一怔,看向陈十五,道:“郭淡来了。”

    “啊?”

    顿时一片哗然。

    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得一声叫嚷:“你们是什么人......!”

    “滚开!”

    只见两位彪悍的大汉将门口守着的仆人给推翻在地。

    又见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手持折扇步入祭坛。

    许多盐商并未见过这年轻人,但是他们可都认识年轻人身边那位中年男人,正是一诺牙行大总管寇义。

    能够让寇义屈尊于旁的,不用说也知道这年轻人就是郭淡。

    顿时盐商们是如临大敌啊!

    “在下郭淡,见过楚会长。”

    郭淡来到楚南浦面前,手握折扇,拱手一礼。

    未等楚南浦说话,陈十五便跳起来,道:“你这杀人凶手,胆敢来此。”

    寇义立刻在郭淡耳边小声说得几句。

    郭淡点点头,又看向陈十五笑道:“你先别急,待会我会跟你算账的。”

    陈十五一怔,眼中闪过一抹惧色。

    张炳怀却是一脸激动,自己也许没有站错队啊。

    楚南浦未起身回礼,沉眉问道:“不知阁下来此,有何指教?”

    郭淡笑道:“在下是来求职得。”

    “求职?”

    楚南浦一脸错愕,问道:“求什么职?”

    郭淡折扇指向楚南浦屁股下那把椅子,道:“就是你这商会会长一职。”

    楚南浦大惊失色,倏然起身,怒喝道:“你说甚么?”

    陈十五面色一喜,又跳出来道:“会长,我早就说此人狼子野心,不怀好意,亏你之前还让我们隐忍。”

    楚南浦咬牙切齿道:“老夫真是后悔当初对你们一诺牙行太过仁慈。”

    郭淡笑道:“正是因为您的稳重,才让您保留了副会长一职,您应该对此感到庆幸。”

    楚南浦气得差点吐血。

    从会长到副会长,我还要感到庆幸,你可真会说话。

    刘徽冷笑道:“你想当我们的会长,你凭什么?”

    郭淡笑道:“凭我是大明第一大盐商,你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我一个人控制盐多,当这会长,我是实至名归啊。”

    楚南浦震惊道:“你说什么?你是大明第一大盐商?”

    郭淡点点头道:“我每年生产一万万斤盐,难道这还不够吗?”

    “一...一万万斤盐?”

    在场的盐商皆是大惊失色。

    明朝满打满算一年也就六万万斤盐,你一人就占六分之一,你这也太夸张了。

    陈十五乐了,道:“你这是在说梦话吗?”

    “哈哈!素问大名已久,原以为你有什么通天手段,今日见面,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

    “你若拿得出一万万斤盐,别说这会长一职,老子都愿意认你做干爹。”一个鞋拔子脸哈哈笑道。

    郭淡瞥其一眼,呵呵道:“你想得可真美。”

    在场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因为明朝盐场他们都非常清楚,就算将播州的井盐和宁夏池盐都算到郭淡头上,也不可能有一万万斤,连零头都比不上,且成本非常高,这产盐能够产得过我们沿海州县吗?

    正当这时,只见几个随从打扮的人跑了进来,面色焦虑地向在坐的几个盐商耳边嘀咕了几句。

    “你说什么?五厘钱?”

    身为南京大盐商的刘徽霍然起身,咆哮道。

    郭淡笑道:“不错,从今日开始,南京盐价将会定价为五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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