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牙行! “王锡爵出手了!” 郭淡将手中汇票放下,看向徐姑姑。 徐姑姑稍感诧异道:“王锡爵不是一直在南京吗?” “他现在已经身在南昌府。”郭淡摇摇头,又道:“而且他选择了一条与我们计划完全相反得办法。” 徐姑姑微微蹙眉道:“什么意思?” 郭淡道:“建昌知府洪国宾突然出兵平乱,剿灭了白莲教的大部分主力,并且一连诛杀了白莲教十三个重要头目,但根据我们的情报,事实可能并非如此,应该是洪国宾设计诱杀了白莲教的头目,其目的是杀人灭口。” 徐姑姑沉吟道:“看来陛下还是要维护官员的权威,将所有罪责全部推倒白莲教头上。不过这也合情合理,如果出兵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怕会伤及官府的威信,而最终又由你出面,恢复江西的民生,那么你将成为最大的受益者。由官府出面,不但名正言顺,且能够保证官府的绝对权威。” 他们之前的计划,是打算将江西彻底搞乱,然后直接铲除利益集团,一劳永逸。 郭淡叹了口气道:“我与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他们在当地势力根深蒂固,若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只怕后患无穷啊!” 徐姑姑道:“这你倒是可以放心,此事完结之后,陛下肯定会让他们体面的离开官场,也不可能再留着他们,因为他们到底是在陛下作对,只不过为了顾全大局,陛下才给他们一条活路,也避免他们狗急跳墙。到时江西可能会跟南直隶,由官府来推行新政,而在新政之下,一诺币、风驰集团自然也可以入驻江西。” 新政之下。 主次分明。 万历不可能让商人凌驾官员之上,至少表面上不能出现这种情况,最好的局面就是商人有能力制衡官僚集团,但又不能在它之上,还是要有一点点差距。 那么当皇帝倒向商人的时候,商人马上就能够凌驾于官僚集团之上。 一方面,他希望官员还是能够压制住商人,但另一方面,他随时可以利用商人来抽打官僚集团。 郭淡稍稍点头,道:“如此也好啊!我们可以安心处理买卖上的事。” ...... 魏国公府! “你说什么?” 徐维志倏然起身,睁大眼睛,盯着面前得探子,道:“王锡爵如今已经去了南昌府?” 那探子回答道:“是的。如今江西各州府都在全力剿灭白莲教。” 徐维志忙问道:“可有擒获白莲教的头目?” 那探子道:“根据目前的消息,官府已经诛杀了二十一个白莲教的头目。” “诛...诛杀?”徐维志皱了下眉头,又再问道:“到底是诛杀,还是生擒?” “据说那二十一个头目全都死于战场。” “全部死于战场?” 徐维志皱了皱眉,思索片刻,道:“你立刻派人,一定要找到妙法他们,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死要见尸。” “遵命。” ...... 景德镇。 “哎呦!这外面打得这么热闹,我们好歹也去凑凑热闹呀,光在这里瞅着那多没劲啊!” 徐继荣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硝烟,真是急得只挠腮啊。 刘荩谋没好气道:“你够了!打了这么久,你也应该知足了,哪能一直打下去,我们可是来这里做买卖的。” 徐继荣道:“谋谋,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没有这么说,是你姑姑说得。” “......!” 徐继荣顿时萎了。 突然,他眼眸滴溜溜一转,朝着一旁的徐春勾勾手指,道:“去把积积叫来。” “是,少爷。” 很快,徐春便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 此人名叫陈谷积,出身刀笔吏家庭,非常擅于写小说,他就是《荣荣战记》的总编,徐继荣这败家子可是请了一票人来帮他写战记。 “积积,考验你的时候来了。” “不知小伯爷有何吩咐?” 陈谷积拱手问道。 徐继荣道:“是这样的,如今外面正打得热闹,可这些功劳原本是属于我的,你是知道的,这一年来,可都是我在打,但是现在我得听我姑姑得话,不能出去,但是我应该出去的,你知道么?” 陈谷积茫然地摇摇头。 “你咋这么傻,这都不懂。”徐继荣瞪他一眼,又挥手道:“春春,你跟他解释。” 徐春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您的意思是,就当是您出兵平定了叛乱。” 徐继荣直点头,道:“对,就是这意思。” 陈谷积恍然大悟,就是胡编乱造呗。 刘荩谋、关小杰、朱立枝皆是侧头望向徐继荣,这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你们为何这么看着我?”徐继荣突然也注意到他们的眼神。 刘荩谋鄙夷道:“荣弟,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这么无耻。” 朱立枝惊讶道:“你没有想到?” “呃...我...!” “我什么我。” 徐继荣突然激动道:“我做错了甚么,现在是他们来抢我的功劳,一直以来都是我领兵跟那些贼寇交手,眼看我这就要打赢了,他们突然出来坐收.......!” 他看向徐春。 “渔翁之利。” “对渔翁之利,是他们先使着卑鄙得伎俩,怎能怪得了我。” 关小杰挠着下巴道:“徐继荣,你这‘就要赢了’是什么意思,之前我们可都是被围困的一方,不然这硝烟也不会离我们这么近啊!” “那......那都是淡淡让我收着的打,否则的话,我早就灭了他们。我懒得跟你们废话,亏我们是兄弟,你们竟然都不支持我。”徐继荣气急不过,又向陈谷积道:“你就这么写,知道么。” 陈谷积点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 随着王锡爵的到来,江西的情势突然急转直下,白莲教哪里想得到,与他们狼狈为奸的官员们突然疯狂捕杀白莲教教徒。 建昌一战,几乎丧失所有主力。 因为当时白莲教正准备将势力渗透到福州,而建昌可就在福州的边上,而建昌知府洪国宾本就是他们亲密的战友,故此他们就将大本营建在建昌。 在这里有官府的掩护。 可他们哪里想到的,洪国宾会设下鸿门宴,将他们主要的头目是一网打尽,又出兵剿灭他们的主力。 真是卑鄙到极致。 这官员真是不讲武德啊! 不过他们也是咎由自取,还真怨不得人。 因为最初江西官员只不过是想制造民怨,来向朝廷施压,迫使一诺集团撤出江西地区。 这可是地方官府的惯用的套路。 大家心知肚明。 之前就有一次明朝廷内部争论海运,还是漕运,当时朝廷就想尝试一下海运,结果官员们直接派人将船给凿沉了,最终就不了了之。 只要改革影响到自身利益,官员们就四处使绊子,皇帝对此也毫无办法。 这回海运为何如此成功,就是皇帝是另起炉灶,不再依靠官员,让风驰集团在搞海运,官员是想凿也凿也不了啊。 同理而言,江西官员也没有想到,他们制造民怨后,皇帝倒是没有出声,反倒是郭淡对他们采取了袭击。 这是之前从未发生过得事。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对抗皇帝,所有斗争都集中在官场,而民间是不可能有反对他们的势力。 这口气他们可是咽不下去,于是双方就开始较劲。 虽然他们也知道皇帝是偏向郭淡的,但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皇帝当时还退了一步,只能靠自己解决。 而这时白莲教便趁虚而入,帮助他们抵御郭淡的袭击,并且转守为攻。 但由始至终他们不是想要造反,根本目的是要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就寻思着去争夺南直隶的支持,只要南直隶跟他们一块弄,朝廷必然要收回成命。 可天不遂人愿,王锡爵突然来到南京,同时朝中又在改革,南京官员立刻就都倒向内阁,还将罪责全都归咎于白莲教头上。 这立刻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直接导致他们被迫跟白莲教绑定在一起,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为他们之前就已经跟白莲教勾搭上,这要曝光的话,他们可就完了。 白莲教这才有恃无恐在江西的壮大的自己势力。 然而,他们如今都知道,皇帝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就不存在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是怎么抉择的问题。王锡爵说得也非常清楚,要么你们就跟着白莲教一块造反,要么你们就戴罪立功。 可真让他们造反,他们又没这个胆,明朝官员绝对是聪明人,就没有几个草包,他们是绝对知道,造反是不可能成功的,北边是南直隶,大军驻守,西边有湖广神机营,南边有李如松的大军,东边又有福州的锦衣卫。 这拿命去造啊! 于是他们果断的将屠刀挥向白莲教。 这官员要是狠起来,那是非常可怕的,估计即便郭淡让锦衣卫接管这里,都没有这么快。 因为官员们心里都知道,这其实是王锡爵在给他们机会,表面上是让他们出兵剿灭白莲教,实际上是让他们杀人灭口,必须做到死无对证。 官员们真的下足力气,去剿灭白莲教,关键他们知道白莲教的底细,可是一打一个准。 王锡爵并没有直接参与剿灭行动,他主要是忙于帮当地百姓恢复生计。 既然都已经杀人灭口,何不彻底一点,将罪证一块消灭。 他就直接命令当地官员将那些来路不正的粮食拿出来赈济百姓,同时威吓那些与白莲教勾结的地主、盐商出粮赈济,这些人是老老实实的服从命令,不拿的话,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其实许多百姓是被逼着加入白莲教的,因为不断的骚乱,导致百姓的庄稼被毁,只能跟白莲教混,这官府一开仓赈济,百姓全都放下兵器,跑去领粮食了。 王锡爵又下令免除许多地区的税收,劝百姓回去继续务农。 很快,江西局势就渐渐趋于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