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果然是神情肃穆的医馆主人,他一言不发,只是走过冠松等人身旁,看了看分拣好的草药,转身又是拎着几箩筐未分拣过的草药,掷在地上,并不说话,却又转身离去。冠松他们有心打听冠峰的下落,却都是不敢开口问话。几日来,冠松几人在医馆主人处,每每都是分拣草药,捣药,扫地,洒水浇花等事情,并不见冠峰,心中焦急,却奈何医馆主人竟对此宛若不见,不闻不问!如此这般也只好心急如焚地做些繁琐的细碎事情。几日后,这医馆主人还是一般神情,一般冷漠疏离。冠松竟然已经自我安慰,这医馆主人如此镇定,想必可能知道冠峰去向,只是不便言明,或者这一阵,我们都还未曾过关,破阵讲了个身体力行,恐怕这也是自己心上的阵法,要磨炼自己的心性和承受力。尤其这医馆主人的脾性,上次众人被踢落悬崖,他该是知冠峰无事,却是不说。应该是这理,也是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不安的心。他这般一思索,心也放下了一些,有时竟也和杜鹃香玉等人说说话,和扎髻童子聊聊草药的用处,以及医馆主人的处事风格。

    话说这一日,阳光明媚,喜鹊儿灵活地跳动在医馆前的枝丫上,扎髻童子正在门口叫卖草药。时离冠峰迷失踪迹于山中已近一月,生死未卜,音讯全无。此时有二人相携一人而至,虽然衣裳褴褛,细看却正是冠峰。扎髻童子正要大喊,不想二人中一人竟飞一黑子,中童子肩膀,童子后退几步,竟跌了个踉跄!自己爬起身来,正待破口大骂。医馆主人飘然而至:“竖子无礼,两位先生屋里请。”

    八仙桌上,摆着香灯,供奉的是医王三圣。医馆主人取过大茶壶,壶嘴长而弯曲,倒了两杯清水,请二人坐下,叫冠峰跪下,冠峰纳头便拜,医馆主人又取出雌雄二刀,二人口含清水,相继喷水于刀鞘之上,此两把刀脱鞘而出,冠峰滴血入刀中,见双刀光彩炫目,在空中盘旋飞舞,竟成黑白二色,末了还入刀鞘之中,落在冠峰两侧。敬过茶水,口唤二位师父请喝,两人一饮而尽,哈哈大笑,出门径自扬长而去!

    医馆主人见二人离去,着冠峰冠松等人去往市井村中鼓师孙苏苏家。

    几人相见很是开心,但医馆主人竟未留冠峰闲话,只是着扎髻童子一起前往,称言这破阵之无影腿及医术药理扎髻童子尽已知之,往后路途可相随相助冠松等人。

    孙苏苏家居林间丛中,家具摆设很是新奇。房间空荡荡,麻绳悬鼓数十张,更有大鼓长八尺,鼓面四尺,两面蒙革,虎座鸟架。有腰鼓,陶土鼓,渔鼓,花盆鼓,排鼓,点鼓,书鼓等等,种类繁多。鼓师是两人,男名孙苏,女名孙苏苏!

    阵名“守中。”

    鼓乃承气出音之器,置之则无声无息,但有敲打,则触发生音,轰然作响,击打越盛,其声弥响,其音弥远!孙苏与孙苏苏立于门口,见六人来,又见冠峰腰间双刀,相视而笑,微微点头,却叫他们分别前往鼓房两侧的房间休息!这一日并无事情!大家问及冠峰这一月身在何处,冠峰但笑不语,大家再三问,他说:“不语。”大家听了都是一头雾水。

    冠峰见大家迷惑不解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才拜的师父,笑声竟同他师父一般很具魔性!好似被传染一般!

    那日冠峰见墙上“跪下”二字,不疑有他,跪下之后,屈膝顺地道而下,见岔路两条,他选择了其中一条,并画上标记,想着如果你们也过来的话,至少可以一起在一条路上!或者可以知道我走向了何方。不想越走越远,路越发曲折狭小,最后去得一个树洞之中。树洞宽畅明亮,有楼梯旋转而上,冠峰心中好奇,沿着楼梯向上行走,见一桌子,桌上一盆松枝,正对圆形窗户,窗户外闲云野鹤,景色殊特。窗户边,桌子两端,有二人正捻黑白二子相互绞杀。

    二人神情肃穆,面色凝重。其中一人红须红发,观其外表是做事干净利落之人,喝过一声“杀。”落一子,再喝一声“杀”,再落一子,气盛声脆,好似狂风扫落叶,执黑!另一人则如白面书生,不言不语,沉静柔和,执白!执子轻柔沉稳,仿若目光亲过花蕊。冠峰本想询问出路,见他们厮杀正盛,又想着“观棋不语真君子。”,实在不宜开口,便在一旁默默等待,时间长久无聊,就细心看二人下棋。只见你来我往,黑白吞吃,胶着不下,一时黑得势,一时白吃子!两者博弈,冠峰看得心惊动魄,仿若心游其中,虚空中,忽见黑白二气相斗而来,黑气凌厉,速快,如风行空中横冲直撞,勇魄无双;白气祥和,如水滴入海,沉静,静水流深。冠峰惊见自身化作两人,盘坐于黑白气顶上,见黑白将士,两者相争,僵持不下。你来我往,不分胜负,不知不觉,时间不知逝去多少。一时,黑者被白气冲倒,往后跌去,冠峰猛然惊觉自己摔落悬崖,便想要脱离棋盘而出,但心神竟已耗尽在黑白二气之上,脱身不得。强自镇定,心中念想黑白二者俱是自身,不如,去一存一,则可脱身。不想这两者是妄非真,皆是自相。由自身执着于黑白博弈之争,被摄入阵法之中。去黑则白错,去白则黑错。两相博弈,都牵扯自身,身陷其中,如同左右手之较量,一方伤则伤自身,无可奈何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勉强收摄心神,观黑白两者如同无物,时间渐长,心则慢慢沉静,不再服役于黑白二气,越发洞见自身清明,方不至于困于棋盘之内。刚起次念,空中杀气诱生,冠峰紧闭双目,气守丹田,不知多少时间,全身火热发烫,汗如雨下,双手如同大鹏展翅,触及黑白二气,则消弭于无形。终于挣脱得出黑白棋阵之中。大汗淋漓之际,连忙打起精神,圆睁双目一看,一瞪之下,原来自己仍然在观看二人博弈。这两人见冠峰睁眼:“适才见你睡去,是否做得恶梦,竟然大汗淋漓?”冠峰不知如何回答,那二人白者又说:“你来得弈世界,也是有缘。听你梦中唤着雌雄刀名,我二人传授你一套相生刀法。此刀法运用犹如滔滔江水,一招连一招,一式跟一式,势起则有势落,势落则又势起,循环不息,故名相生。”红发人又说:“此刀法行动举止间起落有序,力透速行,宛若风之起,人不知何处,而叶已动已!此刀法在我这边,也名相杀,何为相杀,亡失前意方有后招,杀敌左则失其右,取攻势则防失守,相对之间,杀一得一,一生一死,故名相杀。”言毕,二人带着冠峰从树洞窗户之处一跃而出,入那方外之境,学习相生相克,黑白刀法。过得月余,二者之白脸师父对冠峰如此言说:“相生之意,你已有体悟。不过观之一字,唯有空虚,方容万物,相生相生,无中生有也。观物若无物,方得真谛!此后,一言一行慎行之。”之后二人携了冠峰去得医馆,冠峰认黑白弈者二者为师父,得雌雄双刀,双刀可一可二,微妙变化,全在冠峰自在受用,若两刀为一柄,刀身划为黑白两色,分开亦可,黑色,白色,色彩分明。

    冠峰言罢,大家听了,都十分惊叹,叹说此境遇未曾有也!不过看一局棋,却有性命之忧,不过一月有余,却已习得无上刀法,巧妙变化,微细难知,两位师父,更是仙风道骨,别具两个。冠峰这番奇遇,也问冠松等人这一月来可有什么收获?冠松却是用嘴努了努扎髻童子,说:“他叫卖草药,我们采药,分拣草药,日常琐事,我们都很担心你,但是医馆主人却并不让我们去寻找,想是你与你两位师父的缘分,医馆主人也是知道的,就像悬崖下,云雾缭绕的彩池。我们未曾跌落下去之时,并无人知道。想那医馆主人那时并不知你是雌雄双刀易宁缤纷的有缘人。只是妹妹梅香是跌落悬崖而没有了,我这些日子委实太担心了。”冠峰见生性淡漠的大哥这样动容,心中悲喜相交,嘴中却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大家正在房间里闲话,突然听到一鼓声响,一鼓声和。

    两鼓共鸣,一唱一和相呼应!大家听到声音,心想难道到了破阵的时候?便纷纷出房间门查看,只见孙苏和孙苏苏两人正在院中练习击鼓。手扬起,木捶落,单击,双击,顿击,闷击,压击,滚奏。有时声音清亮,有时声音闷沉,富有节奏,时快时慢,快时如雨点纷落,惊声四起,慢时如响雷滚于天际,缓慢空寂。大家被鼓声吸引,一时听得忘身!孙苏体格强健,一击一中,力沉声闷,孙苏苏身姿妖娆,击鼓若蝴蝶飞翔两翼,刮扫过鼓面,声清逶迤悦耳,两者练鼓声,相当不同,却又相应相合,如高山,如流水,却又浑然作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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