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坚持修仙,这部功法或许以后能用到。你把这个背下来吧。”周重璧说道。

    “诶?背下来?这么一大段,我怎么能背得下来!”

    “服了那么多南海蝴蝶丹,竟然还没练成过目不忘的本事?”

    “什么过目不忘啊。”周重璧说得轻松,南海蝴蝶丹确能提升目力,但过目不忘未免太夸张了。路芬芳质疑道,“我是不会。难道你会?”

    周重璧并不在意路芬芳挑衅,手指在空中做了个拿笔的动作,接着“笔尖”在那密密麻麻的刻文上迅速扫过,接着把手中那团空气扔给了路芬芳。

    路芬芳双手接住,那团空气竟变作一根毛笔。她看这毛笔样子十分精致,且不管是罗汉竹制成的笔杆,还是松鼠胡须做成的笔锋,都蕴着淡雅内敛的灵气。真想不到周重璧这副强盗模样,竟随身带着这样文气的东西。

    “这是右军笔,释放其中的灵气可以存入文字。等你想要查阅时,只需握着笔在心中默念想要查找的内容,便可读到笔中的记录。”

    “右军……王右军……王羲之的笔!”

    周重璧皱眉道:“是,传说中他便是用这根鼠须笔写成了《兰亭序》,不过这并不重要。这笔是信品上级的灵宝,你要好好使用。”

    路芬芳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这么好的宝贝,你要送给我?”

    “只是暂时送给你。”周重璧说道,“等你学会过目不忘,还得还给我。”

    还给你,那怎么可能!路芬芳在心里偷笑着,有了这么好的宝贝,她还练那劳什子过目不忘做什么!

    “那真是多谢你了。”路芬芳笑着把笔揣好,“我看这个洞室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咱们接下来去哪?”

    “离开这里,去朝阳镇。”

    “可是,咱们还没找到谏珂的宝藏呢。”

    “呵呵。”周重璧淡笑,“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们来瑶山目的为何,几番生死之后你竟忘记了么?”

    “我……”路芬芳想了想,他们这次是奉师门之命,来瑶山寻找谏珂的珠丘丹炉的。但是实际上,珠丘丹炉第一次出现确是在瑶山,武晋熙与谏珂一战后,他得到了珠丘丹炉,便将丹炉带走了。

    按照他们一路得来的信息,武晋熙应该是与陈逾熠颇为交好,才把唯一的儿子武英韶托付给他教养。为何陈逾熠竟不知道武晋熙已经带走珠丘丹炉之事,反而派武英韶他们还来瑶山寻找呢?

    路芬芳转念一想,很快明白了。武晋熙得到了珠丘丹炉,却还是救不得香尘涴的性命。他万念俱灰,连儿子也无心抚养;珠丘丹炉没有成为他的救命稻草,反而成了烫手山芋。六大门派都对珠丘虎视眈眈,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珠丘就在他手上,所以连陈逾熠都未告知,齐云山众人也就都不知道此事了。

    武晋熙得到珠丘,齐云山托孤之后就消失了,只在武英韶十岁生日时出现过一次。这二十年他究竟去过哪里,干了些什么?珠丘为何会出现在休阳万寿观呢?

    这其中的曲折,路芬芳一时间还无法得知,她唯一知道的是,这可以将人送上仙途巅峰,也可将人置于万劫地狱的珠丘丹炉现下在她体内。瑶山之行,她如愿以偿得获知了珠丘丹炉的往事,以及与丹炉产生联结的后果。

    从前周重璧总对她说逆天修行必遭天谴,她总是不信。这次亲耳听煮鹤说起香尘涴与珠丘斩断灵力联结的悲惨下场,她心里着实害怕了一番:这般修炼下去,到底对不对?

    路芬芳的心事一下子沉重了起来。她暂且不想此事,问周重璧道:“既然这里没有珠丘丹炉,不知有没有别的灵宝呢?”

    “你怎么这么贪心。洗劫了整个蜘金洞,也该适可而止了。”周重璧转身便走,“赶紧走吧。”

    “等一下,咱们走了,苕华姐姐和小师叔怎么办?”

    路芬芳自然不肯扔下他们三个走,正在这时,她怀中的传音珠络震了两下,是伯服传音道:“周重璧和武英韶碰不得面,你们两个先走,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放心。”

    这话也对,武英韶和夏苕华若见到通缉犯周重璧再次逃狱,非得炸锅不可,还是尽量不要让他们两方碰面为好。伯服都叫路芬芳放心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得呢?

    “我斩杀了髯蛇和骊龙,禁仙咒已经完全破除了。且这洞里已经没有大妖,他们定有办法出来。”周重璧扫了路芬芳一眼,发现她衣襟里伸出来半截蔫了的龙须草,便皱眉道,“你在龙须上洒酒了?”

    “不是啊。”路芬芳把龙须拽出来一看,根部确实沾湿了一点,“我刚才为了驱赶髯蛇便把药酒洒在地上,没想到把龙须打湿了。我还要问你呢,你说龙须草瞬息之间便可飞天遁地,可是刚才它一点用都没有!”

    “你这个笨蛋!”周重璧嫌弃得白了路芬芳一眼,“龙须虽然不受符咒限制,但碰到酒就会失灵的!”

    “你又没事先告诉我!”路芬芳羞红了脸,她自作聪明用药酒驱蛇,没想到因小失大弄污了宝贝仙草,难怪周重璧要生气。她低着头讷讷道:“那,没了龙须,咱们如何离开呢?”

    “你过来吧!”周重璧还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并没有大发雷霆。他这个时候要路芬芳过去做什么?他该不会后悔了,想把右军笔要回去吧?

    “做什么?”路芬芳犹豫着,不敢直视周重璧的眼睛。

    “站近一点。”周重璧捏了路芬芳手肘,让她与自己并肩站了,口中飞快念过一句咒诀,脚下便有光球点亮,缓缓扩大成环,自下而上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那光环越来越亮,周遭景物的轮廓却越来越模糊,接着陡然花做一团。那一团光怪陆离的色彩旋即变作无数细小光点朝路芬芳极速飞了过来。她急忙抬臂遮挡,脚底微微晃了几下,旁边周重璧扶住她道:“到了,睁开眼吧。”

    路芬芳缓缓放下双臂,一股新鲜空气首先朝她鼻孔里钻来。空山新雨的味道让她心情大畅,再睁眼时,那笔直如树的老藤、沧桑挺拔的桫椤、叶如碧玉的水青树,还有漫山遍野点点如星的紫娇花,真如画卷般叫她赏心悦目。

    脱离险境、重见天日的感觉当真妙不可言,哪怕丝雨无边也如阳光普照,哪怕山路泥泞也似万里坦途。周重璧说道:“走出这条山路便是朝阳镇。走吧。”

    路芬芳便跟在周重璧身后,同往朝阳镇走去。这一路上周重璧不看地图,也并未留心辨认方向,仿佛对这条路颇为熟悉;且他身法很快,路芬芳不能用出幽入冥,借助影木叶的力量也只能勉强跟上他脚步而已。

    两人走近村镇,路上遇到几个头顶盘着发髻,身着大襟上衣、百褶裙的瑶女。那瑶女说着路芬芳听不懂的土话。可是路芬芳明显能感到,那个年约三十许的瑶女悄悄看了她好几眼,神色并不那么友善。

    “夏苕华和武英韶还在蜘金洞,和你们同来的另外两个人呢?”周重璧忽然问道。

    “啊?”路芬芳想起澄凌,心里仿佛挨了“噔”的一击,坠疼得话都不想说了。她淡然答道,“宁震早在刚进瑶山时便和我们失散了。澄凌……澄凌……死了。”

    “死了?”还好周重璧对澄凌的事并不感兴趣,他接着说道,“刚才走过去的那两个瑶女说,朝阳镇来了个奇怪的汉人,该不会是你说的那个宁震吧。”

    “奇怪的汉人?”路芬芳疑道,“宁震是个单纯实诚的人,他能做什么奇怪的事?”

    两个人心里先存着疑影,到了朝阳镇后,先去客店投宿。路芬芳正发愁听不懂瑶人说话,周重璧竟然叽里咕噜得和那客店老板说起来,没几下就付清了银钱,拿了客房的门牌。路芬芳惊道:“你竟然会说瑶语?”

    周重璧说道:“不会。好在这里的瑶人能听懂苗语。我师娘……是苗家女子。”

    “哦。”路芬芳想道,周重璧早与师门不共戴天,可他现在提起师娘,话语中仍然充满了亲切,看来他师娘从前待他很好。

    “这是你的。”周重璧把一块门牌扔给路芬芳,先进了自己的房间,“你梳洗一下,赶紧下楼吃饭。”

    “你不一起吗?”路芬芳刚要拉住周重璧,他“啪”得一关门,差点夹了路芬芳的手。周重璧似乎已经在竹榻上盘膝而坐,运功调息,懒懒说道,“我还有事要办,你自己照顾自己吧。”

    切。路芬芳恨恨甩了甩手。她还以为周重璧改了脾性,这一路上都要陪着她保护她呢,原来还是有他自己的正事要办,顺便带她一程而已。她生完了气,忽然又觉得自己可笑:周重璧怎么可能横穿大半个中原来到黔州,就为了给她当护花使者呢?周重璧的行为并不过分,都是路芬芳自己想多了!

    既然想多了,那就不去想。路芬芳盥洗完了,给自己的脸伤胡乱擦了点药膏,便下一楼大堂吃饭。大堂的长条桌上已经坐了好些人,有三个中年汉人都打扮得商贾模样,另有两人身着道袍,背后背着长剑,竟是修士!

    这杏黄道袍看着不像齐云山的服制,但是除了太素修士,路芬芳并未见过其余四派弟子如何穿着,因此也看不出是哪一派的修士,更看不出他们修为深浅。

    路芬芳镇定心神,现下虽没有伯服或周重璧在身边,但她自己并无修为,旁人横看竖看都只是普通女子,只是坐下来吃餐饭,那两个修士不会怀疑她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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