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识得这疯女人?”伯服问道。

    谢乙乙如实答道:“这疯媳妇也住在朝阳客栈,家人带她来求瑶医便是为了治这疯病。头两天看得很紧,今日不知为何叫她跑了这么远,竟跑到河谷来了。”

    伯服也无心管这疯女人来历,只道她自己在河边玩耍,碰巧捞起了琉璃宝坠,觉得好看便戴在自己耳朵上。伯服上前要摘下耳坠,吓得疯媳妇大叫一声直往树上蹿去了。

    疯媳妇手脚甚是敏捷,猴儿似的蹭蹭两下便爬上了树顶,不肯下来。伯服也不愿欺侮这痴疯的女子,站在树下哄道:“姑娘,我无心伤你,你把你耳朵上的坠子还给我吧。”

    陈家媳妇虽然疯疯癫癫,倒也能听懂伯服的话。她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这么好看坠子,我才不给你!凭什么给你!”

    伯服无奈,只得从谢乙乙的乾坤袋中摸出一条织金镂花的腰带来朝疯媳妇晃了晃:“你瞧这个不比那耳坠子好看多了?我拿这个和你换,好不好?”

    疯媳妇看到花腰带,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她咽了咽口水,摇头道:“你把花花腰带扔上来先!”

    谢乙乙见状,噗嗤一笑,看不出这女人疯了也是挺奸的。伯服无奈,且当是哄孩子罢了,就把花腰带扔了上去,稳稳挂在离疯媳妇甚远的一根树杈上。

    疯媳妇哪里知道这是计谋,一手牢牢抱着树枝,一手便去抓那腰带,却怎么也够不到。谢乙乙笑道:“笨猴儿!连条花腰带都抓不住,羞羞羞!”

    疯媳妇怒道:“谁说我抓不到!丑老婆,你笑什么?”

    她怒气冲冲再去抓那腰带,双手并用,终于抓住了。疯媳妇两只手都抓着腰带哈哈大笑,却忘了自己仅剩双腿勾着树枝,攀附不稳,“刷拉”便整个人倒吊了下去。

    “哎呀妈呀!”疯媳妇吓得手舞足蹈,满以为自己要摔得脑袋开花,却被及时冲过来的伯服稳稳抱住。伯服轻轻摘了她的耳坠,便将她缓缓放在地上。

    疯媳妇手里仍牢牢抓着那花腰带看个不够,早把耳坠子忘了。她乐呵呵满林子里蹦跶,伯服又抓过谢乙乙道:“快快作法,放路芬芳出来!”

    谢乙乙只得乖乖捏诀念咒,待那一缕青烟从琉璃宝坠中飘出,落地成形便是路芬芳的身影。伯服关切道:“妮子觉得如何,可有受伤?”

    “我没事。”路芬芳舒展了下筋骨,方才她在琉璃耳坠里,外间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只不知自己在河中漂流时发生了何事,便问道,“其他人呢?”

    “姓周的小子沿河找你去了,武英韶和梁容战在一处,不知是否分了胜负。”

    路芬芳摇头道:“那不成,咱们得回去助他。只是陈家姐姐仍在这里,没人照顾她怎么办?”

    陈家媳妇似乎听得别人议论她,跑过来一把抱住了路芬芳大腿:“你们要去哪里玩?带我去,带我去!”

    武英韶那边半天没有动静,怕是已经出了大事。路芬芳想与伯服商议,但谢乙乙在旁听着,实在碍事的很。她便笑吟吟对谢乙乙道:“谢姐姐,这事就得委屈你了。”

    “什么事?臭丫头又想怎样?”谢乙乙话音刚落,路芬芳便鬼魅似的忽然闪到她身前,手指在她鼻尖轻轻扫过。谢乙乙眼神涣散,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路芬芳舒了口气对伯服道:“这下总算能自在说话了。老爷子,你怎么才回来啊!后来在蜘金洞到底发生了何事?”

    伯服说道:“你和周重璧先走之后,我便和夏苕华寻找北洞出口,好容易找到出口可以离洞,那丫头非要回去寻澄凌。我劝了她半天,她才打消了念头,又等了大半日才等到武英韶出来,因此耽误了这些时候。”

    想到夏苕华仍然放心不下澄凌,路芬芳心里又不好受。她又问道:“那他们两个都见到你真身了?没有怀疑你的身份吧?”

    伯服摇头道:“我谎称是这里的山神,夏丫头并未怀疑。分开之时,我指点他们二人去朝阳镇与你汇合,他们也信以为真。”

    路芬芳舒了口气,又问道:“那你也不要再与他们碰面为好,省得麻烦。”

    伯服道:“放心,我已用法术消去他们对我的印象,便是再相见,他们也认不出我。”

    伯服总说放心放心,可路芬芳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伯服与夏苕华武英韶分手后,又过了大半日时间才来紫娇花海找她,那这半日时间他做什么去了?他是遇到危险,还是受了伤?

    伯服向来嘴硬,路芬芳再问也问不出实话来,她便假装无事,点头道:“那就好,咱们快去看看小师叔吧。”

    伯服于是一手拎起昏迷的谢乙乙,一手扛了陈家媳妇,腾云驾雾瞬息返回紫娇花海,此间情景确叫路芬芳大惊失色:武英韶和梁容竟然打到翎随鼓阵中去了,两人踩着牛皮鼓既飞且打,竟敲出一段不成章法的噪音来。主鼓四周灵气四射,似乎法阵已经受到了影响!

    路芬芳急得直拍腿:“糟了,梁容诡计多端,肯定是他设计引小师叔到鼓阵上去的!”

    看他们两人这架势,非要打个你死我活不可。伯服笑道:“咱们有谢乙乙在手上还怕什么!妮子,只管跟他喊话吧!”

    路芬芳会意,学着伯服的样子拎了谢乙乙到崖边,对着瀑布下的鼓阵喊道:“梁容!你师妹在我手上,若想要她活命,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梁容分神抬头看来,见谢乙乙落汤黄鸡似的被路芬芳拎着,又是心疼又是羞愤。想想他和谢乙乙方才还打着拿路芬芳要挟太素宫的如意算盘,现在反被路芬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实在有够丢人,有够窝囊!

    梁容破口大骂道:“你敢动我师妹,我便杀了武英韶!”

    路芬芳大笑道:“你现在明明打不过我小师叔,还敢口出狂言,实在可笑之极!”

    武英韶听到路芬芳喊话,见她不但安然无恙,还生擒了谢乙乙,登时精神大振,真气如山洪暴发般难以收拢。他随意一掌拍去,鼓阵两侧“砰砰砰”炸起一丈多高水柱,将鼓阵与他们二人淹没其中。

    “小师叔小心,千万别弄坏了翎随鼓阵!”水声极大,路芬芳喊这一句,也不知武英韶听没听见。

    反正水柱落下之时,武英韶和梁容又打到了水里。武英韶很快知晓了路芬芳的意思,引着梁容往远离鼓阵的激流中斗去。鼓阵中的主鼓不断爆发出灵光,牵动其余二十四鼓爆射出闪电似的光火,看上去凶多吉少。

    趁着武英韶引开了梁容,路芬芳飞身入鼓阵,她必得先按照曲谱击鼓,先稳住鼓阵再说。以路芬芳的身法,在鼓上飞游跳跃不难,只是她不懂音律,这该如何是好?

    鼓阵震动越来越强烈,一道浪的瀑布水流甚至有变小的趋势,一旦断流,瀑布后的洞口便会暴露出来,邪气也将倾涌而出。路芬芳站在主鼓旁边不知所措,崖上伯服却喊道:“妮子,你的出幽入冥步只学了一半,单靠你一个人根本无法击鼓,阵中危险,快些回来!”

    伯服的提醒,倒让路芬芳想起了什么。她先前和周重璧在蜘金洞时,用右军神笔记录下了谏珂的全套功法,那其中没准就有出幽入冥的下半部!

    路芬芳摸出右军神笔,在心中默想“出幽入冥功法”,那功法字字句句便哗哗出现在她脑海中。她将那心法过了一遍,了然于胸,原来那空手夺刃之术不过是出字诀的一小部分,幻影分身才是出字诀的精华所在。路芬芳若能同时分出二十四个影子,独自演奏鼓乐也就不费吹灰之力了!

    路芬芳在鼓阵之侧腾翔一番,把崖上的伯服都给看呆了。伯服内心暗暗赞许,便也跳入鼓阵,重新钻回珠丘丹炉内。伯服说道:“妮子,你只管听我口令来跳!”

    路芬芳调皮得道声“遵命”,提起裙裾,在主鼓上方高高跃起,旋转之中,分化为透明渐变为深紫色的二十四个身影,分落二十四鼓前。

    “咚咚。”立春之鼓被第一影的裙摆轻轻击响,轻如东风解冻,微如蛰虫始震,一股暖流从第一股缓缓波动至第二十四鼓,鼓阵中剑拔弩张的气势渐渐缓和了下来。紧接着二十四鼓同时响起,鼓声密集如细雨洒落,鸿雁清歌,草木萌生,主鼓散发出一圈圈淡绿色的光晕,恍如大地回春。

    鼓声才动,整个河谷仿佛都安静了下来,水流声小了,风拂得柔了,连水中二人的杀气都淡了。二十四影同飞,如春桃绽放,绵延如艳光灿海……

    翎随鼓醒,天地同歌;风雷阵阵,桐华缱绻;温风如棉,腐草化萤。鼓阵之上光影同舞,山崖上却传来歌声,却是苕华及时赶到。苕华歌声中带有灵力,与鼓声相和,功力更增。那眼看要断流的瀑布水流又重新丰沛了起来,一曲未毕,鼓阵之力暂时护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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