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墨含拗不过秦钰,只能答应他前往齐言轻安扎在玉霞坡的军营。

    于是,二人用长达数个时辰的时间,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和部署。

    但即便是做了最完全的部署,谢墨含也不放心,在秦钰乔装秘密离开渔人关后,谢墨含将燕亭和崔意芝叫来,将详细的计划告知了二人,在二人惊骇的眼神下,他拍拍二人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我暗中尾随皇上身后,与他一同前往玉霞坡的大营,你们来执行部署出兵纵火烧山的计划。”

    二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墨含看着他们,“秦铮和芳华悄悄潜入玉霞坡后方的落霞山,以完成我们对北齐大军的前后夹击。按照路程计算,走深山之涧,他们到达落霞山最快也要半个月,这半个月的时间,北齐王和雪城怕肯定不会等,一旦他们协议达成,就会立即出兵。所以,必须争取到拖延的时间。我们要让齐言轻中毒,以拖延北齐和雪城联合出兵。这对北齐,对渔人关,对未来的南秦江山,也许,成败就在此一举。”

    二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崔意芝道,“可是即便如此,我们谁去都行,怎么皇上一定要亲自去?这万一有事儿,岂不是……”

    “皇上也是为了万无一失,他去,比我们这里的人都有把握。”谢墨含道,“你们就按照计划执行,我这便尾随出城。”谢墨含看向崔意芝,“意芝,必要时,你可以来做决断接应。”

    “为什么是他不是我?”燕亭不干了。

    “你的脾性最是稳不住,虽然这段时间磨砺得好了些,但还略欠火候,这一点,不如意芝。”谢墨含道。

    燕亭闻言噎住,想反驳,但如今大局关头,自然要以大局为重,他嘎嘎嘴,“你放心,我一定不乱来。你此去,不但要把皇上安全带回来,自己也一定要安全回来。知道吗?兄弟还等着你喝酒呢。”

    谢墨含点点头,重重地拍了拍燕亭的肩膀,“知道。”

    三人就此商定,谢墨含也乔装了一番,出了渔人关。

    无论是秦钰,还是谢墨含,都是只身一人,轻装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地离开。

    渔人关内,并没有因为二人的离开而发生异常,一切井然有序。

    此次行动周密部署,除了秦钰、谢墨含,只有燕亭和崔意芝知晓,就连在关内的王贵、秦毅等众将,都不得而知。

    关内的百姓们,人心慌慌了几日后,发现,南秦的军队占领了渔人关后,渔人关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反而,还跟以前一样,百姓们渐渐地放开了心。

    另外,百姓们都只知道南秦的小王爷秦铮和小王妃谢芳华进了渔人关,都在暗中悄悄地讨论着。虽然天下间流传出了几幅二人的画像,但是,哪有见真人来得真实?对二人在天下间流传已久的名声来说,百姓们对能见到他们很是期待。

    南秦和北齐相安无事三百年,在这三百年里,虽然小有摩擦,但都没起过大的争端,尤其是这一代,北齐的王后还是南秦的谢氏忠勇侯府小姐,所以,边境贸易往来,十分繁茂。除了两国的世家大族外,两国百姓,很多都互有通婚,联系十分紧密,国度之分被边境的百姓们来说,到没那么清楚。

    所以,也就造就了如今这般情况,百姓们一看南秦军队不糟蹋欺压北齐百姓,也没有造成百姓伤亡。所以,很快就重新过起了自家的日子,自然也有闲心听听小曲,茶楼酒肆也就热闹了起来。

    关内都是一片关于小王爷和小王妃来渔人关的讨论声。

    将军府也没什么动静。

    齐云雪派出的人,在渔人关内,盯了一日,到晚上,也不见关内有何异常,便给齐云雪传信,“公主,渔人关内一切正常,秦铮和谢芳华入关后,直接进了将军府,再未出府。”

    渔人关距离雪城,本就不太远,飞鹰传书,一个半时辰后,齐云雪收到了书信。

    此时,天已经彻底的黑了,夜空晴朗。

    齐云雪掌着灯,读完书信,蹙眉站在窗前。

    难道她料错了?

    秦铮和谢芳华就这么甘心地输了?没有后招了?

    她摇摇头,不说谢芳华如何,但秦铮绝对不是认输的人。更何况,输了雪城的兵马,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难道还另有兵马?

    若是另有兵马?在哪里?

    南秦还有兵?

    或者说,他自己养的私兵?

    这样一想,她顿时肯定,是了,他怎么可能不养私兵?秦铮和秦钰从小斗到大,这些年,秦钰盯着的是漠北军营那三十万的大军,而秦铮呢?却一直对漠北军营没多大兴趣,任秦钰当初夺了,也没做什么,也就是说,他另外养兵了。

    夺来的兵,怎么如自己养的兵好用?

    这么说,哪怕是北齐和雪城联合出兵,秦铮也不怕了,所以,调他的私兵,前往渔人关助阵,也许,他养的私兵,就能对付雪城的十万雄兵,这样一来,北齐对南秦,想要夺回渔人关,也不过是五五硬拼,不占优势。

    她想到此,脸色有些沉,对身后问,“言宸还有没有书信传来吗?”

    伸手近身侍候之人摇摇头,“回公主,除了这一份书信,没看到北齐的书信,小国舅的人折回去再没来。”

    齐云雪冷哼一声,“言宸是怕了吗?”

    侍候之人看着齐云雪,有些不解,“公主,小国舅怕什么?”

    “怕与我履行婚约,看来,他的心里还在想着谢芳华。”齐云雪道。

    侍候之人小声道,“也许,小国舅那边,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齐云雪恼怒,“他能有什么事情耽搁?如今军国大事,才是大事儿,和雪城联手,才是大事儿。”

    “南秦的小王爷和小王妃如今看起来生死相随,别说是小国舅,就算是换一个人,也该死心了。”侍候之人劝慰,“公主再耐心等等。”

    “再等等的话,等着秦铮的私兵调到渔人关吗?那北齐和雪城还有多大的把握?所谓,兵之谋略,出奇制胜,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时机瞬息万变。他不会不懂。”齐云雪挥手关上了窗子。

    窗子“砰”地一声,嗡嗡响过后,一只鹰鸟,本来正要飞进来,却在齐云雪关窗子时,正巧碰个正着,那鹰鸟承受不住迎头碰击,“啪”地掉落在了窗外。

    “公主,有鹰鸟来信!”侍候之人惊了一下。

    齐云雪也怔了片刻,转回头,看窗子,只见窗子上凝了一点血,她面色一变,立即抬步走了出去。

    侍候之人立即跟在她身后。

    二人来到窗外,只见,地上躺着一只鸟,无声无息,腿上绑着一封信。

    正是言宸惯常给齐云雪传信的飞鹰。

    齐云雪快步走到近前,蹲下身,只见,那只鹰鸟的头已经被撞破,死了。

    她的手颤了颤。

    “公主,这鹰鸟它……死了。”侍候之人声音也有些颤意。

    齐云雪在地上捧着手里已经死去的鹰鸟,脸色十分之差,待了片刻,慢慢地站起身,尽量压抑着情绪,“喊叫什么?死了就死了。这么不禁碰的鸟,留着何用?”

    侍候之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

    公主刚刚那抬手关窗子的力道,窗框都被她震裂了,那何况正巧装在窗子上的鸟,怎么能不死?

    齐云雪解下它腿上的信,将死了的鹰鸟递给侍候之人,“念在它辛苦传信这么久,把它厚葬了吧。”

    侍候之人应“是”,赶紧接过。

    齐云雪拿着信进了屋,信笺很厚,她展开,只见是一张婚书。

    她拿着婚书,看了很久,慢慢地,将它折起来,收进了怀里,对外面喊,“来人。”

    “公主。”有人应声。

    “去看看,哥哥是否还在闭关?”齐云雪吩咐。

    “是。”有人立即去了。

    不多时,那人回来,回话,“回公主,城主已经出关了。”

    “既然哥哥出关了,那就请他过来一趟。”齐云雪顿了顿,补充,“就说,我跟他商量与北齐联手出兵的事儿。”

    “是。”那人立即去了。

    半个时辰后,谢云澜来到了齐云雪的住处。

    齐云雪透过破裂的窗户,看着谢墨含,似乎比回雪城时,他身上的寒气又重了些。

    这就是娘传给他的至寒之术?克制了他身上的焚心之毒,但这种至寒之术,也会追随他一生了。他术法每高一层,寒气就会更寒一层。

    见谢云澜来到,齐云雪亲自去开门,喊了一声,“哥哥!”

    谢云澜点点头,身上的寒气刻意地收敛了些。

    齐云雪看着他,请他入座,“哥哥,你的至寒之术,练到第几重了?”

    “第八重吧。”谢云澜道。

    齐云雪惊异,“短短时间,你就到第八重了?还有最后一重,就是大圆满了?”

    谢云澜颔首,“按理说是这样。”

    “哥哥是怎么修习的?怎么会这么快?”齐云雪问。

    谢云澜道,“兴许跟娘传给我的功力有关,你该知道,娘临终,将她所有功**力,都传给我了。有这个基础,事半功倍。”

    齐云雪恍然,“是了,娘一生的功力术法,能让你至寒之术达到第八重也不奇怪。毕竟,娘年纪轻轻时,便是天阶山最年轻的长老,聪明绝顶,天赋极高。哥哥是承袭了娘的天赋本事。”

    谢云澜嘴角微微扯动,似乎笑了一下,但被他周身的冷意,很快就冻却了,问道,“你让人喊我来,什么事儿。”

    “我们和北齐联手,对南秦出兵,助北齐夺回渔人关。”齐云雪看着他,“哥哥,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意见。”

    谢云澜面无表情地道,“没什么意见。”

    齐云雪看着他,“哥哥是雪城的城主,我要帮助北齐,势必要动雪城的兵马,哥哥虽然忘却了以前的事儿,但到底和南秦的谢家和忠勇侯府和谢芳华,都有着不菲的交情。真没意见吗?”

    谢云澜依旧面无表情,“你也说了,我只是雪城的城主而已。娘临终,只说雪城交给我了,让我守好雪城,没说别的。”

    齐云雪看着他,“哥哥的意思是……”

    “除了这座城,其余的,你随意。”谢云澜道。

    齐云雪无言了片刻,“也就是说,对于和北齐联手,哥哥是不打算参与了?对于雪城的兵,也随我调派了?一切……任由我施为?”

    谢云澜点头,“与我无关。”

    齐云雪抿唇,“那哥哥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闭关练功。”谢云澜道。

    “将至寒之术练到大圆满之后呢?”齐云雪又问。

    谢云澜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想把天阶山的火给灭了吗?所以,我试试大圆满之后,能不能,用至寒之术,将火给灭了。”

    “所以说,哥哥如今拼命闭关练功,是为了我了?”齐云雪一怔。

    谢云澜似乎又笑了一下,不过笑而无形,只隐约那么一小下,嗓音却温和了些,“你是我的妹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娘弥留之际,让我照顾你,你想灭了天阶山的火,我就想办法帮你。”

    齐云雪看着谢云澜,半响后,上前了一步,拽住他袖口,轻声说,“有哥哥的感觉,真好呢。”

    谢云澜不排斥她的亲近,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齐云雪放开手,笑着说,“既然如此,哥哥就安心留在雪城闭关吧,我明日带兵出雪城,和北齐联手,夹击渔人关。”

    谢云澜颔首,没有意见。

    齐云雪又道,“我定要秦钰败北而回。不但如此,北齐也会打一场翻身仗,将南秦赶出渔人关不说,也要马踏南秦的国土。”

    谢云澜点点头,“我信妹妹。”

    齐云雪顿时笑开,一时间,心情大好。

    第二日,一早,齐云雪带兵出了雪城,谢云澜在城墙上目送她远去。

    齐云雪回头看谢云澜,只见他一身素衣,如雪城四季里说下就突然下一场的飘雪,素白冷清。面容如冰似雪,神态即便看不清,也知晓是从记忆被清空后一贯的面无表情。

    如此的雪城和北齐联手出兵而无动于衷,是真的没有记忆了。

    这才是她的哥哥,也是她所要的哥哥。

    她挥了挥手。

    谢云澜也抬了抬手。

    知道将齐云雪送走,队伍不见踪影,谢云澜才下了城墙,回了城主府,再次闭关。

    谢云澜闭关后,有齐云雪的亲近之人立马给她传信,“公主,您走后,公子又闭关了。”

    齐云雪还没走多远,很快就收到了信,笑了笑,彻底地放心下来,前往渔人关。

    她刚走出百里,便听到有人匆匆来报,“公主,不好了。”

    “这么惊慌做什么?怎么了?”齐云雪沉下脸问。

    那人颤着声道,“回公主,昨日夜子时,南秦突然出兵,攻打玉霞坡,纵火烧山,火烧红了半边天,北齐军营安营扎寨的地势虽然平坦,十里内草木皆无,但也怕有风吹来,火势蔓延,牵连营帐,一发不可收拾,王上下令,立即救活。人心惶惶趁乱时,有人趁机潜入北齐军营,本欲暗害太子,小国舅及时发现,救了太子,但小国舅却……却……”

    “却什么?快说!”齐云雪声音一寒,“他怎么了?”

    那人立即道,“拿暗杀之人,用的是毒,小国舅为救太子没抵住,却中了毒,至今昏迷不醒,王上随身带来的御用太医也看不出小国舅中的是什么毒,北齐传出消息,小国舅此次怕是凶多吉少。”

    “怎么会这样?”齐云雪秀眉竖起,“什么人毒能毒到言宸?”

    那人摇摇头。

    “消息可准确?”齐云雪又问。

    “回公主,确实无误,消息如今都传开了。”那人道,“据说昨日借机潜入北齐军营,趁机下毒之人是南秦的皇上和谢侯爷。”

    “是他们俩人?”齐云雪寒着脸问,“人拿下了没有?”

    “据说没有,南秦的谢侯爷好像是中了一箭,南秦皇上毫发无伤,被他们逃走了。”那人道,“当时,事出突然,太子经过上次被秦铮刺杀,随身护卫众多,据说他们是假扮北齐兵混入的。事发后,小国舅中毒,趁乱时,太子慌了,没擒住人。”

    齐云雪听罢后大怒,“齐言轻这个废物,言宸救他做什么?搭进去自己,谁来给他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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