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玠领兵离开的次日,当朝中所有大臣都按照往常一样去上朝的时候。只以为自己在朝堂上能不受顾大将军的欺压会好过一些,谁知竟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拍手称快的一件事。

    太后竟下了懿旨,说顾玠飞扬跋扈,忤逆了承国公昔日的教导,遂将他驱逐出府,连族谱上的名字也勾去。

    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太后已经和顾玠断绝了关系。

    群臣何尝不明白太后的心思,一个个哭天抢地的在朝堂上弹劾起顾玠来,当初那些被太后压下或者扔回来的折子,又从新回到了龙案上。

    连在龙椅上躺着的小皇帝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也不敢向往常一样哭闹了,只躺在龙椅上,安静的像只猫。

    这日的早朝整整开到了戊时,大臣们共揭发其罪状百余条,不说那些不起眼的罪过,而那斩立决的大罪又有十八条。

    连他当初在淮阴城里大开杀戒的时候的事情也被揭了出来,只说那些平民百姓不过是受淮阴王的胁迫才不得不与朝廷为敌,可顾玠却不管不顾,连襁褓中的孩童也不放过。

    还有当初在边关之时,只因为那土匪将他卖到匈奴做苦力,他回朝之前便叫士兵将那山头之外的十里之人全部屠戮干净。

    而他又是骄奢至极,便是他一日都要花上万两银子,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全是他贪污受贿而来。

    当初他攻打匈奴之时,夺来的珍宝亦被他挑拣走了大半,剩下的才上缴国库,而那价值连城的匈奴王冠上的宝石,亦被他拿走了。

    直到下朝,朝廷议政大臣向太后提交审判结果,给顾玠开了九十三项大罪。

    太后即刻下懿旨夺去顾玠的封号,命他交出帅印,然后押送回京会审。

    如今顾玠带着军队已经到了襄阳,可去宣懿旨的人却一个也没有。朝中这些大臣最是惜命,可谁都知晓顾玠什么脾气,而且顾玠手里可全是精兵强将,按照他的性子,若偶知道趁他不在夺去了他的一切,他岂不举兵造反。

    而去宣懿旨的人还不被祭旗才怪。

    就在太后为何人去襄阳的事情发愁的时候,南璟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愿意带着一万人马去宣旨,然后接管那十万的士兵。

    众位大臣听完是热泪盈眶,在南璟王的辅佐下天下已经繁荣昌盛,如今他又愿以身犯险,那些大臣更是对他顶礼膜拜。

    直到下了朝,封凰连家都不曾回,直接从宫中的禁军中拨了一万兵马,快马加鞭的去襄阳。

    顾映莲亲自将他送到了宫门外,寒风中的她有些孱弱,再也没有了垂帘听政之时的果断。

    她头上的凤钗在萧瑟的风中沙沙作响,不知何时她的鬓角添了几根白发。

    “我将这懿旨和兵马交给了你,也就是将社稷安危交在了你的手上抹,等去了襄阳,要用雷霆的手段,不能用丝毫的手段,绝不能让冬琅造反。”

    襄阳城离着京城极近,冬琅若真的反了,两日之内便能攻到京城来。她只所以如此快的动手,不过是怕风声露出去,顾玠有所防备。

    封凰穿着银盔白翎,身披蟠龙战袍,他身边的汗血宝马已经耐不住性子,不断的嘶鸣着。

    他单膝跪倒在地,“是。”

    顾玠的带着兵马到了襄阳之后,只歇息了一日也未见虞折烟的信过来,他十分的担忧他,只得派两个亲返回京城去。

    襄阳的知府曹吾大摆宴席接待这位顾大将军,一则是奉了太后的懿旨,二则是为了巴结上这位权臣。

    曹吾命人在城中各位官吏府上选了七位美艳的舞姬,在宴席上一场天女散花,让人过目不忘。

    对此良辰美景顾玠却丝毫提不起兴致来,只低头喝着美酒佳酿,都不用身边的美人侍奉。

    他酒意正浓,外面却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声音和战马嘶鸣的声音,最先进来的却是他最倚重的属下成虎。

    一个壮硕的大汉直直的从人群中越过,那些挥舞着水袖的女子皆被他碰倒再地上。

    这让再做的官吏顿时陷入了恐慌中,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惶恐不安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成虎大步走到了顾玠的身边,脸色凝重的低头说了几句话。

    众人的目光玠落在他们两个身上,谁知顾玠听完反倒露出了不屑的神色来,“他来做什么,难道是来寻死的吗?”

    他口中的所说的人,众人不知晓是谁,就在纷纷猜测的时候,却见一身盔甲的封凰慢慢的进来了。

    大多数人是不识得这位王爷的,倒是曹吾认识,只得领头跪倒在地,“微臣参见南璟王殿下。”

    众人听到了这话,才知道这也是个风云人物,顿时跪在地上行礼。

    封凰却并未让众人起来,只是用平静的声音道:“本王是奉命来此传太后的懿旨,顾大将军还不快跪下听旨。”

    殿内的丝竹声已停下,选本热闹非凡的屋内一下子静了起来。

    坐在主位上的顾玠不知是醉还是醒,只抬起头瞥了一眼封凰,旋即又倒了一杯佳酿,一口饮尽。

    “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别扰了本将军的兴致。”

    封凰知道他是不会跪下接旨的,反倒不在意,只将懿旨从密封的匣子里拿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念了出来。

    懿旨念完,众人都惊呆了,没想到一刹那便是风云突变。

    最有苦难言的却是曹吾,没想到太后在哪里治罪不成,偏要在他的襄阳。没想到太后竟大义灭亲,不但与这位顾大将军撇清关系,还要将他褫夺封号,押解回京。

    可顾玠如今手握重兵,造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到时候他占领襄阳城,哪里还有他这个知府的活路。

    屋内的所有人都不敢大声的喘息,只等着坐在椅子上的顾玠发话。

    最先发火的却是顾玠的手下成虎,这个直肠子的大汉一脚踢翻了身边的香炉,然后怒道:“顾大将军,咱们便反了他娘的,否则进京您也是难逃一死。”

    顾玠在朝堂之上素来飞扬跋扈,人人都看不惯他。可在军中,他却是极有威望的。

    他治军森严,但跟着他的士兵的粮饷极多,他更是多次纵容属下抢掠。再说他向来用兵如神,从不打败仗,这更在军中传得神乎其神了。

    而他带走的人,全是他的心腹,不过他一句话的事,襄阳便风云突变。

    顾玠并没有理会成虎,只是撂下手里的酒杯,死死的盯着封凰,“她如何了?”

    “您若是接了这懿旨,她便安然无恙。您若不接,本王也不知晓她是生是死了。”封凰笑的温文尔雅,仿佛不过是在谈论着风月。

    屋内的人都紧张的忘记的呼吸,他们不知晓两个人口中的她是谁,但其中的风起云涌却察觉到了。

    顾玠却慢慢的笑了,眼底的狠绝渐渐的消散,随即是无奈的叹息,然后跪地接旨。

    果然,她的姐姐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他可以舍弃一切,但虞折烟不行。

    成虎听到这话再也受不住了,他不曾想顾玠竟自寻死路,不由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嚎啕大哭,“顾将军——”

    见他如此,顾玠依然不为所动,封凰却慢慢的将手里的一只交到了他的手里,然后道:“还请交出帅印来,本王这就命人将你押解回京,虞夫人还在承国公府里等您呢。”

    除夕临近,京城中富庶的人家早早的便点起炮仗来了,清脆的响声惊起了院中枯枝上的鸟儿。

    虞折烟站在窗前瞧着仔细,便是寒冬腊月,她还是将窗子给打开了。

    府里的奴才们早就被看管起来了,连宝潇儿也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出不来,每日除了几个发硬的馒头,便子熬夜没有别的能给虞折烟了。

    屋内比外面还要寒冷,便是开了窗子,也没有觉得多难受。

    在屋外守着的侍卫见她把头伸了出来,正要呵斥她将头伸回去,却见她淡淡一笑,“这位大哥劳烦将笼中的那些鸟儿放出来罢,若再饿上几天,便死了。”

    那侍卫不由得一阵错愕,如今她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去关心笼中这些鸟儿。

    可见她语声温柔如春夜暖风,侍卫也不愿拒绝她,其中一个侍卫果然走到笼前去,将那鸟笼子打开。

    谁知笼中的鹦鹉便是再饥饿,也不曾离开笼子。

    虞折烟正在叹息,却见那鸟儿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从笼中出来,只奔着走到院子里的那个人身上。。

    虞折烟泪眼婆娑,好似有针凿卡在喉咙里,一开口便泣不成声。

    顾玠踏入门的的那一刻,便瞧见了虞折烟。他的脸上隐约浮现着恍惚的笑容,轻声道;“还好,你活着。”

    千言万语不过凝成了这一句话,两个人相顾凝立。

    顾玠身上的衣衫被风吹得呼呼作响,鬓角的发划过狭长的眸子,却遮挡不住满眼的深情如许。

    然而待他进入房门的一刹那,虞折烟抓起床榻上的枕头便往他的身上砸,柔软的枕头虽砸的不疼,可她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顾玠并不去躲,如同木桩一般矗立在那里,只等着她随意的发泄。

    虞折烟打的累了,手里的枕头落在地上,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慢慢的落下,“你回来做什么,你又救不了我,何苦来这里自寻死路。”

    冬琅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似乎要将她嵌入到自己的身体中,“我总得回来陪你一起死,你这丫头胆子小,孤零零的去了可怎么好。”

    顾玠从襄阳回来了,这无异于给京中的朝臣们吃了定心丸,连顾玠也没有抓去审问,只将定罪的折子呈到了太后面前。

    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云霈昌的新娶的夫人竟击鼓鸣冤,状告自己的夫君草菅人命杀了她昔日的未婚夫君,又将云霈昌和顾玠互相勾结的证据拿了出来。

    负责审理案件的官员见此时牵连到顾玠,自然不敢马虎,直接将此事禀给了太后。

    云霈昌年纪这样的轻,便成了御史,若说不是顾玠从中扶持,任谁也不会相信。

    太后便下了懿旨,将云霈昌的官爵夺去,直接将他扔到大牢里,然后命人抄收家产,连远在江南的父母也一并处置了。

    虞折烟和顾玠在暗无天日的承国公府里,自然还不知这惊天的噩耗。

    承国公府里从未这样的平静过,平静的好像在黑暗里躲藏着带着獠牙的野兽,随时扑上来,将所有的人啃食干净。

    因为顾玠的回来,那些侍卫多加了三个馒头,还有带着余温的稀粥。

    然而饿的半死的虞折烟却并未动筷子,而是从柜子后面掏出来一包粉末,这原是宝潇儿用来毒老鼠的,被她瞧见了。

    她那日还笑她用的太多,几百只老鼠都吃不完,那日不过因为一句玩笑留了心,没想到今日便派上了用处。

    顾玠见她拿了出来,顿时脸色大变,“你想做什么?”

    虞折烟强忍住眼底的泪珠,尽量不让自己太狼狈,“如今我们活不成了,何必等着旁人发落,今日咱们一并去了,全当咱们殉情。”

    他的眼底似有泪意划过,他沉默了良久,然后强挤出一丝笑意,“好。”

    虞折烟慢慢的走过来,将那包粉末全都倒在了粥碗里。待倒好了之后,她拿着勺子慢慢的搅了搅,直到那抹白融入都粥里。

    顾玠一下子攥住了她的胳膊,他冰冷的手不断的在颤抖着,眼底也竭力的在隐忍着什么。

    她笑得甜美,“我先去罢,我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你去死。”

    顾玠的声音里满是痛苦,“那我呢,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去死吗?我难道就做得到吗?”

    如此凝重的时候,虞折烟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泪水却掉的更凶了,“你转过脸去,莫要瞧。”

    顾玠也知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责,斩立决的罪亦不知有多少,如今两个人自尽,便是最好的抉择。

    他额头上的青筋凸起,还是慢慢的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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