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凰与顾玠那风流浪子不同,他自小便是尊贵的南安王世子,最注重的便是皇家的尊贵与风仪,若让他瞧这样为人不齿的东西,比当众羞辱他还难受。

    他猛地将那书个合上,却还是不经意间瞧见了几页。

    阿诺见他脸色红的有些怪异,白皙的手指戳着他的脸,“叔父的脸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

    封凰将那本书压到最下面,伸手将阿诺抱在怀里,“叔父教阿诺写字好不好?”

    阿诺满脸的欢喜,露出深深的两个酒窝,“恩,叔父是皇上,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阿诺不要旁人教,只要叔父教。”

    虞折烟沐浴更衣过来,却见阿诺和封凰正在桌子上写字,封凰攥着阿诺的小手,两个人将脸都快埋在桌子上了。

    明晃晃的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就在这静谧美好的情形,两个人宛若一对父女。

    虞折烟的手里还端着一碗刚熬出来的燕窝粥,走过来对阿诺道:“快过来喝粥,你这孩子晚饭都没吃,只怕明日又要嚷嚷着肚子疼了。”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来,虞折烟这才发觉阿诺哪里是在纸上乱写乱画,两个人竟然在奏折上写着。

    那奏折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朱红色御批,想必是两个人刚才写的。

    阿诺见了虞折烟满脸的欢喜,笑着说,“叔父教阿诺在批折子,等将来阿诺也当皇帝,批折子。”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即便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也是大罪,虞折烟顿时脸色一变,可封凰却毫不顾忌的摸了摸阿诺的脸蛋。

    然后用轻柔宠溺的声音道:“好,那等你读好书了,学问好了,叔父就让你批折子。”

    “快把粥喝了。”虞折烟狠狠的瞪了一眼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别胡言乱语了。”

    阿诺摇了摇头,只往封凰的怀里钻去,死活也不肯出来。

    虞折烟有些气结,刚要呵斥她几句,却听封凰淡淡的开了口,“我来罢。”

    说完他伸手便要接过虞折烟手里的瓷碗,她知道阿诺最听封凰的话了,便想也没想便伸手递给了封凰。

    封凰伸手去接的时候,他带着凉意的手指一下子碰到了她纤细的手指。

    虞折烟倒是没觉得什么,封凰只想着那书中的情形,只觉得越发的羞愧起来,脸上顿弥漫着一股不自然的潮红。

    虞折烟只以为粥碗太烫,忙皱眉问道:“要不等一会子再喂给她,莫要烫伤了她。”

    封凰微微的皱眉,却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无妨。”

    说完他舀了勺粥,轻声漫语的对阿诺哄道:“乖,过来喝粥。”

    阿诺果然乖巧的像只小猫一样,张开嘴巴慢慢的吞咽起来。封凰不紧不慢的一勺一勺的喂给她,

    直到她喝完了。

    待阿诺喝完了,虞折烟忙伸手将瓷碗接过来。而此时封凰正也要起身将瓷碗递给她,两个人险些迎头撞上。

    虞折烟刚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散发着一缕幽冷的香气。

    昔日恩爱缠绵时,他最喜欢她身上那股香,而当初那熟悉的香气,如同炙热的火苗,似乎将他的五脏六腑都要焚烧殆尽。

    见封凰直直的看着自己,尤其是他眼底的那一抹异色的光芒,她有些莫名的拢了拢耳畔的发,“怎么了?”

    封凰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是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来,然后轻咳了一声道:“我要回宫去了,你好生的歇着罢。”

    虞折烟慢慢的点了点头,却见他脸色十分的怪异,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很快那刘玄武便弓着身子进来,将桌子上的奏折装在匣子里,然后又亲自替封凰披上大氅,然后有将刚刚放上炭火的手炉塞在了封凰的手里。

    封凰出宫带着的,也不过是几十个乔装打扮过的侍卫。

    虞折烟隔着窗子,隐约见封凰上了那灰色的轿子,在寒风瑟瑟中,慢慢的起轿,身边站着弓着身子站着的是刘玄武。

    待那脚步声慢慢的远了,虞折烟才对阿诺道:“你叔父可有什么心事?”

    阿诺脑袋摇了摇,只拿着那几本书又翻了起来。

    虞折烟见她那小脑袋都快扎进书本里去了,而那灯芯被风有吹得东摇西摆的,生怕她伤了眼睛,忙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把剪刀,要剪一下灯芯。

    可她刚凑近桌子前,一瞧着女儿手里的画册,便顿时变了脸色。

    她一下子将书夺了过来,瞧着那一幅幅让人浮想联翩的画,惊诧道:“这书你从哪里的来的?”

    阿诺见虞折烟夺走了自己的书,嘴巴噘的很高,“是今日阿娘带我买的武功秘籍啊。”

    虞折烟一下子愣住了,“什么武功秘籍,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那上面有人在打架,不是武功秘籍又是什么。”阿诺见虞折烟不给她,忙蹦着伸手要夺。

    虞折烟忽然想到了什么,满脸震惊的道:“刚才你将你的武功秘籍给你叔父看了?”

    “恩。”阿诺实话实说,一点也不隐瞒,“叔父看了脸红的像苹果,想必叔父也喜欢,阿娘明日再去买一本给叔父好不好。”

    听到女儿的话,虞折烟顿时目瞪口呆,一下子跌坐在了椅子上。

    看来她以后没有颜面面对封凰了,她只恨不得顷刻间死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的丢尽颜面。

    虞折烟这才想起来,难怪阿诺看书的时候,顾玠的脸上满是不怀好意了。

    她细嫩的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连茶碗都滚了几圈跌在了地上。

    连她身边的阿诺也吓了一跳,一双玛瑙似的眼珠子有些惶恐的瞧着虞折烟。

    “你爹可真不是个东西,居然纵着自己的女儿看这些。”虞折烟气的看着阿诺那张与顾玠相似的

    脸,“将来长大了,跟你爹一样。”

    阿诺也不知道好话坏话,咯咯地笑着,“阿诺长得像爹爹,自然要跟爹爹一样。”

    虞折烟只恨不得将这气死人的孩子塞回到自己的肚子里,却只能单手撑着额头,无奈的喊道,“孽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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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冬天十分的冷,连绵的大雪下了数日,连世面上的炭火也翻了好几倍的银两。

    虞折烟自小在南方长大,自然是畏冷的。而阿诺那孩子自小便是娇生惯养,每日只窝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肯去的。

    见她安安静静的在屋子里,虞折烟便抓住机会教她读书认字,这孩子倒是十分的聪慧,虞折烟只教过几遍,她便学得会。

    这日虞折烟怔怔在屋子里往炭盆里添着银骨炭,却见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然后是太监的尖细嗓音。

    “奴才谷焦给夫人请安了,皇后娘娘说这些时日冷的很,从珍宝库里拿了些上好的贡缎给您。”

    隔着厚重的门帘子,虞折烟几乎能听见他声音里的厚重的喘息,想必是跑的急了。

    虞折烟将炭盆的盖子盖上,屋内顿时一片暖意,她的额角隐隐的有一丝的细汗。

    “进来回话罢。”虞折烟不冷不热的说,“劳烦公公了。”

    那谷焦忙进了来,又生怕靴子上的土将屋地给弄脏了,用力的在门外跺了跺脚,然后才从手下那

    里将贡缎给拿了过来。

    待他进屋后,虞折烟只瞧了一眼,便让身边的出岫将东西接过来。

    而就在这时,虞折烟却淡淡的道:“说罢,还有什么事情?”

    虞折烟知道,皇后与自己的来往不多,但还是这些年头次送东西过来,若说没有他求,虞折烟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夫人果然聪慧,奴才的那些小心思也瞒不过您去。”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些时日太子被禁足,连皇后也不得见,只听东宫里侍奉的人说,这几日太子得了伤寒。”

    虞折烟不由得心内一紧,“什么,可有什么大碍?”

    谷焦面色惆怅的摇了摇头,“如今谁也见不得了,太子殿下更是将御医给赶出来了。”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岂能有不心疼的道理,虞折烟只赶紧进宫去了。

    一场大雪将这座皇城都笼罩在一种素净之中,除了那房檐上的乌鸦叫个不停,周遭竟是那样的安静。

    陌殊毕竟是被禁足在东宫了,没有圣旨谁也不敢擅自闯入。虞折烟只能先去拜见皇后,然后让谷焦去自己请旨。

    虞折烟到了皇后的寝殿,却见殿内有些冷,那置放着的炭也不过是普通的银炭,想来封凰节俭,她这个六宫表率自然更要以身作则。

    听闻虞折烟来了,皇后忙从内殿出来,然后忙叫宫女们将备好的东西拿了过来。

    虞折烟瞧着不过是些吃食,还有几件崭新的棉衣。

    待皇后又细细的吩咐着,虞折烟不由得感叹,她这个做亲娘的实在是不合格,连她待自小在身边长大的阿诺,也未曾这般的尽心过。

    很快那谷焦便咯吱咯吱的踩着雪过来了,隔着绸布帘子便喊着,“夫人,皇上传了口谕,允许您进东宫,又说下了雪,只怕路上湿滑,命人传了轿撵过来。”

    听到虞折烟可以进去东宫了,皇后不由得重重的松了口气,可又听见之后的话,不由得面色变得复杂起来了。

    她与他是夫妻,可两个人虽举案齐眉,但他待她终究没有半分的感情。

    待虞折烟坐着轿子到了东宫,却见雪地里正跪着一排太监,冰冷的雪落在他们青绿色的棉衣上,一个个冻得只打哆嗦。

    听见了脚步声,那些侍卫忙抬起头来,一瞧见虞折烟,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不待虞折烟询问,其中为首的那个太监便磕头道:“夫人,您去劝劝太子殿下罢,药也不肯吃,在这样闹下去,只怕奴才们的脑袋便造业保不住了。”

    虞折烟瞧了一眼殿内,安静的没有一丝的声音,“可是太子叫你们跪在这里的?”

    “回夫人的话,奴才们规劝太子了几句,他便罚了奴才们跪着。只是奴才们便是跪死在这里也无怨言,只求太子殿下能用药。”

    虞折烟瞧了一眼那太监,“我不曾见过你,瞧着你倒是个尽心的奴才,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忙回道:“奴才孔仑,是刚刚调拨来的。”

    虞折烟不冷不热的道:“去将太子的药热好之后端过来。”

    那孔仑走了之后,虞折烟又转身吩咐跪在地上的那几个太监,“一会听到什么声音也不许进来,若进来了,我便回禀了皇后娘娘,好生的惩治你们。”

    太监们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忙点头称“是。”

    虞折烟这才慢慢的往东宫的主殿走去,待推开朱红色的高大的殿门,便听见了一阵凄厉的咳嗽声。

    一声声的都几乎将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了,虞折烟不由得又气有恨,这孩子病成了这样,也不肯吃药,这是一心要寻死呢。

    虞折烟进了殿内,却见正对着殿门的书桌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当朝的太子,听到了脚步声,连头也没有抬。。

    陌殊狠狠的将身边的砚台给砸了过来,“本宫叫你们退下听到了没有,我原本也是个没人理会的人,你们何必抢风多事的来管我的死活。”

    那砚台恰巧砸在了虞折烟的脚面上,虽不疼,但她脚下的绣鞋却遭了秧。

    虞折烟也没有心思气恼,只抬头看着他惨白的脸,淡淡的开口,“你是当朝的太子,怎么会没有人理会你的死活?”

    听到虞折烟的声音,趴在案桌上读书的太子抬起头来,“你来做什么?”

    虞折烟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说桌前,瞧着他厚厚的一摞书册,皱眉道:“都病成这样了,还读什么书。”

    陌殊咳嗽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指着殿门道:“滚。”

    此时正巧殿门被人推开了,却是那孔仑端着药进来,恭恭敬敬的道:“太子殿下,药来了。”

    “本宫就等着病死,还不将药给我拿出去倒了。”年仅六岁的太子脸上满是森然。

    那太监忙瞧了瞧虞折烟,依旧是不知所措的模样。

    然而那孔仑尚未来得及退下,便瞧见了让他吓得半死的情形。只见虞折烟一下子冲到太子的身后去。

    然后伸手扣住了太子的两个胳膊,另一只手死死的扳着太子的下巴。

    “给我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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