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月岚洗漱之后,仪容娟秀。颇有美貌。军中甚至流传因为呼延庚看穿折月岚的容貌而接纳于她。呼延庚不屑理会,折月岚却大为恼怒。

    接下来几天,她便一身戎装,铁甲在身,英姿飒爽,赶到呼延庚处要求不再管理老营,而是担任指挥使。

    “在雁门关危急之时,吾也曾披甲上阵,后来关城被攻破,吾左右开弓,逃得一条性命,若是上不得阵,早已随父亲同死。”

    “洒家知道三娘子的武艺,杨家枪,折家锏,岂有虚名。现在还不到需要女子上阵的时候。”好说歹说,将折月岚哄住,“今日天气晴好,不若你我在城里巡查一番。”

    呼延庚提议出去走走,两人没有带亲兵。

    出了县衙,街上的景象与初入代州时候,恍若隔世。当日藏在窗后以及门后的人们,看到一行人佩刀戴剑,已经习以为常。常常有曾经镇守城头的壮丁,紧紧的跟上前来拜见。

    呼延庚信步走着,轻轻的看着这些古老的木质建筑,到处都是焚烧残留的痕迹,不时有一些刀剑砍上的伤痕。

    正说着,几个脸蛋葬兮兮的小孩笑着的从旁边跑了过来,咯咯笑着,一个躺倒在地上,模仿着临死者挣扎的模样,另外一个拿出一把小小的木刀,比划着砍在模仿着的脖子上。刀一挨着脖子,模仿死者的人立刻停止了挣扎,躺倒在那篇黑漆漆的地上。

    远处一个衣衫破烂的汉子冲过来,口中气急败坏的骂着。汉子一把将拿着木刀的小孩抓住,又去抓拿着木刀的小孩,却不想其他人一下子跳开,口中咯咯笑着,然后逃了开来。汉子一时气急,抓着手中孩子,狠狠的打了起来。

    孩子被打,立刻嚎啕大哭,汉子打着孩子,自己却陪着眼泪。呼延庚看不下去,上前便要制止,却被折月岚扯了扯衣袖,轻声说道:“这个孩子模仿死者,家人肯定伤心之极,教训一下,也是应该的。”

    看着呼延庚还要说话,却指着那个汉子说道:“看这汉子边打边哭,当有亲人死于不久之前。”

    男子打了一会,才有些累了,将哭的声嘶力竭的孩子放在地上,伸手抹去眼泪,这才看到旁边有一个佩刀带剑的人。斟酌了一会,这才走了过来。呼延庚傲然站立,却双手握拳。却见汉子定定看了一会口称恩公,拜倒在地。

    虽然不明其意,但呼延庚还是向前扶起汉子,询问是怎么回事。汉子边哭边讲,原来他本是代州百姓,金兵攻占代州时,全家逃跑,孩子的母亲却被抓去,从此失踪。

    孩子找他要母亲,他只好骗他说母亲留在城里。现在呼延庚占据代州,男子带着孩子返回家中,孩子见不到母亲,一直吵闹,今日玩耍,却模仿当日逃跑时金兵杀人的模样。他心中气急。

    “你为何在此?当日进城之人不是编入红巾了吗?”

    汉子面带羞愧,低头说:“我等有子拖累,不敢加入红巾,唯恐万一战死,孺子孤苦无依。”

    “呵呵,人人皆有子孙,人皆为自己子孙而活,不肯为他人子孙而死,那么只能如同一盘散沙,金兵来时,也只低首就戮,即便有心反抗,也无能为力。你方才说你等,难道代州之中,还有许多如你一样的人?”

    他盯着汉子,却不想再逼迫于他,转首走了开了。汉子抱着孩子,看着呼延庚远远的走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往回走的路上,选了一处稍微繁华之地,街上的行人却不是很多,不时有衣衫破烂的小孩在街道上乞讨。看到呼延庚等人衣冠新鲜,这些孩子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敢上前乞讨。

    一个小孩壮着胆子,走近了几步,见到呼延庚身上的刀枪,惊骇的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呼延庚一把将这个小孩抓了过来,小孩拳打脚踢,急于挣脱。他人小力弱,怎么抵的过呼延庚的力气,急切之下哭了出来。哭声将几个正在逃窜的小孩又引了回来,一个大一点的小孩踌躇了一会,一咬牙走了过来。

    “他人小力弱,将军不如将我换他,让我去当壮丁吧。”大一点的小孩,两腿不停的打着哆嗦,但是依然强撑着自己把话说完。

    呼延庚听他这么一说,仿佛自己要抓壮丁一样,便道:“你力气大些,又有何用,你提也提不动,扛也扛不动”。

    “不要吓他,如此年纪,便有英雄之气。”折月岚阻拦道。

    呼延庚干笑一下,放下了手中的小孩,小孩子立刻跑到大一点的身边,哇哇大哭。大孩子也不管刚才这一群人还要拉他们做壮丁,就忙着哄小孩。

    “三娘子,这代州当有不少孤儿,不如一齐收拢起来。编入红巾如何?”红巾本身就有不少孩童,将这些孩童编组起来,习文习武,也胜于让他们流浪。

    “赵武节已嫌弃我等妇孺拖累,又怎会收容更弱小的孩童?”

    “三娘子心中不平,其实只是口舌之争,何必耿耿于怀。”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三娘子可携带妇孺孩童,随我返回沧州。在此之前,可收拢妇孺流民,以壮声势。”沉吟了半晌,呼延庚开口说话。

    “将军不若请一些士子,也好教诲这些孩童。将来这些孩童允文允武,必然是将军一大助力。”折月岚一语道破呼延庚的用心。

    呼延庚也不否认,要做一个合格的军阀,必须要有自己的班底。班底的来源之一,就是从小培养的“舍人军”吧。

    “那将军何时带我等前往沧州。”

    “先要在代州打下根基。三娘子,你家世镇代州,便请以你的名义,邀请周边各寨头领家主前来繁峙相会。”

    三日后。

    “今日请诸位头领到代州,是为议代州大事。众公皆代州人,呼延庚初来匝到,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多多海涵。当今金兵虽已退,但完颜粘罕携数万精兵驻大同,完颜银术可万余金兵驻太原,南北皆有大军,非但拥有金兵之众,契丹渤海多有所从。今若不早谋划,等金兵大众一至,我等自当死无葬身之地。众位皆人中英豪,自当明白来日代州如何。”他看了看众位代州豪强青白的脸,接着道:“完颜粘罕虽强,我等亦非无一战之力,何况今日南面岳无敌连战皆捷,完颜银术可无暇北顾,我等只消阻断大同与太原的联系。我等可连河北,通河西,三河之地光复在望。众位皆不必整日战战兢兢应付金兵之掳掠。”

    众人被他说的脸色一喜,一时间忘记了金兵的恐怖,口中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河东全境光复后的情况。

    这时,一个名叫路甲的豪强开口置疑到:“完颜粘罕拥众五万,呼将军手下兵力,不过万人,欲击败完颜粘罕,恐怕想当然尔。我等虽然欲为公出力,但此必死之局面,又能奈何?”

    置疑的声音,立刻给众人到了一盆冷水。

    武峰接着道:“何况吾听闻,朝廷欲分呼将军之权,呼将军不过平卢镇抚使,主力远在燕京以东,如何与金兵战得?”

    普六茹伯盛越众而出:“吾乃天雄镇抚使是也。太行两侧,俱吾辖地,悉听呼将主号令。”

    “敢问镇府,有何章程?”

    “我等直取平定,打通井陉,则太行两侧联成一体。”

    “如此一来,代州谁守?红巾一走,代州必然入金兵之口,代州必定再度沦陷。既如此,我等又何必投朝廷。”

    “战又不战,走又不走?诸公欲金兵来时,自作两脚羊以饲金兵?”呼延庚以西晋末年的惨状恐吓豪强们。

    “呼将军每战必胜,名闻天下,我等此来,也是希望呼将军能给我等做一个保证,给各家寨子指出一条生路。”

    “此次邀请诸位英豪来此,便是为此事而来。完颜粘罕朽木之才,若能够得代州诸位英豪相助,岂能挡我雷霆一击。”

    呼延庚双目炯炯,扫视了众位一眼,又直直的盯着武峰森森的说道:“诸位若不听我号令,呼延庚亦不勉强,只是出了此门之后,呼延庚亦不曾识的诸位。金兵来时,恐也不识的诸位。”

    呼延庚眼下名声在外,对金兵还没有败仗,即使神水峡被完颜娄室冲过,外界传言也是从长安城下迫退了金兵第一猛将。他既然这样放话,代州豪强们思量了一番,暂时答应也没什么坏处,大不了等金兵来时再想办法。

    “五台山的和尚,平日救助乡里,颇得地方信任,吾也不往各个寨中派遣军汉,而是派遣和尚为副寨主,传我将领,各寨依令而行,可乎?”和尚这个时代还是尊称。

    五台山的寺庙本就是代州的大地主,与各路豪强交往也多,看来各寨要养个和尚,倒也不是太难接受。

    呼延庚又把天雄镇抚使的大印举起来:“镇抚使有收税之权,以后代州、忻州的赋税,都由镇抚司收取。”

    众人一轮了一番,呼延庚道:“吾已去信平阳的河东经制副使张克戬,说明截留税收之事,定不叫大家交两遍税。”

    豪强们没人站出来反对。

    “第三件事,各寨出有勇武者百人,到繁峙县组建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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