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会用铜钱购买工匠们在开封的产业,工匠们可以带着铜钱,带着家眷,和军队结伴而行,在路上用铜钱买粮食吃。是的,迁出的工匠,不能带走粮食。

    开封府的榜文说明了向外迁民的原因:汴梁的粮食已经不够了,有钱也买不到粮食。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各个粮商把粮食的售价都提高了,达到了三千五百文一石,与汴梁围城期间相当。

    这就引来另一种恐慌:汴梁可能第三次被围。愿意南下江南的人已经跟着赵谌走了,而大多数开封居民,感觉沧州比江南还是近一些,而且有近年闯下偌大名声的呼将军作保。由张横押送的第一支船队,大约有三千余户,很快就凑齐了。

    刘子羽在码头上目送船队离开,回到开封府,他父亲的住处,对刘鞈说道:“呼安抚好生折腾,真要把人迁走,就该让他们随同官家一同南下。”

    刘鞈没有回答儿子的牢骚,但他心中也有不解,此次协助迁民,若非留守执政张诚伯力推,开封府才不会配合呢。

    “看不懂。”刘鞈慨叹了一句,“把工匠都迁走了,呼延庚还要修城墙。”

    汴梁城墙高大厚实,夯土而成。可谓当世第一大城,在开封保卫战中损毁了一些,加上这两年风吹日晒,雨水冲刷,对于城墙能否经受住金兵的再一次打击,呼延庚心中无底,他到汴梁后,就建议大修城墙。

    而且,上次汴梁保卫战期间,挖下了壕垒体系,因为黄河决口,也暴露了易于被水淹的弱点,壕垒体系也要增加排水能力的改造。

    呼延庚不知道刘鞈父子在背后议论他,他这几天和高鹭一同处理公务,颇有琴瑟和合之意。由于他的提醒,汴梁城中四处撒石灰和煤灰,防止水灾之后大疫的发生。

    时间一天一天的溜走,汜水以西,广济河以北,泛滥的河水慢慢退去。天气炎热,虽然让人汗流浃背,却也让人感受到生机和希望。

    宫中,朱凤琏命令搭起一个凉棚,将朱凤英叫进宫来,还有留在宫中的一干帝姬,一同在池子边乘凉。王彦淑侍奉在一旁。

    “你去拿个凳子,坐吧。”朱凤琏吩咐。

    王彦淑推辞了两句,去取了个凳子,坐在朱凤英身旁。一群帝姬莺莺燕燕,说笑着,等着宫女送冰水上来。

    朱凤琏看着这群帝姬,除去出嫁的,随着赵谌南下的,眼下还留在汴梁的,只剩下寡居的茂德帝姬、未嫁的柔福帝姬赵福柔以下帝姬十余人。朱凤琏笑道:“呼延庚也是有意思,为他的三个家将请赐婚,做了仪福、仁福、贤福三位妹妹的驸马,可不曾为自己找一个。”

    帝姬们听到这话,都垂下头,默不作声。帝姬天子之女,从无为人做妾的可能,呼延庚已经婚配,做不成驸马。朱凤英说起这话来就不合情理。但朱凤英是太后,她这样说了,也没人敢指称她不对。

    这时,内侍来报,张中书,刘知府求见。朱凤英奇道:“自打皇帝南下之后,京城的各位相公合作无间,从不需要打搅哀家,今日是怎么回事。娃儿们在此安坐,哀家去看看。”

    待朱凤琏走了,朱凤英悄声问王彦淑:“皇姐日子过得很舒心嘛。”

    王彦淑道:“你不知太后夜里的苦楚,我来之后,才能舒解一二,王妃休要心急,我们定将圣人绑到咱们这条船上。为咱家世子的前程加一重筹码。”

    朱凤英叹道:“谈什么前程,我只盼他能安安稳稳长大成人。”

    朱凤琏来到睿思殿,问两位相公何事。

    “密州反贼,杜彦、李逵一路西向,眼下在兖州一带作乱。京东西路安抚使张确手头的兵力只够镇守几大府城,派人到汴梁请援。”

    “要调军队出汴梁吗?”

    “圣人明鉴。”

    “这等事体,请与张枢密共议,哀家照准。”

    张诚伯与刘鞈离开皇宫,到都堂与留守枢密张叔夜商议,请张叔夜调兵。张叔夜沉吟道:“目下汴梁不过三万多兵丁,若是金贼真的打来了,三万人远远不够,更遑论向外派兵了。”

    众人商议了一番:“不若调厢军进剿。”

    “调哪里的厢军?”

    张叔夜道:“吾闻东昌府兵马都监张清,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素有勇名,待吾下一纸文书,以这两府兵马剿之。”

    文字机宜写好了调兵文书,张叔夜盖了印,道:“传信使来。”文字机宜却低着头,一动不动。

    “宋江,你有何话说?”

    “小人愿替相公跑一趟。以为驱策。”

    “公明,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死心呀。”

    “相公,小人受相公的恩典,得以招安,留得一条性命,日夜思量,报答相公,我皇宋眼下危难之中,杜彦、李逵还敢造反作乱,小人心急如焚,恨不能荡平此贼。”

    “李逵?记得你为梁山贼寇时,身边的护卫便叫李逵,后来杭州之战,报上来李逵是阵亡了?”

    “杭州之战后,李逵不知所踪,听得名字相同,不知是也不是。”

    张叔夜沉吟良久,最终道:“宋江,眼下用人之际,老夫就给你一次机会,你和吴用一同,将文书送往南京归德府,请张安抚相机处置,你和吴用就留在张安抚手下参议军事吧。”

    “谢相公恩典。”

    宋江取了文书,叫上吴用,两人连夜出发。吴用问道:“哥哥何必如此着急?”

    “吾乃笼中鸟、网中鱼,此一行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切不可让张枢密反悔。”

    吴用叹道:“哥哥差矣,吾二人手头无一兵一卒,梁山之事又已久远,就算报出名号,江湖上的英雄也未必认得。不若学学青眼虎李云,在呼将主手下做个将领也好。”

    “李云不过是个泥水匠头目,听说现在是水泥监长史,封了个正九品下的武官。换做我,怎生如意?”

    “可我兄弟手上一兵一卒也没有。”

    “我看军报中,说密州造反的李逵行事,与我的黑牛兄弟一般无二,说不得便是他了。”

    “十五年了,当时黑牛还不满三十,眼下都该四十多了,兄长与我都到了知命之年,到时候相见是怎样一般情形,还难说得很。”

    宋江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梁山之事,被张相公所坏,也是命数。但既然贪官污吏坏了这大宋江山,索虏入侵,百姓失所,我便要行天道,挽天倾。”

    见吴用还在犹豫,宋江安慰道:“兄弟休要担心。此去又上中下三种结局,上者是我二人收降了李逵兄弟所部,外抗金贼,内杀贪官,成一番诸侯,为朝廷招安成藩镇。”

    “中者是李逵兄弟不堪用,无论是他不顾我等兄弟情谊,还是他的部属不堪用,我等便协助张安抚剿灭了他,立下功勋,谋个出身。”

    “下者,诸事不顺,我等也能安然做个幕僚。与眼下别无二致。”

    吴用听了大喜,两人并马向着杜彦、李逵作乱的兖州驰去。宋江心中颂道:“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呼延庚听张叔夜说,派宋江吴用去了京东西路,力劝张叔夜将二人追回来,张叔夜不为所动。呼延庚道:“枢密就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他只能给自己的老丈人张确写信,让张确多加小心,一旦不对,先砍了宋江再说。”

    随后,呼延庚就开始整编汴梁的禁军和厢军。

    王禀为殿帅的时候,将汴梁的守军扩编成了满编的十万人,但良莠不齐,护送赵谌南下,王禀又带走了七万人,现在汴梁的三万士卒,只有呼延灼直辖的一万人算得上齐装满员,士饱马腾,其余两万人,多以乡兵弓箭手充之。

    而且王禀被架空了许久,这两万人的根本就没有接受训练。呼延庚从枢密院拿到这两万人的兵籍,仔细点验,发现册中叫做张三李四王五的兵卒,几乎每一页有一半人都叫这名字。

    呼延庚自我安慰道:“还好,只有一半,而且张三李四王五……总有几个是真人吧。”

    他让高鹭重撰兵籍,以高宠为整编都指挥使,找呼延通借了二十个指挥使,又把背嵬军中受训的锐士调了一批出来,重新整编。

    忙碌了一天,高鹭服侍呼延庚睡下,两人亲昵了一番,呼延庚伏在高鹭身上,高鹭抱着他,享受着宁静的时光。

    高鹭问:“我弟弟还得力吧。”

    “怎么问起这事?”

    “我都嫁给你做小,你还不关照我弟弟一下?”

    “鹭妹,渤海郡王之后,牵牛都尉,还用我关照吗?”看到高鹭不乐意的神色,呼延庚赶紧改口:“高宠自己本事大着呢,已经是牵牛都尉,不过有好事,我这做姐夫的也要帮一把,推荐他为驸马牵牛双都尉怎么样?”

    “牛马双都尉,亏你想得出来。真的要给赵家做牛做马了。”牵牛都尉是太子的武臣之首,具体到赵谌这一朝的具体情况,是直接瞄着节度使去的。驸马都尉就是公主丈夫的加官。

    “太后又要招驸马吗?”

    “是啊,道君皇帝第十女,第十三女,第十四女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太后有意将他们嫁给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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