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雪。

    安王每天早上起来,都盼着雪把路堵住,去不了皇宫。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京城日常人事完备,每到下雪,都会有人早早去扫雪,尤其到皇宫这条路,往往放在第一个。

    他万般无奈,只能打着呵欠去宫里。

    还好有个杨殊陪他,让安王稍感安慰。

    ……

    郭栩郭天没亮就出了门。

    皇帝去了行宫,七位相爷走了三位,他的责任一下子重了。

    不过,郭相爷和安王相反,一点也不觉得事务重,只盼着事情越多越好。趁着另三位不在,多揽一些政务,将来这些都是资本啊!

    今日没有早朝,但郭栩轮值。去了司衙一趟,将今日的事务安排好,他便进宫去了。

    他走永乐门进的宫。

    永乐门今日的守卫,是才顶上来不久的副官,他查问得非常仔细,郭诩等了好一会儿,才得以进宫。

    郭栩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一边往明光殿走,一边四下打量。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问他侄儿:“你有没有觉得,今日皇城的守卫很少?”

    郭侄儿摸摸脑袋:“好像……路上是没怎么遇到。”

    郭栩就道:“你去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

    过了会儿,侄儿回来了,回答道:“六叔,听说连日大雪,南城的窝棚压塌了不少,府衙人手不足,守卫临时调去帮忙了。”

    郭栩哦了一声。

    南城的事,他知道。不过具体事务,没过他的手。

    他直觉还是不太好,一路走到明光殿,心中已经想到,不太好的原由是什么。

    待见了安王,将今日的政务大概讲了一下,他便把目光投入角落的杨殊。

    杨殊心领神会,跟安王说了声,到外头赏雪去了。

    不多时,郭栩也出来了。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殿下有没有觉得,今日的皇城不大对劲?”

    杨殊点点头:“人有点少。”

    郭栩道:“今天是个好时机。”

    两人目光一对,心照不宣。

    发现二皇子不安分,杨殊便想法子暗示了郭相爷一下。

    郭相爷肚子里花花肠子那么多,哪能不明白?

    他叫来侄儿,说道:“你去府衙一趟,跟蒋大人说一声。就说雪太大了,可能要出事,叫他着手准备。”

    郭侄儿摸不着头脑,问道:“六叔,这事不归您管吧?”

    郭相爷斥道:“叫你去就去,少说废话。”

    “哦……”

    “记住,一个字也别漏。”

    “知道了。”郭侄儿在心里将这句话重复了数遍,赶紧出宫去了。

    郭栩看向杨殊,轻声问:“殿下可要另寻一处休息?”

    杨殊摇了摇头:“安王这里不能离人。”

    郭栩有点失望,忍不住再劝一句:“安王殿下身边多的是人服侍,不缺您一个。”

    杨殊还是摇头。

    郭栩叹了口气:“也罢,臣去办公了。”

    他拱拱手,回偏殿的值房去了。

    杨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跺了跺冻得僵硬的脚,进屋了。

    他知道郭栩的意思。

    这位郭相爷,节操比傅先生还少。照他的想法,放纵二皇子是最好的结果。死了的安王,比活着的可爱多了,不会给他们留下后患。

    奈何这位不愿意,他也只能由着去了。

    想想这样也好,这位性子如此,自己费力将他推上去,他总会记着这份情,不会有兔死狗烹的一天。

    安王看到杨殊进来,急忙向他求救:“快快快,来帮我看看这份,要怎么批才对?”

    杨殊揉了揉额头,一边接过奏章,一边说道:“我帮你只能是暂时的,这个样子,你以后要怎么办?”

    安王唉声叹气:“我也愁着呢!实话跟你说,我对做皇帝没什么兴趣。想不通大哥二哥,为什么争成那样。”

    杨殊注视着他:“为什么没有兴趣?你以前不是总说,别人不把你放眼里吗?以后再也不会了,这样有什么不好?”

    “可我没有信心能做好。”安王苦着脸说,“之前听你的话,我跟着师傅好好读书,好不容易读懂了一些,以为自己挺有天分的,结果呢?”

    他翻着桌上的奏章:“你看看,明明几位相爷是来给我上课的,可我对着这些奏章,总是很茫然,不知道他们说的举措是好是坏,里头有什么隐藏的含义,看得我一个头两个大。但是你呢?不过听了一耳朵,就能说得头头是道,我照你说的复述给相爷们听,他们还夸我领会得好……”

    安王絮絮叨叨:“你怎么就不是我弟弟呢?要是的话,这差事给你多好。我还是做个闲王比较合适。”

    杨殊心情复杂,喃喃道:“敢情是我的错……”

    “也不是你的错啦!”安王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事,一股脑把自己的苦水倒出来,“我是不怎么聪明,从小就比不上大哥二哥,这些我都知道的。”

    不。杨殊在心里说,你一点也不差。

    明微和他说过,历史上的安王,在信王登基后逃出京城,为了活命不得不举旗造反。

    信王倒行逆施,排除异己,弄得天怒人怨,人心惶惶。

    安王就这么一路打回京城,把他弄死,自己当了皇帝。

    虽然后来的他很荒唐,但是刚登位那两年,他做得还不错,比信王好多了。

    可见他是有潜力的,在生死关头,被逼了出来。

    现在倒好,信王先一步被夺爵,他什么力气也不费就上位了,根本没有动力提升自己。再加上有个人在旁边比着,越发觉得自己差劲。

    杨殊不知道该作何想。

    他原本还抱有一两分期望,觉得也许不用走到那个地步。

    现在看来,这样的安王,担不起江山。

    “算了。”他想,这样也好,一条道走到黑吧。

    权势对他来说,固然不是什么让人沉醉的事,但也说不上讨厌。

    余生那么长,总该找些事情来做。

    “来来来,快帮我看。”安王拉着他,“这句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郭相爷说,其心可诛?”

    杨殊打起精神,帮他看奏章:“你好歹分一分啊,这个是细务,只要看明白就好了,让他们自行处理。这个是大方向的决策,需要叫人来议事。还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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