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我对你苦心栽培,你却这般为色所迷,就如你那上不得台面的母亲一样丢人现眼!”

    听着耳边的责骂声,邓誉微微抿紧了唇,胸口处有积攒已久的怒气在翻涌——

    最终,他抬起头来,直视着面目狰狞的父亲,嘲讽亦自嘲地道:“父亲不必口口声声皆说为我着想,昨日父亲之所以顺着儿子的话,未必不是因为过分爱惜自己的颜面。只是父亲与我皆不曾料到,会是如今这局面罢了。”

    至少,他是出于一份正直之心,而非父亲说得那般不堪。

    眼下他承认自己过于冲动欠考虑,但他没有那些龌龊之心,自然也就考虑不到那些弊端。

    更何况,他也没有想到张家会任由一个丫鬟当众说出那等足以激起千层浪的荒谬之言。

    可反观父亲,眼中只有利益颜面,若作为长辈,他的眼光能放得再长远些,事态又何至于这般失控?

    他是有错,可这错,不是他一个人的。

    再有母亲之事——

    当年,若不是父亲对母亲动手,使母亲受伤又过分情绪激动,母亲怎会中风?如今又怎会被父亲厌弃至此?

    邓常恩气得说不出话时,又听邓誉冷笑着说道:“母亲有错,却已经尝到了恶果,甚至人人皆可以指责母亲,可唯独父亲不可以!母亲做下的错事,当初难道当真没有父亲的默许?且父亲如今怕是早已忘了,母亲才是真正陪您共苦之人,而不是薛姨娘!”

    说到底,这些年来,父亲在他心中早已不复昔日伟岸,他打从心底已不愿再去无条件地敬重这个男人。

    这座大山倒塌下来,他内心也受了极大的挫伤。

    “……你简直放肆!”

    邓常恩气极,抓起一旁的茶壶就朝着长子砸去。

    邓誉躲也不躲,任由茶壶砸中了额头。

    茶壶碎裂,邓誉眼前一片鲜红。

    “公子……公子!”

    堂中立即乱作一团。

    “这……这是怎么了?!”

    薛姨娘恰在此时赶来,将自己柔弱的身形挡在了邓誉面前,又连忙使人去请郎中。

    她做主让下人将邓誉扶下去之后,便与邓常恩道:“事已至此,老爷又何必同孩子置气?当务之急,是该想着如何妥善解决才对。”

    “解决?”邓常恩正在气头上,当即冷哼一声,道:“难道我邓家嫡子,当真要娶一个如此低微之人过门不成!”

    偏偏外头都在传,说他已经默许了这门亲事,对这个未来儿媳极为满意,要不然也不会甘愿画押作保了!

    呵呵,满意?

    他此时恨不能抽自己几耳光好吗!

    见他着实气得够呛,薛姨娘便识趣地闭了嘴。

    如今老爷只怕还未真正认清现实呢,那不妨就再等几日好了。

    她只安慰道:“如今只庆幸这张姑娘是个文静柔弱的,决做不出什么毒害他人的事情来——是以这作保不作保,倒也不会真正累及老爷的官声。”

    邓常恩闻言情绪稍缓。

    说得对,若那张眉妍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那他才真正有得烦了。

    到那时,关系到的可就不是邓家的名声得失了,而是他这这顶官帽还能不能保得住——

    这般一想,他不免后怕起来。

    “此番确是我大意了。”邓常恩嘱咐她道:“你向来是个头脑清醒的,日后我若是有不察之处,你还应及时提醒。”

    薛姨娘刚要应下来,却见邓常恩忽而眉头一皱。

    “……你是如何知道那张姑娘文静柔弱的?莫非你见过她不成?”

    他才反应过来——按理来说,薛姨娘不该有机会见张眉妍。

    以往具氏管家时,薛姨娘深入简出。

    而待她自己掌了中馈,开始在人前走动之后,张眉妍已随其父被逐出张家。

    邓常恩眼底含着质疑。

    “难道你知道誉儿同她暗下有往来?一直就这般纵容于他,替他遮掩?”

    薛姨娘连忙否认。

    “岂会。妾身好歹也是读过书,自幼跟在嫡母身边见过些世面的,如何会这般不懂分寸?”

    她不慌不忙地笑着解释道:“是前些年常听太太夸赞……且前几日,还听以往在太太身边儿伺候的吴姑姑说起呢,吴姑姑一口一个可怜见的,说是那张姑娘如今在外头四下做绣活儿,也确是个懂事可怜的孩子。”

    邓常恩闻言冷笑起来。

    他怎么忘了,真正不知分寸的从来都是具氏。

    她自己的儿子,难道就不曾察觉到他频频同女子有往来?

    说到底,还是她看管不严之过!

    想到丝毫没有自知之明的具氏,便是如今也要三五不时地闹上一场的嘴脸,邓常恩心烦至极。

    而如今就连他看重的长子,也变得如此糊涂且忤逆。

    他有些疲惫地坐回了椅内。

    薛姨娘未再多言,只站到他身后替他按肩。

    ……

    清早,松鹤堂中,张老太太刚打完一套太极。

    数年的陪练之下,蒋妈妈也已是个中老手,此时边给老太太递茶,边似模似样地道:“您今日的心不静,出拳都乱了些。”

    老太太叹了口气。

    “你这不是废话么……”

    如今她这心若还能静得下来,那得是死人才能办得到。

    她至今都想不通自己平生未造什么孽,为何偏偏生下了张彦这个不肖子,不幸生下不肖子且罢了,又为何将柳氏娶进门,继而将大房搅和成了不肖窝。

    柳氏死了,勉强算是干净了,可她的女儿却是个更可怕的孽障。

    虽说案情未明,可老太太这几日问下来听下来,认真辨别之下,已是能够肯定张眉妍同此事脱不得干系。

    再有张眉妍同邓家那小子的风言风语,她听得也是头疼不已。

    好歹是她张家出去的姑娘,怎就这般不知自爱?

    哎,若是当初能从她这个祖母身上学到哪怕一星半点儿的淑女做派,也断不至于如此。

    说到邓家,目前也不知究竟是有意包庇,还是不知情。

    但她估摸着,邓家小子应当是没有这个胆量去蓄意包庇的,想来,多半是被蒙蔽做了伪证——毕竟也不能指望邓家人能如她这般目光如炬,洞悉一切。

    老太太正感慨这世间蠢人太多之时,就见大丫鬟青桔走了进来。

    “老太太,邓家那边传出消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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