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又樘吩咐了他前去福安堂找那名伙计问话。

    即便已有两张药方在手,可在公堂之上,若能有更周全的证词自然是有利无害。

    清羽应下之后,立即去了。

    同样是向伙计问话,相信这一次他一定会比在五芳斋那次做得更好。

    出了客栈,清羽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马车旁的棉花。

    棉花闲闲地抱臂倚在车旁,见他出来,眯了眯眼睛看过去,并未说话。

    清羽走近,看着他腰间那一圈儿荷包,语气莫名地道:“荷包不错,我见老于身上也有。”

    当然,这话须得配合着他脸上被蚊虫叮咬过的痕迹一起听,效果才是最佳。

    他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有没有愧疚心。

    棉花动了动眉毛,低头看向自己腰间。

    当日他本想给清羽一只的,可对方一直黏着他说话在前,让他感觉气氛古怪。

    总觉得……若再送一只荷包出去,生怕对方错认为他是在回应什么,由此再衍生出什么可怕的误会来。

    毕竟,无论对待男女,他都是很洁身自爱的。

    “多谢夸赞。”棉花抬起头说道。

    清羽:“……”

    总算知道什么叫做真正一拳打在棉花里了。

    下一刻,却听对方说道:“你手中那瓷瓶,倒也精致。”

    清羽看了看自己手中方才阿荔交给他的那只药瓶。

    嗯……他为何隐隐闻到了一股酸酸的味道?

    莫非——

    清羽唇边隐隐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意。

    毕竟在自家主子的影响之下,这几年的话本子也不是白看的。

    想到阿荔的脾性做派,他对棉花不给荷包之恨忽然就消散了,且顿时涌出了同情之感——显然,那样的女子娶回去,想振夫纲难于登天。

    下半辈子想挺直腰板做人,基本上是痴人说梦了。

    察觉到对方的眼神变化,棉花皱了皱眉。

    下一刻,却忽然听清羽问道:“兄弟,你可知阿荔喜好?”

    “当然。”棉花隐隐觉得这是在挑衅,以张口就来的语气说道:“她最爱吃冰糖葫芦。”

    清羽听罢,抱拳道:“多谢。”

    言罢,转身大步离去了。

    棉花:“……”

    有了这句多谢,他岂还能不知对方的用意?

    所以,这位的目标到底是谁?

    是他,还是阿荔?

    这一刻,棉花竟觉得迷茫了。

    二楼处,祝又樘和张眉寿从客房中走了出来。

    房内,十一小声喊住了要跟着离去的范九。

    范九回过头看他。

    “范九大哥……我、我会死吗?”

    毕竟他眼下好像也没有太多利用价值了,养起来费银子不说,主要是邓家小厮的身份又摆在这里。

    范九似笑非笑地道:“我家姑娘若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如今我也不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了。”

    看来这孩子是在邓家待久了,以为所有的贵人都是邓家人那幅做派了。

    “你且安心养伤就是了,张家不缺这点银子。”

    十一神情反复,眼睛渐渐红了。

    范九转身离去,新吧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在床上捂脸哭泣的十一,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种身体和精神被双重摧残的感觉,他是经历过的。

    “不必怕。”他劝了一句。

    毕竟怕也没用。

    十一擦了擦眼泪,摇着头。

    他哭,不是因为害怕。

    ……

    张眉寿和祝又樘,一前一后回了张家。

    张眉寿在马车里换回了衣裙,待回到愉院时,已是原本的打扮。

    阿枝叹了口气。

    姑娘今日出门前,同她说是去定国公府寻徐二姑娘。可半个时辰前,徐二姑娘还亲自来请她家姑娘去听戏。

    这说明了什么?

    是姑娘又一次骗了她?

    呵呵,当然不是。

    这说明了姑娘如今对她撒起谎来,已是极敷衍了!

    以往姑娘撒谎,还会提前与徐二姑娘通个气儿,如今竟是连说都懒得去说了,这是根本不怕她去定国公府问吗?

    然而,更敷衍的还不是她家姑娘。

    今日,就在她见到徐二姑娘后,反问徐二姑娘说“我家姑娘不是说去了定国公府”时,徐二姑娘愣了一瞬之后,竟是轻“嘶”了一声后,拿恍然的语气道:“对,是去了的,我怎将这个给忘了?”

    而后,便带着丫鬟回定国公府,‘找’她家姑娘了。

    阿枝为此愕然了许久。

    愕然之后,便是深思。

    究竟是她太好说话,还是张家订下的规矩对姑娘来说根本形同空气?

    她甚至有些犹豫究竟要不要将此事禀给太太听了,毕竟每每姑娘撒谎被太太识破,姑娘也总有办法化解,倒叫她在愉院愈发不好做人……

    思来想去,阿枝到底还是没往海棠居跑。

    终究姑娘只出去了一个时辰而已,便是告到太太那里,也是白搭,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既然大家都这么敷衍,想来也不差她一个了。

    “姑娘,老太太请您去说话。”

    不多时,阿豆进来禀道。

    张眉寿点了头,稍作收拾,便随同前来请人的青桔离开了愉院。

    “这是去哪儿?”

    走出愉院不久,张眉寿向青桔问道。

    这不像是去松鹤堂的路。

    “老太太此时在花厅呢。”青桔答道。

    “花厅?”

    青桔点头道:“老太太在同朱家公子说话,几位公子和姑娘、还有表公子都在。”

    “……”

    张眉寿张了张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

    可是祖母这种拉了所有小辈,去给她做幌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毕竟祖母时常说,孩子们挤在一处闹腾腾地心烦,于养生甚是不利来着。

    只是不知是祖母做得过分明显,还是她过分敏锐。

    倒不怪张眉寿想得太多,这确也是张老太太的真正心思。

    近来烦心事一桩接着一桩,唯一的排解方式就是看看讨人喜欢的二孙女和小朱了。

    于老太太而言,单看二孙女,是一份愉悦。单看小朱,也是一份愉悦。

    可一起看,收获的却是十份愉悦。

    什么叫真正的眼福,这就是了。

    可此番老太太的眼福没能饱上太久,便被突然打破了。

    一名仆人快步走来。

    “老太太……”

    仆人气喘吁吁地道:“大公子那件案子的真凶……去衙门招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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