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骏钦离开程籇家所在的前溪村时已是傍晚。这村子不大,人口不多,他来了又走,并未被注意到。

    离开村子一段距离后,董骏钦寻到一片林子,走进林子深处准备御剑去驼山,却听见微弱的呼救声。

    顺着千里耳听到的声音,董骏钦看到一位老伯倒在草丛里,似乎摔伤了。

    老伯终于等到有人来,嘶哑的喉咙费力喊道:“年轻人,年轻人,救命啊!救命!。”

    董骏钦蹲下身轻按住他:“您别急着起来,我得先看看。”

    老伯见董骏钦生的斯文,乖顺地继续倒着。细查一番,除了扭到脚,其他都还好。他安抚老伯几句,捧起他的小腿,褪下鞋子,手掌贴上脚踝微微发力。

    老伯感觉到凉意,好奇道:“年轻人,你手里是什么?怎么凉凉的?”

    董骏钦使了点法术,不过出于低调他胡诌道:“扭伤最好先冷敷,恰好我身上有个水袋可以凑合用用。”

    敷的差不多后,董骏钦扶他站起来。老伯试了一下,但仍然觉着疼。年纪大的人,即便是轻度扭伤也不能轻视。董骏钦决定先背他回家。

    “就是前面那个村子,年轻人,你真是好人。”老伯努努嘴,方向正是程籇所居的前溪村。

    董骏钦道:“你也住前溪村啊?”

    老伯惊喜:“你认识我们村的人?”

    董骏钦道:“是啊,也是前几日刚认识的,叫程籇。”

    “程籇啊!”提到程籇,老伯打开了话匣子,“他回来了?前些日子他突然疯魔了一样跑出去,也不晓得是干啥。他脑瓜子不好的,没出什么事吧?”

    董骏钦道:“没有,他很好。就是走路多了有些累,休息几日就好了。”

    老伯这下放心了:“你怎么会认识他还把他送回来?”

    董骏钦道:“是他家里人托我找他回来的。”

    老伯一听,诧异侧头:“他哪个家里人啊?”

    “额……”董骏钦想了想,阿律并未提过是哪个家人。

    老伯看董骏钦迟疑,赶忙从他背上下来,死活不要他背了。好在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村口,董骏钦小心放他下来。

    老伯再一次试探性地问道:“年轻人,你可别吓我啊。你是人吧?不是鬼吧?”

    董骏钦哭笑不得道:“我是人不是鬼。他家人……”

    “哎呦,年轻人,那你是见鬼啦!”老伯一脸严肃,董骏钦汗颜,“他家人早就死光啦,全死光啦,哪儿来的家人托你啊。”

    “死光了?”董骏钦诧异。

    老伯道:“对啊。他们家原来四口人,十几年前他爹娘带着他和他弟弟去山里挖菌,结果掉蛇窝。他爹娘当场就被被咬死了。他自己也因为中毒治得太晚烧坏了脑子,成了痴儿。就他弟弟运气好躲过一劫。可惜他弟弟自打从蛇窝里出来就说要修道学法,大概三年前说认识一个仙人要和人家去除妖,走了之后在没回来过。上个月,来了个会飞的仙人,和程籇说他弟弟被妖怪杀死了,程籇就魔怔了,疯一样跑出村子说要找他弟弟,给他弟弟报仇。”

    这么说,程家真的只剩程籇一人。那阿律是受谁委托?这姑娘,又说谎!

    大约是因为受骗,董骏钦有些气,反身折回程籇家。

    程籇家的屋子靠近树林,与周围邻居有一段距离。天还未暗时,他这里就已经静的让人焦虑。

    然而,此刻,董骏钦却听到应该寂静的程家院子中传来几声痛苦的呜咽声。

    董骏钦担心程籇的身体突然恶化,可谁知进屋发现后门敞开,一个挖到一半的土堆前方,阿律正被一个黑影死死的掐住脖子摁在树上。

    “何人!夜半行凶?!”董骏钦低喝一声,剑已经刺向那人的手腕。

    黑影显然未料到董骏钦走了那么久还会杀回马枪。手腕被短剑径直刺穿,黑影撤手,阿律倒地不起。

    短剑回手,董骏钦发现上面无半点痕迹。莫非眼前这个不是人?

    黑影并未攻击董骏钦,可他挡在阿律身前,一双无形的眼睛从黑暗中投射,似乎是在警告他:识相的,就少管闲事。

    重草堂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少爷有个毛病,那就是喜欢没事找事,特别是别人的闲事。黑影越是这样,他越是要管。学医行医十几载,还从来没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的。

    两人对峙,最后是董骏钦挑起了战火。无形之物难以真刀真枪的打,三张安魂符先护住阿律,一张丹砂符燃烧成白眼围绕住黑影以作试探。

    黑影受白烟干扰,抬手一挥,董骏钦看到一闪而过的白光似乎是什么铁器。董骏钦立马出手,短剑伸长直抵白光。

    清脆的对击声让董骏钦皱起眉头,无形之物操有形兵器?莫非这黑影不是什么邪气而是影化术?

    影化术是一门极为凶险的术法。这种术法对练术者的原身要求非常高,练不成就是实打实的粉身碎骨,而练成了则能把原身缩到肉眼难以看见的大小,以黑影填满人形,聚散分合异常灵活,叫敌人无从下手。这种术法早年都是各地暗杀组织强迫捡养的孤儿习练,而在中原,这更是禁术中的禁术,怎么眼下会出现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

    董骏钦一时想不出阿律有什么理由会被这么厉害的杀手盯上,但他清楚的是自己如今的道行,想要打败这个人有些难度。

    董骏钦自己缩小不了身体,但是他的剑可以。于是他转手结印于剑上,短剑再次化为银针,银针长出蝇翅。翅膀跟着飞速移动的银针扇动出嗡嗡声。

    声音围绕在黑影周围,果然使他乱了分寸。趁人分神之际,董骏钦迅速捞出昏迷不醒的阿律。手指一探,要命,这是要灵魂出窍了。

    就在董骏钦准备逃跑时,黑影一招烈火燃尽那些恼人的翅膀。董骏钦趁机收回短剑,不想他的烈火将整把剑烧的滚烫。一时不稳,短剑掉落,插入土地中。

    董骏钦背着阿律,不断躲避黑影的攻击。而他似乎只针对阿律,并不在乎能不能伤到董骏钦。董骏钦心一横,将阿律拎到胸前佯装抵挡,黑衣人伸出剑刺向阿律。董骏钦抱着阿律侧身,手掌则趁机从阿律的腋下推出,将已经画成的阵法打在剑身。

    一股电流顺着剑蹿到黑影内部,电得他连连后退。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董骏钦得空,立马召唤短剑,烫手的不一定烫脚,御剑飞行肯定行。

    然而黑影紧随其后,眼瞧着要抓上他,董骏钦驱使御剑一个反身直冲黑影向下。又是一个始料未及的回马枪,黑影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两人咫尺之距,黑影伸手要抓人,董骏钦大臂一挥使出一个门阵。

    此时黑影终于发声,大叫不好,想要一起进入门阵,却发现被反弹出阵。

    逃过一劫后,董骏钦松了口气。

    为防黑影追上,董骏钦使得是御剑阵。只是当时脑子没空多想,御剑阵一下子都把他二人传到了离前溪村两千多公里的关外,驼山外围的天驼镇上空。

    人在关外,董骏钦也管不着那些规矩,直接在人多的镇中心御剑落地,抱着阿律找了间看着还行的客栈要了上房。

    灵魂出窍这事可大可小,他虽护住魂魄不外散,但若长时间不回到身体里,那这具肉身就要废了。即使回去了,也有各种运息的问题。

    董骏钦将人轻轻放到床上,自己褪去外衣盘腿坐在床头,再将阿律的脑袋搁到自个儿腿上。

    三张安魂符上的图画在董骏钦的轻念下活动起来,缓缓变为一张张青面獠牙的鬼脸,随后消失,安魂符变为三张空白黄符。

    董骏钦闭上眼,左手二指竖于唇前,右手伸直,二指正好在阿律胸口上方。他感受到一股灵气慢慢回到阿律身体内,重新接上筋脉,灵力流动。

    然而气息调至关元穴时却受到阻碍。

    董骏钦蹙眉,手指加大力度,一种诡异感油然而生。

    一个多时辰后,董骏钦穿好外衣,下床坐到桌前,一瞬不瞬地盯着阿律。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气息漂浮异常去力大无穷中气十足?为什么会有人托她带无亲无友的程籇回家?为什么会被追杀?为什么身体里有两个完全不同的魂魄?

    一连串为什么,弄得董骏钦恨不得立马摇醒她细细拷问。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阻止了他这么做:现在这样一个满是充满疑问的人被自己带到驼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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